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过于吵闹且看不出一时半刻有结束的迹象,我便借故离席以缓解心绪。过道的尽头有扇推拉窗,将窗打开朝外看,面前是条南北走向的河。河面开阔,水波不兴。有条公路在不远处横截河流而过,给河流打了个死结。
河西岸有些简陋的房屋,房屋往南是几排高厂房。厂房屋面老旧,外墙刷成了白色。认出来了,这地方原先是农具社,与我们当年就读的学校只隔一条小沟。若非下雨,沟底干涸无积水,人可以从沟底通过。
我将头伸出窗外,看见饭店的左侧也有几排颇具年代感的高房子,与河西的高厂房隔河相望。认出来了,它曾是粮管所的库房。
如果光阴的步伐能够倍速倒放,那么我所在的饭店以及它附近的建筑以及河对岸大小不一简陋的房屋都应该随时间的倒流一点一点的摁入泥土,直至泥土里长出成片的庄稼恢复到它30年前原有的模样。那时河两岸高大的公房以北都是农田。除了种收之时其余时间田野里一片寂静,很难见到成群的人影。
静立在窗前,思绪飞快的运转着。与这片区域有关的记忆,瞬间鱼贯猬集般朝窗口扑来。
农具社与粮管所一河之隔,有座河闸将两者联通并形成人气旺盛的街道。汽锤锻铁有节奏的轰鸣声、油坊榨油飘出的焦香味成了这片区域特有的气息。清莹的向阳河水涌入闸口流向岔河,流速陡然加快,湍急一段后在河道宽阔处平静下来。完粮之时,大小船只将河面塞满。码头及其附近的平台上人声鼎沸,忙碌不停。
河闸东桥头有家做油面生意的小店。门口敞篷里砌有烧饼炉子,旁边柴油桶改制的碳炉子上摞着几屉蒸笼。竹匾里盛放着待售的面食,用白布苫着,半遮半露。有次晚自修前,我们三四个同学来买包子吃。蒸笼里冒着热气,白白的包子飘散出诱人的香味。老板在屋里收拾,听到我们喊声后嘴里连声答应却迟迟的不见出来。就在这时,同学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两只包子揣进裤口袋。这个突发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都吓得不敢吭声。片刻老板走出来,看见蒸笼上包子有动过的痕迹。他愣了一下,朝我们看了一眼,终于没说什么。我不敢朝老板看,只是偏着头看着河边路灯的倒影,在水里如弹簧般伸缩摇摆。老板接过钱递过包子又转身忙碌了。走出十几米远,少不知事的我们又惊又喜的分吃了包子。
那时候夏天没有午睡的习惯,午间显得特别的长。早早到校后就约上一两个好友,拿本书装模作样的到农具社围墙外河边玩。高高的围墙撑出了大片的阴凉与安静。我们坐在地上谈天说地,有时河对岸粮管所码头上一艘整装待发的货船就能引发出我们对城市与远方无限的遐想。说累了,就站起来伸个懒腰吹吹风。夏风从北边的秧田和河道里吹来。阳光下,云朵的影子在返青的秧苗上轻轻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