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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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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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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山”,永存心底的记忆

          严树林

说到“紫金山”,大家一定会说那山不是在南京么。其实我说的不是南京的紫金山,而是南京生产的以“紫金山”作为品名的手表。

六七十年代,想有一块手表,那简直是一种莫大的奢望,想有一块进口手表,更是白日里做梦。

还记得1971年的一个晚上,学校召开老师大会,一位中年龙姓男老师总是心不在焉,不时把头低下去瞅桌子底下,坐在他对面的人感觉有些奇怪,也不时把目光投向他。只有坐在他左右两边的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上午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大概是白天还没看过瘾,趁晚上开会一个人不时在桌子底下偷偷欣赏。

第二天,龙老师买了手表的消息一下子成了学校头号新闻,同事们中有向龙老师祝贺的,自然也有私下“酸葡萄”议论的。

过了不到一个月,又有一位蔡姓男老师买了一块手表,大家的态度和反映自然没有龙老师买表时那么激烈,不过仍然被当成一件大事在传播和议论。要知道当时有手表的人在周围人眼里自然会被高看一眼,没有手表的人难免会向他们投以羡慕的目光。

年轻时的虚荣一般人总是会有的,只不过是程度和表现不同罢了。如龙老师虽不喜形于色,但有时也难以掩饰那潜意识中流露出的得意和自豪。而那位蔡老师则更滑稽一些。譬如碰到有同事问他时间时,他总是把头向上一扬,把戴手表的那只手抬起,然后像冲拳一样,猛地向身体左前方一冲,待衣袖向内一缩,手表亮闪闪露出后,再把小手臂往胸前一弯,然后抬平,眉毛微微一皱,打个眯眼,看完时间后迅速抬头告诉你现在几点几分。尽管他的动作过于做作和夸张,但在我看来也并没有什么,至多不过是借机炫耀一下罢了。

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多点,在龙老师和蔡老师的举动激刺下,羡慕和虚荣似乎进一步被激活并迅速放大起来,买表之梦也就从此开启。

当时一块上海表是120元钱,而我的月工资只29.5元,而且已有了第一个孩子。尽管我和老婆是双职工,但孩子一月的奶糕、牛奶和带人钱的开销就得足足一个人的工资。大部分月份还得靠举债度日。120元钱就相当于我不吃不喝整整四个月的工资啊。

一次,我老婆和在商店工作的一位朋友会面时,看见她戴了一款较大的男式表,一问是南京出的“紫金山”手表。那位朋友告诉我老婆,这是前不久她通过熟人弄到的,价格很便宜,只要30元钱,这种表市面上没有买。要知道在物资紧缺的年代,商店的工作人员是神通广大的,因为什么物资都要经过商店这个渠道。闲聊间她从我老婆口里得知我也想买块手表,但苦于经济上做不过来时,便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手上的那块紫金山表取下,递给我老婆说:“你拿回去,看你老公喜欢啵,如果喜欢,就留着戴,我再去找别人弄一块。30元钱不着急,什么时候给都行”。我老婆虽然表面上装出不夺人所爱,但内心巴不得早点圆了自己老公的手表梦,也就半推半就接过了那块手表。

回家后老婆兴奋地把那块手表的由来告诉了我,问我喜欢不喜欢,如果喜欢就买下,过两个月再设法凑30元钱给她那朋友。

是不是幸运来得太快了点,我高兴得不亦乐乎。接过表,拿在手里,先掂了一下,第一感觉是有点沉。接着仔细端详起来:钢制镀铬表壳,略带淡黄的表盘和指针,表盘针轴上方是“紫金山”三个字,字上方是紫金山的标志图案,针轴下方是“中国南京”四个字。整体上大气美观,适合我这样的大手板、粗手腕的男人戴。唯一觉得不足的是比上海表要略厚一些。厚点就厚点,戴在手腕上估计也没人去仔细琢磨它的厚薄。我十分满意地对老婆说,要得要得,蛮好蛮好。

我这人有个臭毛病,凡买来的东西总要把它的前世今生,三魂七魄弄个明明白白。

经过一番了解,我才知道我国生产手表的历史并不长。比世界第一块手表的出世足足晚了半个多世纪。我国生产的机械手表一一上海牌是1958年3月才正式投产,7月上市的。1959-1960年南京手表厂研制生产出了五钻钟山表。1974年左右生产出定型九钻钟山表,而紫金山牌手表就是1957年南京生产的第一批手表,有人称之为试制品或试销品。当时国产手表的一线名牌是上海生产的上海牌,天津生产的东风牌等。由于当时人们消费水平低,一般人根本无力购买上海牌、东风牌一类的名品。

当我弄清紫金山手表是试制品时,心情并没有不爽。我想试制品是正品上市的先行者,若凭质量打不开销路,正品上市就难了。所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价格只有上海表的四分之一,怎么权衡也划得来。

在一般人看来,手表的记时误差是衡量手表好坏的关键性指标。我记得当时一般手表的允许误差是24小时不大于一分钟。那个年代,手表和钟表对时的唯一方式是听收音机或广播。每当广播或收音机中传出“嘟嘟……滴—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x点正”时,那些戴手表的人便神经质般的将戴表的手抬起平放置胸前,用眼睛盯住表盘上的指针,记住自己的表快了或慢了多少,然后抽出表侧的手柄校正误差。我戴的紫金山表通过连续三天的对时,发现24小时大约快一分,误差在允许范围。但后来与上海表三天误差只有一分钟相比,又略有些许遗憾。不过有时别人找我对表或问我时间时,都会称赞我的手表走得准。可他们哪里知道这背后多亏了我每天数次的校对啊!

我戴上紫金山手表的第三天,学校通知我去总场参加为时三天的团员代表大会。出席会议的代表中没有几人有手表的。在听完报告后学习、讨论以及会后休息、散步时,会经常有人问我现在什么时候了。虽然我看表的动作不像前面说过的蔡老师那样夸张,但毕竟要将戴表的手伸出抬至胸前,看清表上的时间后再回答别人。当我每一次抬手看表时,周围总会有众多羡慕的目光投向我,让我有一种特别的自豪和满足感,所以我并不厌烦问我时间的人多。

团代会很快结束了,回到学校一晃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原来说好两个月凑钱付清表款的计划眼看就要落空。经与老婆商量,决定暂时放弃买这块表,等以后经济状况好些了再说。这时又刚好打听到老婆那位商店的朋友托人买表的计划也泡了汤,她正巴不得物归原主呢。

我第一次戴手表的过程就这样很快的结束了,用现在的话来说,或许叫“闪过程”!

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我先后买了国产“上海牌”手表,日产“双狮”牌手表,还有瑞士产的两块手表。电子表出世后,又买过几块电子表。总共应该是买了七、八块表。价格较低的百多元至几百元,价格不菲的近万元。不过这些表戴了也就戴了,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唯独第一次戴的,仅伴随了我不到两个月、价格只有30元的“紫金山”却永远留存在我心底,成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本文首发《潇湘原创之家》,后被《散文选刊》采用,删减第一、二和最末自然段后,以《紫金山手表》为题刊载在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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