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邮局营业厅的柜台前,我把取款通知单和身份证从小凹槽里递过去。身穿藏青色西服的女柜员隔着玻璃通过话筒问,多少钱?我尽可能的压低声音答道,四十。吸附在玻璃上的小话筒响亮的把我的声音传给对方同时也响彻整个营业厅。女柜员在电脑上一阵捣鼓完成了兑付,我赶紧将钱和身份证揣进上衣的口袋。起身离开时,长椅上等候的顾客有些在看着我,目光的成分是否复杂不得而知。
近年来,每年总有篇数不等的“小豆腐块”在报刊上发表。去邮局兑取稿费就成了日常中绕不开的事,开头描述的场景则是其中的一次。
记得附近那家邮局刚开始实行取号机拿号等候的时候,我在触摸屏上毫不犹豫的点出了对私业务,拿了张排号纸。等轮到我办理,柜员接过取款单和身份证随即又揣了过来,说取汇款应该拿对公业务号。我生来愚笨,至今也没弄懂取自己的稿费怎么属于对公业务。好在生活中不是所有的为什么都要弄清楚。在陌生的领域,顺从有时是最好的应对,我赶紧重新拿号等候。或许平日里很少有来兑取汇款,等轮到我再办理时,那位柜员先愣了一下,又嘀咕了几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我解释,意思是手边暂没有兑付的资金,需跟同事协调,让我再等一会。谢天谢地,最终还算顺利的拿到了几十元稿费。后来每当收到稿费取款单,我总是等到接近截止日期再去兑取,为的是希望能收到下一张取款单一并办理,少一趟等候与周折。
如今的邮局除了门头招牌上的邮电绿恒久不变外,其功能早已“去邮化”了。储蓄、缴水电费等业务雀占鸠巢,似乎成了邮局的主要功能。到邮局储蓄、缴水电费大多是家庭妇女或中老年人。通常他们语言冗杂,有时情绪还容易急躁,大堂经理也是一脸的无奈:现成的手机银行,他们就是用不起来。加之柜员们不失时机的推荐理财产品,介绍一些储蓄的奖励优惠政策,每次兑取稿费都是对自己耐性的一次挑战。有次我身后站着一位妇女用黑方便袋裹着一摞子钱来储蓄,显得有些着急。从她的言语中听出是附近水果批发市场的老板,大堂经理在她身边不停的安慰她说,快了快了,马上就轮到你了。我捏着区区几十元的取款单心里有些羞愧,仿佛自己成了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
到邮局取稿费怕遇见熟人,怕别人知道取款数目之少而见笑,其实都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人劳动价值的体现是多维的,钱的多少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一篇文章稿费是微薄的,或许给别人带来的感悟与欢愉却是醇厚的。套用一句话来劝慰自己:只有卑微的心,没有卑微的劳动。虽然每单稿费只有四五十元,但对待这份特殊的劳动报酬从来不曾有过丝毫轻慢。不管费多大的周折,都是锱铢必较,取到手后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