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具里挥散不去的旧日情愫
同事大林在城里买了新房,搬家离乡时送我两件老家具:碗橱和茶几。
空荡荡的屋子即将易主,能搬能清的东西基本腾空,只剩两件老家具。大林指着碗橱和茶几说,这些都还能用,你若嫌弃的话就扔掉。显然他是舍不得扔的。要不,会像处理其他多余的物件一样毅然决然的出手而不是留下来送给我。大林帮我把碗橱和茶几装上三轮车并用绳索缚牢。
这件实木碗橱共分上中下三层。最上面一层用来摆放杯碟碗盏、熟饭菜。两扇橱门和两侧的墙板都做成格扇,里侧钉上绿纱,透气又防蝇。中间一层是两个并排的小抽屉,可以放些调味品或干货。最下面一层是储物柜,适合摆放米坛、桶装油之类的坛坛罐罐。橱身框直板平,卯榫咬合严密,加上刷好的清水漆,可谓既周正又好看。
大林的青年时代处于一个经济还不富裕的年代。父母给他简单的操办完婚事后,交给他夫妻俩五百多元的债务,相当于大林两年的工资收入。母亲说,你是哥哥,成家立业后还要帮助弟弟攒钱砌房子找对象。大林点头应允。于是在年底的夜晚,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大林的妻子怀揣家中积攒下来的钱,登上亲友门还钱并致谢。不到两年功夫,省吃俭用的大林夫妇就还清了办婚事欠下的钱。父亲特地将门前已成材的大楝树放倒,段成木料剖成板。请村子里手艺出众的木匠打成碗橱,送到五十余里外的大儿子家。大林说,不善言辞的父母很少夸赞过他,而这件碗橱是父母对他这位长子分量最重的馈赠与肯定。
有一回遇到大林很多年前的一位学生,叫建生。建生跟我聊到他曾经的林老师。当年林老师才二十出头,课堂内外活力四射,全无身边老师惯有的严肃与拘谨。节假日常有学生不请自来的跑到林老师家玩。一个艳阳高照油菜花恣意开放的星期天,建生和几个同学穿过村庄和麦田到林老师家玩。印象最深的是林老师家明堂里有张茶几。两张带扶手的木椅前放着一张小矮桌般的长方形茶几。茶几上的塑料盘里摆放着两排带盖的瓷茶杯,茶杯上面蒙着一层白纱。那种清雅的境界在当时的乡村人家是很少见的。听大林说过,这套茶几是城里舅舅送给大林家的,虽是旧的,却当作了大家什。村子里好几家儿子结婚时还把茶几借回去做摆设。建生啧啧称赞,那茶几太好看了。我没有告诉建生,他所说的茶几正搁在我家的橱屋里呢。
大林没有直接把碗橱和茶几处理掉而是送给了我,或许是不忍直面与这些旧物的断离舍,在情愫里暂且求得一席缓冲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