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浴室的浴区,与一个青年相遇。他主动向我问好,脸上露出对遇见的意外与喜悦。我在回应他的同时,也认出了他。武健,十五六年前的学生,那时我是他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出于职业习惯,老师往往容易记住“两头”的学生:一类是品学兼优排头段的学生,另一类是成绩不理想调皮的尾段学生。武健被我记住属于后者。
记得我第一次走进初二(1)班的教室,学生们纷纷的往座位上跑。凭直觉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位个子不高的青年人,是新来的老师。教室后面有几个男生在意犹未尽的打闹,看到我进来依然没有上位,武健就在其中。
我上前询问情况,武健懒得回答。为了杀一儆百,我用手掌扇了他的后脑勺,并声色俱厉的呵斥了他。武健蒙住了,很不情愿的走上座位。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学生们的表情中显露出对事态发展的担忧。那时候老师打学生似乎较为平常,甚至还看成教师的工作魄力。现在想想我的举动实属简单粗暴。几天后在和学生的交谈中得知,这所学校还从没有过一位老师动手打过武健,当时武健差点儿要跟我还手。
武健的父亲开了家木器厂。其父待人热情大方,见人就递烟招呼。母亲是位村诊所医生,但人们常称道她的是麻将桌上豪爽气。夫妻俩都是豁达之人,包括在对孩子的教育上,给予了足够的放手和自由。武健因为厌学旷课,我去过他家。那晚没有遇见武健的父母,家里的物件摆放不算整齐。武健睡在床上没有起身,房间里吊着拳击沙袋。后来,武健又回到了学校。初三的时候,我没有再教他。
我在浴室的座椅上躺下休息,顺便将思绪收回。武健手里拿着手机和香烟,笑嘻嘻的走来。他是问了几个房间后才找到我的,我起身相迎。武健递过一支烟,我友好的推却。他自己点上一支烟,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洗澡的?我家就在附近啊,一般都在这洗澡。我答道。武健一脸的疑惑,你不是平城派出所的张指导吗?他口中所说的平城,是三十余里外的一个乡镇。我笑着说,我不姓张。武健自感冒失,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一位熟人了。说完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
显然,武健先前与我打招呼,后来又找进房间,是把我当作了他的熟人张指导。他已记不起我曾做过他一年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不知咋地,武健转身离开的刹那,我没有开口与他厘清并相认。
有一次,跟家人一起去K歌。春节期间的K歌房生意红火,需要拿号等候。为了打发等候的时间,有人去超市买瓜子饮料,有人在休闲区打牌聊天。大厅一侧摆设的旧物吸引了我,有陈旧的唱片机、电视机、打字机、电话等用品。我走过去,静静的欣赏着。
一会儿,发现不远处有位年轻女子笑盈盈的看着我,她还和同来人一起望着我并谈论着什么。我走到沙发上坐下,那女子跟着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她还是开口了:老师,你也来唱歌的啊。我起身微笑着朝她点头,并问道,你是?她依旧笑盈盈的:叶丹,你教过我的。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闪现出她过去大致的形象:一位满脸雀斑、成绩平平、质朴乖巧的女孩。关于她的更多细节与片段已无从记起。她是一位介于容易让老师记住的“两头”之间的,印象平淡的中间地段的学生。
哦,叶丹。十多年了,认不出了。我由衷的说到,略带抱歉的语气。我们没有作更多的交谈,礼节性的问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