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雾
山 的 雾
我得罪过赵萍,在那个多雾的早晨。
山里的早晨多雾。林中,山崖、小道、溪边……随处都是它的影子,随处都是那种灰灰然的碎絮,不避你,也不惹你,若似有,又若似无。伸出手去,绝抓不着一缕。
“上午得安装好,下午开钻。”
我雾一样的脸对着了副班长陈志敏。这是个武汉姑娘,言语金贵,若打钳子,装钻杆,我得给她做徒弟。
她看看我,犹豫一刻,脸转向雾深处,话儿轻得象叶片上滚动的雾珠。
“赵萍病了。”
“噢,娇小姐贵体欠安!要求医——去北京,还是上海?”
想起那个小辣椒,哼!她嘴巴象是双面刀片。几个月前,我刚到这个班,她就递来一把管钳。
“试试吧,机关老爷。”
武汉话说得很俏皮的,弄我一个大红脸。
“真的病了。”
“我知道她的‘真病’。”
陈志敏好看的嘴撇一下,眼光斜逸向远处,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身后卷动一团团的雾。
雾益发浓了,路也开始多起来,拐弯就是一条,不小心就会走岔。这给女性公民们添麻烦不少。尤其班上那位“流不干”陈翠萍,走岔了路,还滑到老乡的稻地里,裤腿挂了一片锣,煞有风味,而且泪水又挂在脸上。
雾,一个劲长着,长着……悠悠然,绵绵然……我扛着方钻杆向井场走去,忽儿听到陈志敏的声音。
“赵萍,回去。”
原来,“娇小姐”来了,操起一把铁锹挖泥浆池哩。
“不。我偏要干给别人看看。”
我没理会,放下方钻杆,看着吃力地挖土的人,脸红得发紫,全不如平日的桃红色好看。
她是真病。我怨自己简单,便走过去,抓住铁锹把。
她微抬一下头,发狠地说:
“我是娇小姐,娇小姐!”
说着将我推出好远。还一锹一锹铲土向我泼来。姑娘们也尽情欣赏我的好笑的样子。
怪,谁传了我的话呢?陈志敏说没人传。小赵虽有病,但听说搬家,仍跟在同志们后面,我说的话,她全听见了,气回宿舍哭了好一会,又一个人来井场干上了。
太阳出来了。阳光拨开残剩的雾絮,射在小赵身上。
我走过去,抓紧她的锹把。她横我一眼:
“笑,鬼跟你笑!”
然而,她顺从地把锹给了我,又脱下手套。看着那双小手套,我死劲地咬一咬下唇。
……明天,还会有雾的。但我不会再上它的当了。
明天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