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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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夕阳从海平线落下的那一刻，留下一抹晚霞飘浮在空中，天色就逐渐变暗了。大同路,临街都是商铺。有小餐馆、五金店、蛋糕坊、发廊、咖啡屋等。这里有家杂货店，店门口摆着一个水果摊，摊位一角用一根铁杆架着，悬挂着一个灯泡，其红色塑料灯罩，映照着桌面上的一块块切成长条形的西瓜，格外鲜红水灵。
沈勇站在那里吆喝着：“买西瓜，澄迈产，火山脚下，富含硒，好吃又营养！”喊了几遍，见路人行色匆匆，毫无反应，他索性就把搁在人力三轮车的几个大西瓜也搬上桌面，让它更醒目吸引人。这些西瓜，是他今天一大早从海甸岛水果市场批发来的。如果起得晚，遇见交警上班，一不小心这三轮车就会被抓。上次，就是被罚了一百元，心疼得要命，两天的西瓜白卖了，还要去交警队排队提车，磨蹭了老半天。他想，现在人的嘴巴很挑剔。既要口感好，又要有营养。不过，好货还是有人识别的。早上购进的十几个大西瓜，只剩下几个了。“买西瓜嘞，又甜又大，西瓜顶呱呱！”沈勇又扯开大嗓门喊道。
他是一名来自温州市边远海岛的后生仔。个子一米七几，有点消瘦，宽宽的头额，高挺的鼻子，双眼始终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色。他穿一条白背心，脖子上挂的毛巾，套条短裤，着拖鞋。他原在新华书店上班，平时自学英语，又报读电视大学。电大毕业后，应聘到县文化馆，担任摄影工作。干了两年，觉得太单调，就辞职下海。先在温州市区开家普洱茶会所，后来又去上海办广告公司。折腾一番没钱赚，听亲戚说海南不错，可来看看。于是他就到海口，四处找铺面，想开个店。温州老乡在中山路、博爱路、新华路开了许多机电商行。他也想开一个，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铺面。接连一两个月，无处着落。幸亏有亲戚在海口，吃的问题解决了，但每天住旅馆，也不是一个办法。有次路过大同路，看见一个杂货店要转让，经营香烟酒类食品，还有一个小水果摊。他考虑半天，还是把它转让了下来。先求糊口度日，往后另做打算。
摊前走来三名俄罗斯姑娘，一个高个子的问道：“老板，西瓜怎么卖？”沈勇满脸堆笑，用食指一摆，说：“一块钱一块。”高个子递给他三张一元人民币。双目对视，不禁让沈勇怦然心动。她身材高挑，脸形姣好，皮肤嫩白。尤其那眼睛，明亮深邃，其瞳孔清澈如一泓天池，纯净无暇。头额右侧边，有一小片雀斑，如璞玉上的小瑕疵。她穿一件白色纯棉T恤，配上休闲牛仔短裤。
沈勇一时发懵着。少许，他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操起水果刀，拿起一块西瓜，一刀往西瓜底部切去，仅留一小片青皮。沈勇说：“要不要配点椒盐？”她说：“好的。”沈勇笑道：“看来你们吃西瓜，吃出海南味了！”海南许多人有这种习惯，吃西瓜总想涂上一点细盐辣椒粉末，吃起来更甜。有点像江浙一带，吃杨梅先泡盐水。沈勇用刀尖从旁边的一个小塑料罐里，挑了一小簇椒盐，涂在西瓜壁上。一块、两块、三块，他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犹如在变魔术，惹得三个食客啧啧称奇。
高个子俯身拣起地下的两块西瓜皮，丢到旁边一个装垃圾的废纸盒里。沈勇看了她一眼，她回头报于一笑。看着三个人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谈笑着离去的身影，沈勇的心里涌上了一种满足感。他到室内，把毛巾放在水龙头扭一把，挂在脖子上，双手捧着水洗着脸，显然凉快了一些。
沈勇的小店，有个伙计叫刘伟，二十几岁，家住三亚海棠湾。刚才客人买西瓜，他在一旁帮忙着。见顾客已走，就抽空去隔壁听人讲彩票了。海风驱散了白天的热浪，路边的椰树下摆放着两三张小桌子，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老爸茶”，一边在讲解议论着彩票。刘伟蹲在地上，听得入迷。只见有个人指手划脚，讲得天花乱坠。什么铁律，坐定3和5，包尾数2和8，04不当头，什么新加坡白小姐秘传……刘伟整天听说张三怎么中大奖，李四怎么购房买车，一门心思梦想着自己啥时打彩票也中个大奖，发笔横财。以至沈勇喊了他几遍，都没听见。沈勇只好走过去，纠起刘伟的耳朵，他才回过神来。
刘伟个子不高，人瘦弱，是脱掉衣服可见胸腔两侧排骨一根根横着的那种。他每次冲凉后穿着短裤出来，沈勇就笑他是“排骨战斗队”。他双颊突出，无肉感。平时抽烟，也嚼槟榔，每次嚼得满头大汗，脸红如猪肝。
沈勇瞥见刘伟手里拿着彩票单，嗔怪地：“你也别整天老想着打私彩中大奖！总有一天，你口袋里的几块钱，会被彩票掏光！”
“沈老板，不要这么说嘛！我没本钱，不能开店做生意。只能靠几块钱，赌个大奖。如果有朝一日中奖了，一定请你到五星级酒店潇洒一回，再去歌舞厅找个小姐给你。”
“给你个头！好了好了，吵死了！”两人又拌嘴了几句，正好有客人买东西，就各自忙去了。等客人走后，沈勇见装垃圾的废纸盒里已装满西瓜皮，就吩咐刘伟拿出去倒掉。
路边一垃圾桶早已堆满，苍蝇嗡嗡乱飞。几个黑塑料袋还让人随手丢在桶边，有几个还丢到大同河里的杂草中。这垃圾车，每天早上过来把过夜的垃圾拉走，第二天早上再来一次。因垃圾桶小，附近又住着几幢居民楼，垃圾桶往往满而溢。这天气炎热，垃圾发臭，引来苍蝇纷飞。行人路过这里，唯恐躲避不及。刘伟把手中废纸盒一甩扔到桶顶，一扭身就跑了。废纸盒在桶顶晃了一晃，就一下子滚到地上，散了一地西瓜皮。
看时间已晚，两人刚要收摊，从街角拐过来一个女孩。刘伟定晴一瞧，这不是妹妹吗？待妹妹走近，刘伟问：“玉婷，你这么晚才过来？”刘伟对这个妹妹还是很关爱。隔个三五天，总要去看望她，带点水果什么的。他说他妹妹平时糖果糕饼不喜欢，就喜欢吃水果。有时，她也会抽空过来探望哥哥。他见妹妹愁着脸，努着嘴，又问：“干嘛了，不高兴？”她怯生生地：“我不干了。”
“为什么？哥哥知道你起早贪黑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很辛苦。但你不干，就没钱过生活了。”
“苦和累我不怕，出门干工肯定没有在家轻松。”她想了想，说，“可是……可是那个老板，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受不了！”
“什么，那个老王八蛋欺负你！好好，我改天找他算帐去！” 刘伟猛地瞪起眼，因生气，讲话时唾沫星儿四溅。
玉婷忙说：“别了，算了，我都不想干了，还找人家出气干吗？”刘伟听妹妹这么一讲，只好咽下这口气。沈勇一面收拾桌椅，一面听两个兄妹在讲话。看那玉婷，长得苗条，穿着一条从街上地摊买的廉价条纹连衣裙。皮肤黝黑，留着长头发，一双眼睛黑溜溜的，显得挺机灵。沈勇见台面上剩下两块西瓜，就拿给兄妹俩一人一块。玉婷接过，说声谢谢老板就吃了。刘伟那块拿在手上，待小妹吃完了那一块，把这块也递给她。玉婷谦让了几句，也吃了。过了一会儿，刘伟嘱咐妹妹几句，她和沈勇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次日刘伟送小妹到车站，坐大巴车回三亚。当晚深夜，天下着雨，刘伟向沈勇找个借口撑把雨伞就出去了。他找到那家已关门熄灯的餐饮店，乘没行人时，从怀里掏出一块砖头，瞄得准准的，就砸向那个玻璃橱窗。当他看着老板穿着红裤衩惊慌失措地从屋里跑出来骂娘的时候，他自个儿远远地躲在树底下阴影的地方偷乐着。
——2——
一大早，沈勇就开了店门。洗刷完毕，泡了一包快速面，加了一小簇榨菜丝，半节香肠，就当早餐了。看见天气晴朗，他的屁股坐不住了，就想往外跑，去拍照片。来海口不久，看景色如此美丽，心里一阵痒技。咬咬牙，花了几千元，买了一台佳能数码照相机。于是一有空，就出去拍片。其摄影作品，还在《海口晚报》发表过。
沈勇把店铺交代给刘伟，自个儿背起摄影包就到公路边坐车去西海岸。一路坐车，经过七八站，就到了。假日海滩，一望无际，海面帆影点点，沙滩上海里都是人。或坐在太阳伞下乘凉，或躲在椰树下避日，或在海里游泳嬉水。虽是秋日时节，大陆内地秋风萧瑟，东北早已下雪，而海口如沐春风，依然游人如织。沈勇初次到这儿，觉得一切都新鲜，新奇，兴趣盎然。怀揣着那台数码相机，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取景抓拍，累得汗流浃背。他发现几个姑娘身穿泳衣趴在沙滩上晒太阳，就把镜头对准她们，构图、光圈、快门一气呵成。也许是“咔嚓”的快门声打扰了休息者，有个姑娘抬起头一瞧，这不是昨晚卖西瓜的那个小伙子？
沈勇也马上认出来，招呼道：“哈罗，哈罗！”
“你好！”姑娘说着，坐了起来，笑嘻嘻地，“给我们拍几张照片好吗？”
“当然可以！”沈勇说。经过相互介绍，沈勇才知道，刚才与他说话的这个叫安娜。另外两个，高个子的叫卡娜娃，还有那个是卡丽妮。她们三个是同学，现在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学习。三个学生妹见有人给她们免费拍照，高兴得手舞足蹈。沈勇也使出看家本能，一边导演着让她们摆弄各种身姿，一边施展着摄影技巧。什么剪影效果，把人物拍成一道黑影；测逆光，利用阴影和阳光的反差，渲染了人物的立体感；顺光的应用，则美化了姑娘们白嫩光滑的肌肤。他忙得团团转，乐此不疲。
良久，大家玩够了，玩累了，就收拾了摆放在沙滩塑料布上的瓶儿罐儿果皮杂物。卡娜娃随手提起身边的一个塑料袋，塞满了先前从沙滩上捡回的十几个空瓶罐儿。恰好看见一拾荒者肩挎着一个大编织袋过来，她就把这些东西拿给了他，说换几毛钱也好。拾荒者向她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他们叫上一部的士，一同回去。在车上，卡娜娃对沈勇说：“勇哥，你的摄影水平很专业！你完全可以开个影楼或婚纱店，生意一定很棒！”
“谢谢你的夸奖！开影楼婚纱之事，我也想过。但是，不是我所追求的！”沈勇说。
“哦，你另有打算？” 卡娜娃说。
“是的！”沈勇看着一闪而过车外的树木，说，“现在卖西瓜，仅是一种过渡和尝试。我另有打算，一直在努力！”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我希望你，梦想成真！”卡娜娃说，“刚才拍的照片，请你尽快帮我们冲洗出来？好想做个纪念！”
“可以，我回去马上到冲印店冲洗。明天送到学校给你们！”
“这个不用麻烦你！我们过来取。”
“好，那一言为定！”
次日早晨，沈勇就把昨天拍的照片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老惦记着这事。几次到马路上观望，一无所获。他想，这些俄罗斯姑娘，说今天回国要来取照片，到现在，一个人影也不见。看来讲话不算数，喜欢捉弄人，放我的鸽子，害得人家六神无主，坐立不安。刘伟已醒了，还想懒床，沈勇过来拍拍他的屁股，他也只好爬起来了。他先把卷闸门用铁钩顶到门头上，又把放在店里的果摊搬到门外，摆上西瓜。他再去洗漱，完了，用电热壶烧了开水，泡了两包快熟面。他说：“老板，吃汤面了。” 沈勇说：“你先吃吧。” 刘伟说：“那好吧。”他就把自己的那碗面吃了。
昨天，送走卡娜娃等人之后，沈勇就打摩的赶到照相馆，把照相机里的储存卡取出来，用读卡器把电子文档拷贝到电脑。然后从众多的照片中，去掉那些图像模糊、光影久佳、表情呆板的照片。精选了三十张，放大7寸，再过塑。熬费了一番心思。他而且把早上和卡娜娃见面的话，都准备好了，打了腹稿几遍。看来，这好意，恐怕变成“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嘟嘟嘟”，街上一的士猛按喇叭。沈勇想，这该死的司机太烦人了，怎么乱按喇叭扰民，为什么就这么任性，不文明一点呢？他正欲发火，抬头一看，卡娜娃、卡丽妮和安娜都坐在车里。卡娜娃下车，说：“勇哥，刚才路上堵车，时间匆忙，我们赶去机场，顺道来取照片，洗好了吗？”沈勇脸上顿时云开雾散，雨后天晴。他笑道：“好了好了！”他急忙把放在摊位上装着照片的大纸袋，交给了卡娜娃。
“要多少钱？”
“不用了，送给你们的！”
“让你破费了，谢谢你！”
“不客气，一点小心意！”
卡丽妮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用俄语催促几句要赶路。卡娜娃这才返过神来，说：“时间不早了，勇哥，拜拜！”她踮起脚尖，在沈勇的脸庞上亲吻了一下，返身上车。
“等等。”沈勇从水果摊里，抱起一个大西瓜，塞给卡娜娃，然后对司机说，“师傅，快开车！”司机明白过来，猛踩油门，的士绝尘而去。半晌，沈勇才回过味来。他跺着脚，后悔不已。刚才一时忙乱，竞然忘了留下她的电话号码。他想，平时，与她通个电话，聊天几句也是可以的嘛。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在俄国，一个在中国，又能怎样？！也罢，这仅做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藏在心底，慢慢回味。
他转身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另外冲印的一张照片还在。拿出来看了一眼，走到室内，从一个抽屉里找出半圈的两面胶，把两面胶贴在照片的背面，再把照片贴在床头、用旧报纸杂志糊着的墙面上。觉得贴歪了，把它扶正。他得意地笑了。照片上，是沈勇和卡娜娃在沙滩上的两人合影，背景是蓝天大海和椰子树。
忙完这些事，他一扭头看见那碗面，已经凉了，涨得没汤了。他拿起筷子，拔了几口，说：“刘伟，你早上泡的快熟面，怎么这样好吃？”刘伟听了，摇摇头，笑了。吃完面，沈勇见有一报童路过，就买了一份报纸，坐在凳子上看了。刘伟过来，抽出一张打彩票专版，蹲在地上，也认认真真地看着，边看嘴里还边念叨着什么。
——3——
大厅内，人头攒动。沈勇穿着一套海南岛服，站在一块电视显示屏前观看，留意着各国飞往三亚航班的时间表。屏幕用中英文对照写着英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等航班。
广播喇叭传来声音：“迎接的旅客请注意，从俄罗斯开往三亚的WLS3188航班，已经到达。”沈勇高举着一块小招牌，上写俄文：“热烈欢迎俄罗斯远东旅行社一行贵宾。”他在出口处耐心地等待着，扫了一眼面前这一拔拔外国客人，仿佛在寻找谁，又不像。几位旅客看见沈勇的小招牌，向他挥手致意，他的客人到了。身边的礼仪小姐，上前把香水兰花环套在贵宾的脖子上，以示欢迎。这批客人，是来参加博鳌论坛的贵宾。共有二十几位，其中包括一名领队。他们分别来自俄罗斯几个旅游公司的老总及新闻媒体官员。
沈勇把客人引到一边，等待其他人汇合。不久，沈勇和俄罗斯领队交流了几句，清点人数，人员全部到齐，就挥舞着一面三角小红旗，带领客人往停车场走去。
这时，一名俄罗斯女子，穿长裙，背着双肩包，戴墨镜，手推着一辆行李车，装着三几个又大又笨重的行李，在人群中挤着。沈勇心里就纳闷，这出远门，还带着这么多笨重的东西，何苦呢！自己出差，经常是一个双肩包，轻便又灵活。实在不得已，才带上一只小皮箱。他这么想着，不由回头一瞥，忽觉得有点面熟。正在犹豫，女子不经意间把垂在额头前的一撮刘海往耳际一抹，落出右侧那一小片斑点。沈勇担心自己看错人，凑近一瞧，没错，就是她。他心里一阵高兴，说：“卡娜娃！”卡娜娃一抬头，发怔着，想了一下，才认出来。她喊声：“沈勇！”就放下手推车，跑上几步，伸出双臂拥抱着他。一时，沈勇脸红耳赤，惹得身边的行人驻足观望。沈勇说：“你跟团？还是自由行？有车来接你吗？”职业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刚才被美女一抱，还有点不自在呢。卡娜娃说：“我一个人过来，住在大东海珠江花园酒店。我打的士过去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 沈勇说：“你稍等，我安排一下。”他拿出手机，说了几句话。几分钟后，一部越野车就停靠在他的身边。“卡娜娃，你先坐我的车去酒店，我把客人送到动车站就回来，OK？”
“OK！”卡娜娃作了一个手势。沈勇和司机一起动手，就把她的几个行李装在后备箱里。他打开车门，一手挡着驾驶门顶部，另一只手做个请的动作。卡娜娃看他像一名绅士，笑道：“谢谢你！”两人相互挥手致意，车开走了。
沈勇转头对身边的俄罗斯客人说：“实在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几分钟，很抱歉！”没想到这批俄罗斯贵宾，却报于他热烈的掌声。沈勇把客人送到动车站，早有琼海旅行社的同行在此恭候多时。他和同行办好交接手续，就告别客人。步出候车室大门，准备去马路边打的士，发现自己的车子早已停在一旁等候了。
原来，卡娜娃知道沈勇并非跟团去琼海，让司机改变行车线路，来动车站接他，给他一个小惊喜。沈勇坐上副驾驶室，卡娜娃说：“事情办好了吗？”
“搞定了！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哦，那我会打扰你吗？”
“不打扰！可是，这个任务很重要，就是陪好一位来自圣彼得堡的美女！”
“你——你耍贫嘴！”卡娜娃嗔怪着，却眯着眼睛笑了。
越野车行驶在三亚湾，穿梭在一棵棵高大的椰子树底下；海风从车窗吹进车里，荫凉又清爽，让人忘却了长途飞行的劳累；举目远眺，游艇徜徉于碧蓝的海天之间，几艘帆船乘风破浪；近处沙滩，十几对新人在拍摄婚纱照；到处都是游客的身影，还有那些游泳者……
卡娜娃观赏着窗外的景色，说：“三亚变化真快！十年不见，宛如一只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沈勇说：“是啊，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就叫日新月异！”卡娜娃点了点头，说：“你的变化也很大，原来高高瘦瘦的，现在变健壮了！看来生活条件好了，人的身体也会相应的变化。”
“我看你倒没什么变化，依然那么美丽动人！”沈勇说。“刚才在机场，你墨镜一戴，又是这身打扮，几乎认不出来。多亏你头额边上那几片小斑点，或者就可能失之交臂！”
“这是我出生时的胎记。”
“好啊，它在告诉别人，你与众不同。”
“平时，用毛发挡一下，不留意也看不出来。”稍停片刻，卡娜娃话锋一转，“谈谈你吧，怎么从卖水果，变成一个旅游工作者？”
沈勇本是直性子的人，被卡娜娃一问，也就简略谈起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
“你们走后不久，有一天，我在小店里看到报纸上刊登海南要建设国际旅游岛，心里不禁一阵高兴。但是这旅游岛，不知会给我们这些个体户，带来什么样实际性的经济效益。说白了，旅游岛，就是旅行加游玩。今后，凡是跟旅游有搭边的行业就最赚钱。我就是冲这一点，改变主意。真巧，看到广告栏目中有一则消息，国旅招工。虽为临时工，工资待遇也没有我的杂货店收入高，但我还是决定去应聘。经过一番笔试和面试，被录取了。到了国旅后，我先从导游做起，又自学俄语。领导见我表现好，工作出色，就派往三亚，现为销售总监。前几年，我市政府和旅游部门，组织旅行社到哈萨克斯坦，乌克兰等国家做旅游推广，去得最多的是俄罗斯的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城市。有一次，我们就住在圣彼得堡，呆了半个月。有空就去附近的涅瓦大街、喀山大教堂、战神广场、俄罗斯夏宫参观。还去了普希金故居博物馆，列宁格勒战争博物馆，亚历山大修道院，感受当地悠久灿烂的历史文化和人文景观。走累了，就在街上的小餐馆，吃一份外皮粗硬、口味酸咸、色如高粱面窝头的黑面包。搭配茄汁肉酱、土豆泥，味道还是挺好的。还吃了红烩牛肉、鱼子酱、冷酸鱼。我们还去了三套车饭店，看了精彩的歌舞表演。品尝着乡农咖啡，美味三明治，奇特的红酒……”
沈勇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听得卡娜娃几乎都醉了，久久才插上一句话，“如果让你住上一年半载的，那就是一个俄罗斯通了。告诉你，我家就住在圣彼得堡。”
“哪条街？”
“皮罗戈夫、斯卡亚滨河区，靠近圣彼得堡饭店的那条街。”
“这么凑巧啊，我们就住在圣彼得堡饭店。这么说，离你家仅一步之遥。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你们是几月份去圣彼得堡？”
“记得是2016年7月份。”
“哎哟，我的天哪！”卡娜娃夸张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啦，七月份，我刚好跟随俄罗斯美术家协会，去几个城市作美术巡展。不过，你当时在圣彼得堡，如果到当地教育局或者警局，询问十年来，圣彼得堡去中国海南大学留学的大学生，就知道了。或者，到海南大学打听一下，也有我的资料和档案。”
“我打听过了。有一次开会，我认识了一位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的王教授。我向他打听，本学院是否有一名叫卡娜娃的俄罗斯女学生。正巧，他说教过你的课，认识你。后来，他又向别的老师了解你的情况。告诉我，几年前，你已嫁一位大富翁，并育有一女。至于你的电话，也问了，可惜打不通。因此，我选择了遗忘。把这份感情和那些照片压在箱底，让它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你的出现，就像失忆者一时恢复了；从前的影像，原来却一直贮藏在大脑深层处。”
“由于各种原因，我换了电话号码。”
“哦。你现在什么单位？怎么爱上了绘画？”
“我学的是旅游管理专业，业余爱好绘画。后来不务正业，专做美术创作。现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卡娜娃看着窗外的凤凰岛，几幢风帆似的大厦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熠熠生辉。她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其实很搞笑。你从卖水果转业到旅游，我从旅游转向绘画。如果我当时也做旅游，我们可能早已相遇相知。”她说，“你结婚了吗？爱人在哪里工作？”
“不怕你取笑，说起惭愧。一直忙忙碌碌，还没有考虑。在中国，像我三十来岁未婚一族越来越多。追求个性，单身生活。但是，春节回家过年，父母每次都催。说弟弟妹妹都结婚生子，就你一个光棍，让人听了多难听，别人还错以为没钱讨不起老婆，反正什么话都有。听则烦，不听耳清静。”沈勇说，“你怎么样？”
“我回国后，在一次美术展览中，我的油画作品被他高价买下，他还主动找我约我，不久我们就闪电结婚。婚后我辞掉工作做全职太太，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我才知道他早已有妻子。我一气之下，就此分手。”
两人都沉默了，车里静悄悄的，只有汽车的马达声和窗外的风声在响。
沈勇的手机响了，他聊了几句就挂掉了。他转过头来问卡娜娃：“你这次来三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卡娜娃说：“这次来三亚，我前期做了一点功课。从网络电视报刊，了解观看查阅了一些资料。我想深入到三亚各地采风创作，丰富绘画内涵！”
“好！待我向公司领导请个假，我们来个浪漫之旅——三亚行！”
“耶！”两人双手击掌，以示约定。
说话间，车子已从三亚湾转向解放路。过三亚大桥，停泊在时代海岸的游艇，又吸引了她的眼球，手机又是一阵盲拍。几只白鹭闯入她的视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车上榆亚路，右拐就到珠江花园大酒店。卡娜娃在前台登记身份证，脸部扫码。等她领到房卡，沈勇已让服务生大包小包装上行李车，推过来了。
——4——
沈勇挑选了一个靠近海边又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服务生，相继把几盘海鲜端上。有对虾、螃蟹、扇贝和一盘菜心。餐桌上一瓶红酒已打开，两只高脚杯，还有两杯芒果汁。
卡娜娃已经换了一套白色连衣裙，金色的头发扎成像马尾巴自然地垂在脑后，双额略施粉黛，嘴唇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两人相对而坐。
沈勇给卡娜娃斟上小半杯葡萄酒，自己也斟上。他端起酒杯，笑道：“今晚小聚，一是因为我们多年不见，再相逢。古人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二是为你接风洗尘！”卡娜娃也端起酒杯，笑道：“‘他乡遇故知’！感谢勇哥，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干杯！”两只酒杯“当”的撞在一起，其声轻又脆。红色液体在杯中，滚动着。沈勇挑了一只大虾，放在卡娜娃的碟盘里，她笑纳了；她也选了一只螃蟹大螯，夹给沈勇。两人不禁会心一笑，吃了起来。
湛蓝的天繁星点点，椰子树静立在岸边，时而吹来一阵小风，叶子飘动几下，又归于平静。海浪的声音传入耳膜，就像一首优美的摇篮曲。游客三三两两坐在沙滩上，观潮听浪。
卡娜娃把玩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酒液粘上玻璃壁又褪下来，就像海水涨潮时的波浪，心绪也为之跌宕起伏。她说：“昨天我还在圣彼得堡，冰天雪地里穿着大棉袄。现已身处三亚大东海，穿着裙子，和一位先生在品酒，尝美食。一日千里，冰火两重天。”
沈勇倚着靠背椅，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他端详着眼前这位异国女子，与其说在看，不如说是在欣赏，不由心生了一种久违的情愫。他当然记得十年前，那种情窦初开而朦胧的情感。当她乘车离开时的一刹那，自己仿佛失去了一份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哪怕它是不现实，是虚无缥缈，是幻觉。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中也曾遇见几位女朋友，但总找不到初见卡娜娃时的那种心慌心跳，那种微妙的感觉。他想，这次重逢，亦是缘份，兴许是上天安排。他要好好把握和珍惜，再也不能错过，人生有几回这种机会啊！ 想到这里，他的眼眶湿了，担心被卡娜娃发现，慌忙取过一条餐巾纸，先抹着嘴巴，再按下眼睛。
“你怎么啦？”卡娜娃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没有什么，吃了一点芥末，辣到了。”沈勇说。
卡娜娃觉得气氛有点沉闷，说：“还记得，那年我离开海口，你送的那个大西瓜吗？”
“当然记得。”沈勇已恢复了常态。
“你知道，水果是不能带出国的。我们到了机场后，就想了一个办法。去警务室，借来一把水果刀。然后我们三个大姑娘，就把它消灭了！”
“幸亏我送的是西瓜，要是送三瓶海南鹿龟酒给你们，那怎么办？”
“也喝光！”
“三个酒仙！”沈勇不觉笑道，“听说有一女乘客，带了一瓶X0过安检，不想托运，就把它喝了。其结果是，醉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言罢，两人笑了起来。临座有人瞅着，他俩赶紧用手掌捂着嘴巴。卡娜娃说：“公共场所，请勿喧哗。”说着，歪着头，眯起一只眼睛。两人又窃窃地笑了起来。
她拿张餐巾纸递给沈勇，自己也取了一张轻按着嘴唇。视线投向沙滩，她发现灯光下隐隐约约可见刚才游客走后留下的一些空啤酒瓶、果皮、废纸……
在大排挡一侧，两个女青年推着一个音箱，手里拿着话筒和歌曲节目单，正在向围着一桌用餐的俄罗斯客人推销着。
餐桌上，众人力推一位美女唱一首歌。她看了节目单，就挑选一首唱了起来。“好一朵茉莉花，我有心摘一朵……”她用中文演唱。虽吐字不够清晰，音节有点走调，但声情并茂，惟妙惟肖，也不失为另外一种表演形式。唱完一首，在朋友的鼓动下，又来了一首俄罗斯现代歌曲……
沈勇说：“现在，每周来三亚旅游度假的俄罗斯客人有一万多人次，包机航班三十余架次。这还不包括从国内其他城市飞来三亚观光的客人。每逢冬季，举家来三亚度假的特别多。”沈勇用螃蟹的小脚牙，把螃蟹大螯的肉挑出来，白白嫩嫩，特别鲜美。“俄罗斯客人，原来以散客为主，现在变为成团包机；从旅游，便成了度假；从游玩景点，走马观花，到五星级酒店，到全球著名亚特兰蒂斯去消费。消费水平，也从中端向高端发展的趋势。由于地缘环境因素，东南亚国家和三亚气候诸方面相似，客源相对稀少。人说三亚东北人多，老爷老太多。我看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这也是一种消费，看你怎么引导和服务。”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拿着一束玫瑰花，一直静静地站在沈勇身后。她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走到他跟前，取出一朵玫瑰花，说：“帅哥，买一朵玫瑰花，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沈勇瞧着卡娜娃，卡娜娃凝视着他，双目脉脉含情。平时，在大东海等许多公共场所，都有这些卖花小姑娘。佳人就在眼前，正是表达自己心情的好时机！人逢喜事，想什么，就来什么。刚才还在为一时买不到玫瑰花而犯愁，却自有人送上门来。沈勇说：“小妹妹，一朵花多少钱？”小女孩说：“一朵5块钱。”沈勇看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哀求的神色，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你手里有几朵花？”
小女孩用小指头一根根数了一遍，担心自己数错，又点了一遍。说：“七朵加十朵，等于十七朵。”沈勇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头，说：“你很聪明！你手里的花，哥哥都买了。”沈勇给她一张100元。“小妹妹，不用找了，剩下几元给你买糖果吃。”小女孩把那束玫瑰花递给沈勇，笑道：“谢谢大哥哥大姐姐！”说完，她笑着跑开了。
沈勇来到卡娜娃面前，把那束还散发着阵阵幽香的玫瑰花献给她。说：“卡娜娃，欢迎你来三亚观光旅游！感谢我们再次相遇！” 卡娜娃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双手接过，说：“谢谢勇哥！”并在他的脸颊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这时，有几位游客用完餐从这边路过，其中有一位喊了一声：“卡娜娃！”卡娜娃遁声而望，原来是老同学卡丽妮和安娜。几个姑娘在三亚不期而遇，兴奋不已，拥抱作一团。原来，刚才唱歌的那位俄罗斯姑娘，就是卡丽妮。卡娜娃问：“你们什么时候来三亚的？”安娜说：“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 沈勇也认出这两位姑娘，就是十年前的那两位学生妹。彼此又是一番高兴，坐在一起聊天了……
安娜说：“我这次是陪丈夫过来开会的，顺便也把卡丽妮拉来作伴。她整天忙于自己公司的业务，没有休息概念，是个工作狂！”安娜，现嫁给某报社老总。这次琼海博鳌亚洲论坛开会，他也来参加。卡丽妮说：“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卡娜娃说：“你丈夫做什么？”
“我单身。”卡丽妮说。
“我也一样。”卡娜娃说。
沈勇无从插嘴，只有听的份儿。他想，三个女人一台戏，此话一点不假。卡丽妮家住伏尔加格勒市，安娜住在基洛夫市。几个城市相隔甚远。平日各忙自己的事，少于联系见面。
沈勇向服务生招招手，让他过来并对他耳语了几句。一会儿，服务生端过来一大盘西瓜。他说：“请美女们吃西瓜！”此时此刻，这西瓜，让人联想起了十年前的那次相遇。因瓜结缘，才有了今日的相知相聚。众人大朵快颐，不尽欢颜。
卡娜娃说：“来来来，我们四个人合个影。”十年前在海口假日海滩的留影，又传承了下来。几个美女又聊了许久，知道同住在一个酒店，就一起回去了。沈勇也告辞了。
——5——
卡娜娃自回客房。
床头柜上摆放的小盒里，装着情侣们专用的精油避孕套之类的小玩意儿，上面标着价格。电话一台，还有她的手表、手机和一副近视眼镜。办公桌上有盆百合花，让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空调徐徐送来凉爽的微风。
她在沐浴，透过半磨砂玻璃，朦胧中可见其娇美的身影……洗澡后，围着一条浴巾出来，长发用毛巾裹着，坐在镜子前，拿起桌上的一小瓶橄榄油，涂抹在胸脯。她皮肤保养得很好，细嫩光滑和富有弹性。又从冰箱里取出一条青瓜，用水果刀切成薄片，贴在脸颊，把头部枕在布艺沙发厚实的护手，微闭着双眼，让大脑放空，静思默想。
这是她每天最享受的时刻。安静如处子，飘逸如神仙。忘却白天的一切，犹如手机关机，让其休眠，自动清理返原。下次一开机，自然腾出许多N空间。有时，她会想起女儿，夏日去郊外露营，冬季堆雪人；她在海边画画，变成了一条鱼，游荡于神秘的大海；又变成一只小鸟，鸟瞰着大地，遨翔于蓝天……
对她来说，这次来中国旅游采风创作，心里多少还是牵挂着十年前那个买西瓜的小伙子。以期见面，不料在机场，就这么相遇了。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也许是与海南有缘，曾喝过海南的水。人心随时随地都在变，何况这些年来从不曾谋面。她希望，找到当初的那种感觉。虽不算一见钟情，也是恋恋不忘。
多年的奔波和单身，已经习惯了。但每当深更半夜醒来的时候，却难于入眠。总会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如同一只在春季里每晚爬到屋顶上嚎叫的小猫，骚扰着让人不得休眠和安宁。现在，她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奢望得到这份久违的爱情。在人的一生中，婚姻和事业是相辅相成的。一旦两个游荡的灵魂相遇相知，那这段跨国的罗曼蒂克，必将会成为心中的一个梦想，祈望天遂人愿！
保健一番后，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吸着。她看下手表，是北京时间晚上10点15分。她推算着，莫斯科时间比北京时间延迟大约5个小时，那么女儿现在已放学。每次都是母亲接回家。她点开手机视频通话，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用俄语嗲声嗲气地：“妈妈，你到三亚了吗？”
“宝贝，妈妈下午到三亚。三亚天气很热，很舒服！”
“妈妈，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看海！”说着，小孩子好像很委屈，闭下嘴巴，就哭了起来。
“宝贝不哭，不哭！妈妈下次一定带你来……”她说着，自己的眼眶里早已充满了泪水。她想，欠女儿实在是太多了。自离婚之后，女儿就一直被父母亲带着。自己平时也忙于四处奔走，绘画采风，参加各类社会活动。她总想以这种方式，来忘却婚姻的不幸；总想依靠双手，开创一片新天地。
与女儿通完视频，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一阵困意袭来，上床休息了。
——6——
一束初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投射到室内，照在地板上斑斑驳驳。卡娜娃揉揉眼，伸个懒腰，掀开被子，起床了。她推开落地大窗，呼吸着南国的新鲜空气。把那瓶百合花捧到阳台的小圆桌上，灌一口水含在嘴里，喷在花朵上。一时，花儿叶儿水珠儿一串串，如大小珍珠，映照着七彩流溢。卡娜娃洗涮穿戴完毕，就背起画夹子出门了。
沈勇驱车到酒店门口，瞅着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8:00。他正准备给卡娜娃打电话，不料，放在副驾驶室座位上的手机却先响了。那天在接机的车上，两人已相互加了微信和电话号码。
“Hello，帅哥！”电话里传来卡娜娃清脆甜美的嗓音。
“Hello，美女！你在哪里？我已在酒店大堂门口等你了。”
“请往左看。”
沈勇依言，往左侧窗外一瞧，卡娜娃坐在草地自带的折凳上，架着画板在画画。她头戴一顶宽边大草帽，穿短袖衫，双臂着防晒套；一个大口罩把整个脸都遮住，仅露出一双眼睛；长裤，配户外运动鞋。看这身架势装扮，就知道是一个经常在野外工作的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棵棵椰树投影在绿地草坪上；道道光影，明暗对比强烈，诚如一把天梯，从此攀登。远方是一片蓝天，海上早有一两艘小汽艇在游戈。沙滩上，一群外国游客在打网球，还有人在跑步。人在写景，本身就是一道景。沈勇把车子调个头停靠在路边，下车用手机把此人此景拍了下来，这何尝不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帅哥，请稍等几分钟。”卡娜娃并不因沈勇的到来而匆匆收笔，而是埋头从容地用彩笔，一笔一划，勾勒出眼前所见所物所景。
“没事，我等你。”沈勇站在她身后，观赏着她作画。
“早上6:00我就起床了。昨天可能疲劳，一沾床就睡着，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一觉到天亮，本想再懒会儿，却毫无睡意。干脆起床，到海边转转，还是发现有好东东。”她一面作画，一面作答，丝毫不影响她的手头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沈勇想起了摄影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哈哈哈，我变成一只小鸟了！”
“你不仅是一只小鸟，是一只喜鹊，更是一只白鹭，从俄罗斯飞到三亚！”他的话，赢得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吃早餐了吗？”
“还没呢。”
“我带你去吃早餐。给你换个口味，别老是在酒店喝粥、面包火腿、煎蛋饼。我们去品尝当地小吃——万宁后安粉。”
“去万宁后安吃一碗粉？”
“不是啦！”
“那是什么？”
“万宁后安粉是它的名称。”
“哦！”
“就像你吃兰州拉面北京烤鸭福建沙县天津狗不理杭州小笼包温州小吃，你总不能跑到兰州北京温州去吃吧？！” 沈勇一口气把这一连串的地方名吃念了下来，逗得卡娜娃“扑哧”一声地笑了，说：“Oh my god.（天哪）你太搞笑了！这般口才，可以去当相声演员了！”
“我故意逗你开心的！因为，你笑起来很好看！”
“是嘛？那我以后天天笑！让你，看个够！”
“本人不胜荣幸！”沈勇双手抱拳一揖，笑得卡娜娃直捂着肚子。“你真风趣！”她边说边收起了画具。沈勇帮她拿画架和小折凳，她则提起一个布质挎包，走到一个垃圾箱边，从袋子里取出两三个易拉罐，几个破塑料袋，一小块泡沫板，丢进了垃圾箱。她注意沈勇略带不解地眼神瞅着她，说：“刚才海边顺手捡的。”说着，对他抿嘴一笑，上车了。
昨晚一阵大风过，街道两侧的印度大叶紫檀飘落一地黄叶。穿着黄色上衣的清洁工，用一把长扫帚在打扫；一个妇女戴着一顶小雨伞似地七彩帽子，行色匆匆地赶路；几名吃着馒头喝着豆奶的学生去上学；有个女的骑着电动车，车上喇叭在喊：“高价回收，坏手机、废电脑，头发。”
沈勇驾车，带着卡娜娃到老火车路与月川路交叉的一家小食店。找个地方停了车，要了两碗后安粉。
小食店就在路边，用一大块塑料布围着；三四把方形太阳伞下面，十几张小桌子挤满了人。还有人在排队等用餐。厨房就在窗台外侧，几个大锅，大腕堆成一圈。七八个兄弟姐妹在忙碌着洗菜、收拾碗筷、擦桌子、端汤粉给客人。那个厨师，是老板的父亲。他先把分到碗里的粉条，用一个漏勺在大锅滚烫几下，又重新放回碗里；从旁边的大锅，打份粉肠和瘦肉；大勺一抠，从盘子里掏个煮蛋；然后用大勺盛着滚汤，浇了这碗粉；旁边的小妹，再抓几片葱花，撒点胡椒粉。一碗香喷喷的后安粉，就这般新鲜出炉了。
用完早餐上车，沈勇问卡娜娃味道如何？她却回答一句不南不北的话：“With god.（很好）乌拉！”她说，“明天还来吃！”
越野车在高速路上风驰电掣。沈勇打开车载音乐，播放了一首“请到天涯海角来”的歌曲。它就像一道电波，穿过人体，周身毛孔瞬间扩张，让人兴奋起来。沈勇跟着哼了起来。卡娜娃早年留学海南大学，对这首家喻户晓的歌曲，再也熟悉不过了。她摇头晃脑，手脚都抖动了。两人自娱自乐着，可惜坐在车里，否则巴不得蹦跳几下才过瘾。
——7——
“嘎的”一声，越野车抵达了吴岛游艇码头停车场。沈勇从车里取下一个旅行袋和画板。他拿着旅行袋，卡娜娃背着画板，两人来到了码头。码头上，游客挤满了候船室。伸向海里的钢架码头两侧，停靠着几艘白色豪华过渡游艇。刚好有一艘游艇进港，游客纷纷地从船上下来，步入左侧通道。这边登船的游客，则从右侧上船，一切秩序井然。
沈勇带有导游证，免门票，卡娜娃排队买了一张，两人就上船了。沈勇手机响，是朋友刘伟打来的视频电话，他说：“沈总，你们到哪里了？”沈勇用手机摄像头环视了一周，说，“在过渡游艇上。”刘伟说：“好的，我在码头接你！”
他，就是当年和沈勇在海口那个杂货店打工的伙计。说起他，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
当年，沈勇应骋到旅行社工作之后，杂货店就折价给刘伟，由他自主经营。原先铺面押金和租金沈勇已付，现在刘伟要接手，须把这笔费用及货款两万元交付沈勇。可是，刘伟一时那里去筹借这笔钱？只好打了欠条，口头答应，分几个月还清。后来，刘伟仅付一次两千元给沈勇，就一直没下文。先还行，双方还时常通个电话，往后刘伟干脆关机停号。
他迷恋于打私彩。凑巧有一期，花二十元，中了十六万，高兴得不知所以。从此他就请个小伙计帮忙看店，自己就整天研究彩票的开奖规律。每期彩票开奖之前，他就开着一部旧摩托车，满街打码。总是赔多赚少。他不死心，竟然跑到邻近县市去打彩票。每次几百上千元，有时打一个号码，自以为算得又稳又准，打了几千元。天知道，如果中奖，那是几百万上仟万，一夜暴富。就这样，一个月四次开奖，他期期不落下。慢慢地，原来中奖的钱花完了，店里生意不管了，后来干脆把店也转让了。等这点转让费也花光了，他只好四处向老乡借钱……他因打彩票散尽钱财，回到家里，整天呆着，无所事事。父亲叫他帮忙照顾屋后山的那十几亩莲雾，他那有心思管这些，偶尔又和同伴去偷鸡摸狗，被村里人叫做“烂仔”。
海棠湾大搞开发建设，工作组进村挨家挨户丈量土地，评估房屋。刘伟因征地拆迁，得到赔款200多万。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偏偏就砸中了他的脑袋。好事多磨，他听从邻居同伴的唆使，说陪得太小，闹一闹会更多。还向他举例说明，某村某人陪了多少等等。如此一番鼓噪，他耳根毛软了，心动了。几天后，就和征地部门闹起来。双方从相互推蹭到动手打架，引起众多不知就里的村民也跟着起哄围攻，场面一度失控。后来，官方动用了警力才控制了局面。混乱中，他逃跑了。半个月后，他以为没事，去朋友公司串门。结果屁股才坐下几分钟，两名便衣警察就尾随进来，将他逮个正着。
事后他听说，警察是通过手机信号将他抓获的。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在拘留所呆了十几天。幸亏她妹妹出面找人周旋帮忙，他才免于判刑。出来后，别人问他在拘留所滋味如何？他说，天天喝粥，吃瓜，不是人呆的地方。“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此事的折腾，他明白了一点道理。不能闹事，做一名规矩的人。从此，他俨然一名暴发户，把自己打扮一番。买来时尚服装，脖子戴上粗条金项链，佩戴名贵镀金手表，购买小轿车。常出没于酒店、餐厅，让他这个饥肠辘辘的吃个饱，吃得满嘴流油。去歌舞厅、酒吧，左拥右抱，尽情享乐。
一天玉婷休假在家，看他这般虚度光阴，挥霍财物，劝他找一份工作，省得又像当年迷恋打彩票，结果一文不剩，又是一个穷光蛋。她谈起沈勇，改天约他俩见个面。刘伟早就听妹妹提起，她的单位从海口总公司新调来的沈勇，就是他在海口打工的小老板。
“我还欠他钱没还，怎么好意思见他。”刘伟抽上一口烟，把烟灰弹在地上。
玉婷咳嗽了一声，她一闻烟味就喉咙痒。用手掌扇了几下，把烟雾驱散。刘伟见状，把烟蒂用手指一弹，丢掉了。
“你还欠他多少钱？”玉婷问。
“共是2万元，已还2000元，剩下18000元。”刘伟倒是把欠钱的事记得很清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小妹。“这个存折里有20万，你明天取2万，2000块算作利息，一起还给他。你帮我说句好话，当初不还钱，实在没钱，请他多多包涵。”讲这话的时候，他竟然感到自己的鼻根处有些酸楚的感觉，眼眶也红了。是啊，当初人穷志短，有什么办法？想想脸都没地方搁。“剩下18万，你帮我安排一下，看看买股票，怎么样？”玉婷说：“股票别买了，18万就算借给我，我正好有用。”
次日早上，玉婷和他在一家茶座与沈勇见了面。刘伟一见沈勇，就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两行热泪直流。老朋友一场，彼此动了感情。几人坐下后，店小伙提着一壶茶水过来，他用茶水烫了三个玻璃小杯，重新斟上茶。沈勇看刘伟，穿着一条花格衫，头发梳理得油光滑亮，打了摩丝定形。脖子里手腕上佩金戴银，脚上一双皮鞋也是乌黑呈亮。
交谈中，沈勇告诉他一个消息，吴岛准备招商引资，扩大经营。“吴岛是一家私营企业，现在有大公司准备参股入驻，合作经营。吴岛的杨总，和我是老朋友，现急需社会资金，以便提高自己的股份比例。你——有没有兴趣投资？！”沈勇讲到“投资”两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刘伟忙问：“需要多少钱？”他伸手从裤袋里取出一片槟榔，嚼了起来。
“一期投资1500万，吴岛出资百分之五十一，约765万。”沈勇坐在靠背椅上，稍一移动身子，椅子就吱吱响，仿佛随时就要散架似的。
未等沈勇说完，刘伟就抢过话题：“我哪有这么多钱？抢银行都来不及。”说完，他双手一摊，歪斜着头，鼻孔抽了一下，扮个鬼脸。
“我又没有叫你投资765万。你不是有200多万的赔偿款吗？”沈勇问。
“我已经花掉一些了。”刘伟拿起茶杯，猛喝一口，滚热的茶水烫得他慌忙把茶水吐出来，还生气地骂了几句粗话。
“自己不小心，还骂别人。”玉婷小声指责他几句，“现在，钱还剩多少？”刘伟考虑了许久，在嘴里嘀咕了一会儿，才迟迟地，“还有——大约130万。” 他叹口气，双手肘抵住大腿，垂拉着脑袋。其样子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家长的训斥和挨揍。
一语未尽，玉婷就说：“哎呀呀，你这个败家子！收到赔偿款才一个月不到，你就花掉七八十万，那剩下的再过几个月不就花完了？”她显然对哥哥的所作所为很生气，只碍于沈勇在场，不好发作。“这钱就像魔鬼，它可以把人变好，也可以变坏。前些日子，我听说邻村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不知如何处置。有些人去投资办实业，还好。而有些人就懂花，吃喝嫖赌什么事都干。结果，又变成一个贫困户 ！”
“我买了小车就花了五十几万。”刘伟慢吞吞地，“前段时间，手气不好，又输了一点。”他避开小妹咄咄逼人的眼光，瞧着窗外的一棵木瓜树。七八个木瓜已熟，挂在树上。整棵树干疙疙瘩瘩，似乎被谁有意用刀具雕刻一番，留下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圆圈。沈勇递个眼色给玉婷，玉婷会意，就沉默了。沈勇皱着眉头，他体谅当年这位伙计的作法。就像一个跋涉于沙漠的行者，一旦遇见甘甜的水井，让他喝上一两口，是不能解渴的，同时也不过瘾。他总想喝个痛快，淋漓尽致，才善罢甘休。沈勇说：“我看，你留几万在身边零花，其余的全部投资，然后去吴岛谋求一职。这样一来，你就不会整天东逛西逛，花钱如无底洞。况且，这投资每年都有收益。旅游岛一搞，今后和旅游有关系的，都有饭吃！”因这次见面，刘伟摇身一变成了吴岛的一名股东和员工。多年来，他工作勤恳，积极又能干，现担任副总经理。
仅五六分钟，游艇乘风破浪到达彼岸——吴岛。它面积约2平方公里，如果驾船在东部海面观看，它就像一条大型蜈蚣，静卧于万顷碧波之上。高高的山顶是它的脊梁，沿岸伸向大海的那些礁石，就像它无数的爪足。
记得第一次来吴岛观光的时候，沈勇已从国旅海口分公司调到三亚。他陪同一位在南航工作的摄影朋友过来拍片，住了一个晚上，印象深刻。事后他写了一篇游记，投稿到《三亚日报》还刊登了出来，后被收集到市中学生课外读物。所以这个吴岛，对他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两人一上岸，穿着海南岛服的刘伟就大踏步迎面走过来了……
——8——
一阵寒暄之后，沈勇说：“刘总，你还认得这位俄罗斯美女吗？”刘伟从头到脚把卡娜娃看了一遍，摇摇头说：“有点面熟，具体在哪里见过，实在记不得了。每天来吴岛的俄罗斯游客，实在太多了！”沈勇说：“你可以什么都不记得，难道你不记得十年前，我们在海口卖西瓜——”不等沈勇说完，刘伟一拍后脑勺，说：“瞧我这没记性的，怪不得读不上大学，啥事老忘记，不长记性。不过，在海口卖西瓜，这事怎么会忘呢？莫非——”他又瞥了一眼卡娜娃，恍然大悟，自拍个手掌，笑道，“对了，她就是那个买西瓜的学生妹？”
“她现在是一名美术家。”沈勇介绍道，“她这次来三亚旅游，准备在岛上写生画画。她选择吴岛作为首站，可见你们平时宣传到位！”
“见笑了！需要帮忙，尽管说！今天你们来的巧，我们新开发一个潜水项目，等会儿安排两位体验一下！”刘伟说完，请两位上车。
他驾驶着电瓶车，从码头往南环岛行驶。车刚开出十几米，但见一块块奇岩怪石高高耸立于道路两旁。一段小斜坡，车头一沉，车身滑了下去。一巨石迎面扑来，卡娜娃一惊，还没等喊出声，刘伟把方向盘轻轻向左一拨，车头一转弯，灵巧地过去了。眼前豁然开朗，深蓝的海水，一浪紧似一浪，扑向礁岩，激起千层浪花。沿途凉亭耸立，栈道曲径通幽，时有鹭鸟在岸边觅食。忽又到一山坡前，车子七扭八拐地爬上几道弯，弄得卡娜娃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猛地，她眼前一亮，只见山下有一大片沙滩，呈S形，水清见底，游人如织，有摩托艇、香蕉船、拖伞运动等等。当电瓶车再转至山下到一栋办公楼门口时，卡娜娃拍拍胸口，才算松了一口气，连声说：“刺激，刺激！”
刘伟请两位进去，带到会客厅就坐。几位刚坐定，门外有人说杨董来了。几位又重新站起来迎接，杨董过来和大家一一握手问好，请各位坐下喝咖啡。刘伟从茶几上拿起一小包槟榔，从中抽出一片，撕开包装袋，瞧着那块干槟榔，扔进嘴里。
杨董说：“卡娜娃，你是有名的俄罗斯画家，你看了这里的风景，有何感想？”卡娜娃见杨董身材硬朗，头发花白，脸色慈祥，必是一名成功人士。说：“很迷人，又刺激！”杨董说：“俄罗斯客人从来不吝啬赞美之词！”卡娜娃说：“我从美术创作的角度来说，这里太美了！”杨董说：“好，说来听听！”
卡娜娃说：“我发现，吴岛具有多样性的海洋地理变化特征。东至北部一片沙滩，风平浪静；西至南面奇石峻岭，无风自起浪。非常适合对海洋有兴趣的画家来创作。”她端起咖啡，用汤匙搅拌了一下，抿了一口，说，“我去过世界上许多国家，吴岛可以媲美马尔代夫、济州岛、北海道、夏威夷。” 杨董笑道：“你过誉了！和这些世界著名的旅游景区相比，我们还有许多不足，有待改善和提高！”卡娜娃说：“改天，我准备在岛上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创作一番。今后条件成熟，组织一批俄罗斯画家到这里采风写生。”
“璞玉要精雕琢，好马要遇伯乐！沈总，刘总，我们都要向这位艺术家学习！她的眼光独特，与众不同！” 沈总和刘总点头称是。“我现在以咖啡代酒，敬你一杯！”杨董说着，举起咖啡杯一干二净。
卡娜娃说：“董事长，我有个小小要求。”杨董说：“请讲！”卡娜娃说：“门票是否优惠？”听了这句话，杨董不禁笑了起来。他说：“你很实惠！我现在可以明确表态，一律免费！我们邀请都邀请不来这些艺术家，还收门票？你们是友谊使者，是我们三亚和吴岛的播种机、宣传员！”
沈勇暗自笑道，杨董怎么想起了播种机、宣传员？那是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专用术语。
杨董说：“我和沈总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的旅游公司每个月都给我们带来一万多名的俄罗斯客人，对我们吴岛支持很大，我们很感谢！”他又对着刘伟说：“现在公司里的业务，基本上由刘总负责，他这几年做得不错！”
这时，刘伟手机响。他向杨董点个头，离座几步，听了电话，回过头来说：“潜水服已经给两位安排好了，请体验一下，我们吴岛的水下世界！”
几位辞别杨董，来到潜水码头，已有十几个游客身背氧气瓶，在教练的指导下纷纷下水潜游。原来所谓的潜水新项目，是高仿真的美人鱼，用树脂材料合成，色彩斑斓，惟妙惟肖。它浑身鳞片用金红色颜色画绘，胸鳍处黄蓝相间，尾鳍修长，用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渲染。把它套在人的身上，仅露出头部、胸部和手臂，身体其它部位，全部包裹在鱼的躯体里。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沈勇和卡娜娃穿上美人鱼彩服，“扑通”一声跳入水中，俨然两条美人鱼，遨游在碧波大海里……
他俩潜入水中，但见一群群披着五彩花纹的鱼儿，在珊瑚礁中穿行。有紫红的笙珊瑚，蓝色的苍珊瑚，灌木林似的海柏、海鸡冠等。游玩了一会儿，卡娜娃发现前面海底有一片枯萎生硬的珊瑚礁，显然己没有生命了，颜色呈现灰暗。她游了过去，浅水区有一条隐藏在礁石后的排水管，从管子里排出浑浊的水。她正欲探个究竟，此刻，音乐响起，竖立在岸边一块巨大的LED电视大屏幕，正在放映丁晓红MV《美人鱼》。一时，岸上水面，融为一体，相得益彰，美轮美奂。
“我爱金色沙滩，也爱银色浪花；
我爱热带季风，也爱热带盛夏。
我是海的女儿，我是美人鱼……”
丁晓红甜美的歌曲，久久回荡在椰林碧海蓝天。从四面八方游过来十几条美人鱼，把他俩围绕在中间。伴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变化出各种美丽的图案。宛如水中芭蕾，盛开、绽放……引得无数游客围观和赞赏，纷纷拿出手机，录视频、拍照、合影……
演出结束，刘伟就把他俩带到海边的一家海鲜大排档用了餐，才坐船回去。
——9——
卡娜娃从吴岛回来，当天晚上睡到两点来钟，突然浑身发烫，感到四肢乏力，又有些酸痛，恶心反胃。她扭开床头开关，睡眼惺忪地从行李袋里找出一根体温表，放在腋窝下夹着。几分钟后，一看，39.5度，把她吓了一跳。她想，这深更半夜，去哪里找药店？但马上想起沈勇。拿起电话，飞快地在键盘上按出他的电话号码。又犹豫着，这点小事去惊动他，不妥吧。终于没有按那发送键。
办公桌上的那瓶百合，又绽放了两朵，时而飘来一缕幽香。她让自己平静下来，烧了一壶开水，灌了两杯，躺下又睡不着。一直稀里糊涂到凌晨四点多钟，疲劳终于让她合上双眼。刚眯着又醒了，哆嗦了一下，却做了一个稀里古怪的梦，而且一点儿都记不住。看手表近6:00，才拨打沈勇的电话，他没接听。她暗忖着，沈勇没接电话，可能是静音或关机。那么，自己也该想想其他办法。
她关掉空调，打开窗户，清新的海风扑面而至。天色灰蒙，远处的海面，依稀有几点灯光在移动。耳边传来公鸡的报啼声，沙滩上渔民出海的吆喝声，还有那海水拍岸的浪涛声。
她披上外套，到了大堂门口。但不知该往那条路走，也不知那里有药店。正在发愁，她望见昨晚卖花小姑娘，和几个小孩在树底下玩耍。她招招手喊道：“小妹妹，过来。”小姑娘见有人喊她，认得卡娜娃，就跑过来了。其余几个小伙伴也一窝蜂似地跟了过来。卡娜娃蹲下身子问道：“小妹妹你好！你知道哪里有药店吗？”小姑娘用手指着那边几栋高楼，说，“我爷爷开个药店，在那边。但是、但是他现在还没开门，可能去锻炼。好吧，我们去找他。”两人来在海边的一排椰子树底下，三五个老人在打太极拳。小姑娘找了半天，爷爷竟然不在。卡娜娃只好回宾馆了。刚到房间，她就接到了沈勇的电话。不久，沈勇赶过来了。
沈勇在凤凰水城高档住宅区，有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向银行按揭贷款七成购得。他也幸运，购房后才一星期，就宣布国际旅游岛。第二天房价从15000元一下子窜到21000元。有一北京的朋友下来，看三亚房价贵，想到海口去买一套（原来已在三亚购得三套，每平米仅4200元，也是沈勇介绍）。他们开车去海口，询问了十几个楼盘，七八家房屋中介机构，都是一句话，没房。其实，大家手中都捂着房子，奇货可居，坐等渔翁之利。
平时，沈勇的手机是24小时开着。但是，有时也怪。昨晚，他在家看电视。他是一个电影迷，家里不仅有4K80英寸LED高清大彩电，还配上电脑、七个喇叭、杜比环绕全景声功放机。每天下班，除了有工作应酬任务之外，他就是一个宅男。窝在家里，看美国英国法国俄国等大片。把声音调得大大的，以致在楼下，都能听到楼上轰隆响。
三亚的电影院，他几乎走个遍。看3D，看3DIMAX，一两年下来花了几千块钱。后来想着，干脆买一部大电视，在家里好好享受吧。他看完电视，已是十二点后才上床睡觉。刚合上眼，有电话打进来，是一个推销股票信息的，要求加入股票微信圈、信息群。即推荐股票，又做股评。想一想都觉得，是不是忽悠你？他和你无亲无故，没一毛关系，干嘛要把好的股票推荐给你，可想而知。沈勇炒股，并没有花费多少钱，仅N万而已。按他话说，叫玩玩。通过炒股票，能够关心国家的经济政策，了解国际的风云变幻。
他听了几句，就把它挂掉，马上拉入黑名单。又睡一会儿，又来一条信息，是某银行通知他要分期付款。这个银行信用卡，是服务员上门到公司里推销，一年交易三五笔就可以免交年费，说他的信用额度可达5万元。就这样审批下来了，但麻烦事就接踵而至。往往不管你是吃饭，还是在午休，发信息还不过瘾，还会给你打电话，骚扰得你不得安宁。他曾经给该行副行长反映这种情况，也是没用。
他不禁骂道：“这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你家大爷！”一生气，就把手机关静音了。始料未及，这手机一静音，卡娜娃的来电就听不到。待他早上睡醒，打开手机，才发现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卡娜娃的。他立刻给她回电话：“hello，卡娜娃，这么早又去写生了？”
“我感冒了，请你帮我买点药。”卡娜娃在电话那一头说。
“好，我马上到！”沈勇想，这么早，药店哪有开门？他就从家里的备用药箱里拿出几瓶药，有安乃近、阿司匹林、藿香正气水、清凉油。就急匆匆上车，一踩油门，路上行车少，不到十几分钟就到了酒店。
卡娜娃披了一条花色吊带丝绸睡裙。她来开门时，双眼迷蒙，脸色苍白，还伴有咳嗽。
沈勇说：“实在不好意思，来迟了！”他就顺便把昨晚手机调静音一事提起。
“没事的了，我还没有那么娇气。”她也把小姑娘帮忙买药一事讲了一遍。“那小女孩和我家闺女一样，很可爱！”
沈勇听着，颇有同感地点点头。稍停，他说：“其实，感冒是小事一桩。我老家流传着一句话：‘感冒，是祖宗修来的福气。’言外之意，说感冒是好病。你就是不管它，一般情况下，每天喝喝水，多休息，一个星期，也会自然好。按照科学的说法，感冒会杀死你体内的一些病毒，只有借用感冒一时的高温，来达到杀菌驱毒的目地。”他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堆话，也不管卡娜娃是否听得懂和理解。他觉得，一点感冒动辄就打吊针，简直是误导病患者。“来来来，你躺在沙发上，我先在你的肚脐上，点几滴藿香正气水。”
卡娜娃看他一副焦急的样子，觉得挺舒心的。但一听他要给自己肚脐上滴几滴药水，还有点难为情。说：“我自己来。”
沈勇看见办公桌上的那瓶百合，用鼻子凑近闻了一下，眯着眼睛说：“哟，好香啊！”
卡娜娃说：“酒店送的！”
沈勇笑了笑。拿过一瓶矿泉水，烧了半壶。水滚开后，他倒上半杯，再倒进一些矿泉水兑着，手握玻璃杯试试，不烫手。“来，吃药。”他把配好的一片安乃近和两片阿司匹林，让卡娜娃服下。卡娜娃瞅着他，专业得像一名医生。记得小时候常患感冒，都是父亲弄一点羚羊粉给她，一喝就见效。沈勇说：“滴了藿香正气水，陪上小药，内外作用，多喝几杯开水，一出汗就好了。”他把卡娜娃的手臂平放在一张半躺式沙发上，用两指把脉，注视自己手腕上戴的手表秒针的跳动。“你的脉搏不对。常人每分钟60至70次，你却110次。你觉得心慌吗？”
“有一点。”卡娜娃如实点点头。
“看来，昨天海水太凉，而且泡得时间长。你本身体虚，风湿寒趁虚而入。我给你推拿几下，有点疼痛，你可忍一忍。”
“好的。”卡娜娃说着，半倚半躺在沙发上，微闭着双眼，胸脯起伏的，一条薄薄的裙子，难以遮住诱人的酮体。沈勇不敢直视，偶尔瞄一眼，感到心脏在疯狂地搏动，血脉贲张，呼吸紧促。但他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转移视线和注意力。他往卡娜娃手臂内侧关节弯处，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皮肤，抓拔了五六次，皮肤马上出现点点红斑，好似有血丝凝固在那里。他说：“这是我们老家的民间治疗方法，专治出斑j，中暑和痧气，屡屡见效。这出斑，最忌打点滴。”
沈勇又往她两眼之间的鼻梁骨凹处、腋窝、后脑勺推拿几次。用清凉油按揉着她的太阳穴，及刚才推拿过的地方。他说：“你用清凉油涂一下胸口。”她侧过身子，按他说的办法做了。过了一会儿，沈勇再行把脉，每秒降到80次，基本正常了。
卡娜娃从沙发上站起，摇摇手，踢踢腿，整个人显然轻松多了。她上前给沈勇来了个贴面礼，笑道：“谢谢勇哥！你怎么懂这些医术？”
沈勇说：“这是家常便饭，平时看多了，就略懂一点。”他忽觉得自己的鼻孔有点湿湿痒痒的；用小指甲掏弄一下，流鼻血了。他十分尴尬，说：“不好意思，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卡娜娃见状，慌忙过来按住他的头，拿出一包餐巾纸，取一张，撕下一角扭成团，堵住他的鼻孔。又跑去卫生间拿条湿毛巾，按在他的头额上。她笑道：“虚火攻心，昨晚休息不好。喝几口凉水，就好了。”这回，倒是轮到她来开导他了。
沈勇想：好好，好你个头，都是你惹的祸！如此美女在身边，会没有感觉嘛，除非他是木头。本人并非先人“柳下惠坐怀不乱”。卡娜娃并不把沈勇当成外人看待，穿着睡裙里面是真空。一举一动，一眉一目，勾人魂魄。这，不让沈勇流鼻血才怪呢！忙了一阵子，沈勇想起，该给好事者刘伟打个电话。昨天如果不是他的馊主意，什么美人鱼，也不至于让卡娜娃如此折腾一番。
他拨通了刘伟的电话，开个玩笑，聊了几句卡娜娃感冒之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通完电话刚坐下，有人按门铃。卡娜娃披上外衣，开门处，果然是刘伟，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他一进门，就对卡娜娃说：“昨日招待不周，让玉体欠安！在此，我代表自己，向您表示最最诚至的问候！”说着，把鲜花毕恭毕敬地献给了她。卡娜娃看他这么幽默，讲起话来又夸张，不禁笑了起来，双手接过。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腔滑调的？”沈勇心里虽有醋意，但一想，就一束鲜花，能得到卡娜娃的芳心，做梦去吧。但话又不能这么说，在肚子里想想还可以。他笑道，“不过，你的反应挺快，可见诚意！我想，我如果不给你打电话，你已经在路上了，是不是？”
“勇哥见外了！美女谁都喜欢，好花共欣赏嘛！”刘伟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两人在拌嘴斗气，却让一旁的卡娜娃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又有人敲门，来者是卡丽妮和安娜。卡娜娃把卡丽妮、安娜介绍给刘伟，刘伟也认出来眼前这两位美女了，彼此一阵高兴。卡娜娃顺便说了一句：“卡丽妮，可是单身。”这句话，不知是说给沈勇，还是说给刘伟听的，不得而知。
j出斑，闽南语，意为中署或痧气的一种。
——10——
经过几天的调理，卡娜娃感冒好了，高烧已退。但喉咙吞咽口水仍然有痛感，还老爱打喷嚏、流鼻涕、吐痰。卡娜娃心急，平常感冒，打一两针就见效，这次拖了好几天，脚腿不灵便，右肩膀有时发麻，呆在酒店不想出门。
沈勇听她在电话里这么一讲，略加思忖后，说：“我有一朋友做中医理疗，带你去看一下，也许管用。”
“我也听说，哈萨克斯坦总理来三亚时，也做过中医理疗。”
“你的消息真灵通。”沈勇说，“我这位朋友，开的是私人诊所。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是否有时间，平时都要预约。”沈勇拔打了朋友电话，正好有位，就开车过来接卡娜娃了。
诊所位于绿树成荫的河东路二楼，天天可见白鹭一群又一群在三亚河觅食栖息起舞。接待他俩是一位广西妹子张医生，穿着白大褂，秀气可人。她很热情，带着她参观了各个理疗项目的房间。有泡脚、按摩、针灸、美容、电磁理疗等。墙上四周，挂着人体部位结构图，医师的各种从业证书及荣誉奖状。已有两位工作人员在为客人服务。
张医生把卡娜娃引到电磁理疗室，这是一个独立房间。她让卡娜娃脱掉裙子和文胸，双手伸于头部外侧，趴在理疗床上。张医生亲自为卡娜娃做电磁理疗。沈勇则在贵宾休息室的沙发上等候，看手机。
刘伟发来一条信息：“朋友请吃饭，中午12点。你带上卡娜娃、卡丽妮、安娜一同用餐。”沈勇回信：“好的，谢谢你！”随之，刘伟就把地址发送过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来一条：“昨天环卫部门到我单位检查工作，发现岸边海鲜大排档排污不达标，要求整改。你有认识的人吗？”沈勇回信：“没有，不好意思。”刘伟回：“你说这不是小题大做吗？鸡蛋里挑骨头吗？大海那么大，就这么点脏水，潮起潮落，不是早被冲散到东洋外海啦！有本事，就该治一治街上乱贴小广告，管一管乱吐槟榔水，整一整行人乱闯红灯，拆一拆无证乱建房屋，堵一堵海边养殖对虾对红树林的危害。我无权无势，别人就喜欢找茬；别人有权有势，屁都不敢放一个！应该学习杭州西湖，对随地吐痰者罚款；台湾整治卫生，专门派人监督那些乱丢烟头的人；新加坡民众，出门要自带塑料袋随时装垃圾。这些好经验不学，专门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作文章！好了，不说了，说起来气死人！”
沈勇回信：“你真是‘真理找着歪，歪理找着正’。”说着，就把手机丢在沙发上，不理他了。他思忖着，这环保管理越来越严格了，也是个好事！别为了自身一时的经济利益，而糟蹋了这片海。
不久，张医生陪着卡娜娃从理疗室出来。但见卡娜娃满脸春风，喜悦的心情透过双眉间流露无遗。她笑呵呵地：“这是一次全新的感受，简直太好了！经张医生温暖绵柔带电的双手，配上中医药膏，在我身体上按揉安抚，深感电流游走于全身的经络穴位。所到之处，有点酥酥麻麻，又有点怪怪痒痒，让我如坠仙境，腾云驾雾，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沈勇听她这么一说，调侃地：“她好似那仙山道人，关羽手臂中毒箭，不用刀刮，只要她纤纤玉手一扶，电通经脉，其毒自毛孔泄出；曹操久患偏头痛，华伦无药来求她。她如同扁鹊再世，白娘子转身……以下省略108字！”卡娜娃听了，“扑哧”一声笑了。“看来知张医生者，非你莫属！”
“岂敢，岂敢！”沈勇双手一揖，把卡娜娃和张医生逗乐得合不拢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卡娜娃亲昵地挽着张医生的胳膊，对沈勇说：“你看我外表健康漂亮，但皮肤之下及体内的一些病痛是常人视而不见的，久之就形成一种危害。好比某些事……”她欲言又止。沈勇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有所指。
临别时，张医生说，“欢迎下次再来，给你免费做个美客。”卡娜娃听了，就给了她一个拥抱，连声说：“好啊，先谢了！我下次一定再来！”少顷，沈勇就把刘伟请吃饭之事向卡娜娃说了，顺便也邀请张医生一同用餐。张医生说等下有客人来，走不开，改日有空再聚，她请客！结账时，她给卡娜娃打个七折收费，让卡娜娃又高兴了一番。离开诊所时，卡娜娃抬起头，盯着沈勇瞅了半天，说：“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沈勇笑了笑，“人家名花有主了。”
“哦，那我什么时候，也名花有主？”她话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卡娜娃打电话联系卡丽妮和安娜，两人正闲着没事，坐在酒店里的大堂吧喝咖啡。于是，沈勇就开车接上她们了。
——11——
沈勇按照刘伟发来的卫星定位地图，按图索骥，找到了海棠湾密林深处的一处农庄。大门竖一门楼，写着“莲雾果园”四个苍劲有力的草书。步进大门，是木板铺成的小院子。几十棵挺拔笔直的槟榔树，从地板缝隙间拔地而起。两侧是小水池，几簇莲花盛开，偶有几只乌龟在一群小金鱼间游荡。顺着院子的木板路，来到了一间两层通透的大木屋。靠墙两侧，摆放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柜，许多书籍随意摆放。室内铺着木地板，中间有几张低矮长方形桌子，地上搁放着一个个蒲团和小凳子。三四个人，或坐或站在看书。四周墙角及窗下，是一二十盆绿色植物和花草。转过一走廊，两三间木屋错落有致地安排在一棵棵槟榔树和椰子树之间，又用小木道连接。真是“曲径通幽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勇等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来到了一木屋。刘伟和几个朋友已在座，见客人到了，彼此寒暄几句，又重新落座。沈勇被刘伟推为上位，依次是卡娜娃、刘伟、卡丽妮、安娜和他的朋友们。五男三女自成一桌。
沈勇看刘伟兴致勃勃，仿佛刚才对他发的那一通牢骚早已忘了一干二净，他也就不提起了。
服务生端上几碟开胃小菜。刘伟说：“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品尝这个农庄一道招牌菜，莲雾鸡炖猪肚。这种鸡，野生放养，吃草吃莲雾。猪肚，采自黎族特产五脚猪，特别养胃。这道菜，对食材要求严格，烹饪水平也上乘！这道菜，最主要的一点，是外面餐馆没的卖，是主人特意请我们的！”言罢，一男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把一锅鸡端上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刘伟用一副塑料手套，双手左右开弓，把鸡体拆分；沈勇则拣一些鸡翅膀、鸡腿发给众人，吃得滋滋有味。
门外进来一名女子，穿一条浅色花裙，优雅又秀丽。她说：“哎呀，今天贵客临门，好热闹啊！”沈勇听其声，观其人。始料未及，竟然是她。他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哎呀，真是凑巧！玉婷，你也来了！快过来，一起吃饭！”玉婷笑道：“是啊，三亚真小，无处不朋友！欢迎你大驾光临！”沈勇问：“好久不见，你去那里高就了？”玉婷笑而不答。刘伟说：“勇哥，这个农庄，就是我小妹的！”沈勇说：“她的？你干嘛不早说？”刘伟说：“就是给你一个惊喜嘛！”玉婷说：“我自从离开旅行社后，就做这个‘莲雾果园’，已有五六年了！”沈勇听了，笑道：“啊，你真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平日在单位默默无闻，一旦离职单干，竞然有如此一番创业精神。
说起玉婷，沈勇与她还有一段情缘。
玉婷从中专技校毕业后，就去海口找工作。从小饮食店打杂洗碗，到酒店的清洁工。后来经老乡介绍，到三亚一家旅行社工作，当上临时导游。几年后，沈勇从海口调到三亚，没料，就到她这个单位。原先两人在海口已认识了，兼有他哥哥这层关系，沈勇平时在工作中，就对她自然多了一份关照。玉婷人也聪明，她知道沈勇这个人忠厚老实，工作积极，深受领导器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就有意接近他。有一次，公司派他俩去海口省城办事。办完事，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吃完晚饭又去卡拉OK。时间晚，约12点。众人都各自回家，他俩去开房。找了十几家，竟然没有客房。恰逢是星期六，一房难求。当时，海口市民往往都有这种习惯。每逢周末休息这两天，约几个朋友到酒店，在空调房里喝茶聊天看报，或在棋牌室搓搓麻将、喝杯小酒。一旦时间晚了，就地过夜。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一个酒店。一问才知，仅剩下一个大套房。两人只好将就，各占一张床。楚汉分明，互不干涉。她生性害羞，不主动与人交往，尤其男女肌肤接触这种事。所以就发生了，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本是应该却没有发生的故事。结果，他一晚没睡好。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床侧躺着一位女子，哪有不想入非非？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说起来，还真是不可理喻。
但是，这里有个小细节没有公开，当事双方都难以启齿。沈勇并非冷血动物，他也心猿意马，躁动不已。他趁灯已熄，摸到她床前，悄悄地躺在她身边，双手温柔地扶摸着她的脸、脖子、滑向胸部……她并没有睡，也在等待机会。但她一心想试探他，说：“你如果想要和我发生关系，我也配合。但是，你一定要这样做吗？”她觉得，还没结婚之前，就做这事有违初衷。一团旺盛的欲火，就这样被她无意间用一盆冰冷之水给浇灭了。沈勇说声：“对不起！”就一言不发，满脸羞愧地溜回自己床上了。她事后觉得有点后悔，不该这样对待沈勇，让他难堪，想找个机会向他解释，可是沈勇从此见到她，就采取回避。她见这样，反而赌气，不再理会这个男人。正是人虽近在咫尺，心却胜远于天涯。不久她辞职了，是否有这种因素，不得而知。
玉婷瞥见哥哥和卡丽妮两人谈笑正欢，就把他叫到一边，压低嗓门说：“你又勾引老外了？”
刘伟忙陪笑道：“小妹，这怎么叫勾引？太难听了，我们在交流感情！”
玉婷冷笑道：“你小心让嫂子知道！”
刘伟听这一说，才闭上嘴巴。他想了想，告诉她：“记得十年前，我跟你提过，吃西瓜的俄罗斯女学生吗？”
“难道她们就是？”
“你猜对了！坐在沈勇旁边的那个就是卡娜娃，她现在和沈勇正火着哪！”
“哦，刚才还说三亚小，世界也不过如此。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沈勇心中早有她了，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她无语。良久，看见大家喝得尽兴，聊得开心，她就自行斟满一杯山兰米酒，端着酒杯来到卡娜娃面前，对着众人说：“我建议，请俄罗斯美女卡娜娃，和帅哥沈勇，喝杯交杯酒，好不好？”众人被她这一起哄，都跟着喊了起来：“好，好！”沈勇想，这纯粹是玉婷在搞恶作剧。他说：“我要开车，不能喝酒！”玉婷说：“没错！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代驾！”经她这一说，没办法，沈勇只好和卡娜娃喝了交杯酒。他说：“感谢主人盛情款待！我向老板娘敬一杯，祝贺她永远美丽！”
“好！喝酒，喝交杯酒！”大家又起哄了。玉婷大大方方地把手臂和沈勇的手臂交合在一起，喝下这杯酒。此刻这杯酒，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想，失之交臂，复而交杯，今生不知是否有缘再续？
刘伟原来喝一瓶啤酒都会醉，自从得到那笔赔偿款，酒量和胆量就一起上来了。后来去企业上班，到领导岗位，应酬不断，酒量倍增。恰逢卡丽妮酒量也好，两人棋逢对手，放开了，一醉方休。他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叫唤着：“去南田泡温泉!”卡丽妮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拿过酒瓶，把剩下的所有山兰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说：“刘总，干杯！”
刘伟说：“卡丽妮，我们回家喝！温泉不泡了。”听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席后，玉婷邀请大伙到她的莲雾果园参观。一行人高高兴兴，刘伟和卡丽妮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其余人没事。才步行几分钟，见几棵果树，分列小路的两旁，树上挂着红色的果子。再往前走一段路，一排排果树，密密麻麻。高不过二三米，满树如挂小灯笼，地面也掉了许多，看似完好。阳光透过树叶，把果子照得晶莹剔透。
玉婷命人摘一些莲雾过来，自己顺手从树上摘了几个，分给大家品赏。卡娜娃接过来，红色鲜艳的外皮，光滑圆润，才咬一口，满嘴是果汁，又甜又香，还带着一股牛奶的浓浓味道。她惊讶地：“有牛奶味？太不可思议了！”玉婷介绍道：“这是牛奶莲雾，果园里全是！”她怕大家不信，指着眼前的一口水泥坑，坑里的水是白色的。她笑着说：“这是牛奶。”然后她讲了种植莲雾的经验之谈：
“这莲雾果树不能长高，保持在2至3米，让工人便于管理和采摘。待莲雾相继全部挂果后，要摘掉约三分之一的果子，让营养不分散。开始定期在地上靠树杆部位，浇透经发酵后的牛奶……现在，都销往北京上海深圳五星级宾馆等高端场所。”介绍完毕，每人送一袋莲雾。这下子，让卡娜娃几个高兴得不得了，乐得拥抱在一起。
沈勇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对玉婷说：“你就是一个专家！” 玉婷看着他，笑道：“你过来不？” 沈勇笑笑，把莲雾塞进嘴里，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吃，真好吃！牛奶莲雾！”
——12——
沈勇骑着一部电动车，从家里出发，准备去酒店接卡娜娃，一起去美丽之冠观看歌舞剧黎族山歌《呦呦鹿鸣》。时间是晚上8:30。他不想开车，有时老半天找不到停车位，太麻烦了。他看一下手表，现在才7:00，还来得及。他把车子开上人行道，靠边，向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他拧开矿泉水瓶盖，捧着瓶子大饮一口。坐在一张凳子上，掏出手机，看有什么重要消息。不外乎都是生活、保健、旅游的微信，个人推销小广告、抖音小视频。看海南旅游公共微信号，也是一切如常。再看股票行情，今天已经收市，自己买的海南三只股票分别都涨了两三毛。
忽闻的一阵臭气，他问服务员这臭味从哪里来？服务员用手指了指三亚河，说这里原来的海水很臭，这几年经过对污水的整治变好了。现在退完潮水，就有两三个排水口直往三亚河排污水。那风一吹，好臭，许多行人或游客路过，都捂着口鼻纷纷避让。平时这些污口，潮水一涨，就看不见了。
沈勇问：“那你们有向环保部门反映吗？”服务员说：“从前提过，也打过12345政府热线。但是，怎么说呢？还是要提高全民的环保意识，才是最重要的！”沈勇认为他说得挺好，赞许地点点头。看见卡娜娃的微信头像是红点信号，乃未读信息，点开一看，卡娜娃留言：“勇哥，今晚一起坐船出海有空吗？”他点击回信：“我马上到酒店，面谈。”
早上，卡娜娃打来电话，跟两个同学一起去免税店购物。再看视频，三个俄罗斯姑娘在免税店提着大包小包，忙得不亦乐乎。
他把手机插进裤兜里，骑着电动车走了，一会儿，就淹没在熙攘的车流中。沈勇到达酒店门口，把电动车停泊在电动车位上。走进酒店大堂，按电梯3楼，电梯到达。他步出电梯门，寻找门牌号312，他敲了门。
门开处，是刘伟。卡娜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勇一愣，怔在门口，进退两难。卡娜娃发现沈勇神态怪异，笑道：“刘总刚来，邀请我们一起坐船，听说夜色三亚湾很美！”沈勇不理睬卡娜娃，盯着刘伟，一肚子的气，但不知从何说起。他想，这个王八蛋，也太不够义气了，怎么能这样？这样什么，自己又讲不清楚。刘伟反而轻松，哈哈大笑：“哎呀，某人吃酸桔了，是不是？”
“吃你个头，改天跟你算账！”沈勇说。忽然从卫生间里传来歌声，是个女的在唱歌《玛丽诺之歌》。嗓音甜美，韵味十足。少许，一个打扮时尚、神态优雅的女子从卫生间里出来，原来是卡丽妮。
有人敲门，又是一个美女——安娜。几个姑娘在一起，又说又笑，其乐融融。只有沈勇还绑着脸，一点都乐不起来。卡丽妮说：“刘总早上带我们去免税店购物，晚上又请我们夜游三亚湾，真是太好玩了！”沈勇瞄了一眼刘伟，刘伟却故意不理他。刘伟扮个鬼脸，说：“女士们，先生们，夜游三亚湾，Let's go.（快走）”
沈勇不想去，那两张票，还在口袋里揣着，不是白白浪废了吗？他掏出剧票对卡娜娃说：“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去看场三亚本土黎族山歌剧《呦呦鹿鸣》，现在反过来，白忙乎。”
“我们改天再看，好吗？勇哥！”卡娜娃不由分说，夹起他的胳膊就走。房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响，关上了。几人下到一楼大堂，卡娜娃看见一名熟悉的俄罗斯客人尤拉，坐在沙发上和夫人在聊天，就把那两张歌舞剧票送给他们。让他们高兴得不的了，连声道谢。
几个人来到停车场，沈勇安排三个美女坐上刘总的小车，自己开电动车随后。因为，夜游码头就在鸿洲时代海岸，几分钟就到了。卡娜娃担心沈勇耍脾气，临阵溜走扫兴，就让刘总带上卡丽妮和安娜，自己坐上沈勇的电动车。这时，沈勇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卡娜娃说：“我来开吧。”沈勇说：“你会开吗？”
“开玩笑，我家里也有电动车，平时到附近采风画画，就骑着它方便。”
“有个小毛驴，来去自由。”
“什么，你把电动车叫小毛驴？好玩，有创意！”卡娜娃从沈勇手中接过车钥匙，打火，戴上安全帽。小毛驴从右车道拐过中间栏杆开口，往左车道转过去。沈勇还真不习惯，坐在一个姑娘后面被驮着，双手都觉得没地方放。他把手靠近卡娜娃腰部，看她有啥反应。卡娜娃说：“双手搂紧我的腰！”此刻，沈勇的双手如触电一般，扶着她柔软的腰，他有些飘飘然，不禁得意地哼了起来：“想当年八仙张果老，误逗女儿，倒骑毛驴；今晚，美女为我开香车！”
当他俩到达游艇码头，船已发动，解缆，正要离岸。沈勇和卡娜娃撩下电动车，就上船了。众人乘着游艇，仰望着两岸高楼的灯光，从两边尽是游艇的水道间穿过，徐徐驶离港口。
夜慕下，凤凰岛高大的建筑群变幻着迷人的灯光；十几公里的三亚湾沿岸，灯火璀璨；鹿回头雕像，耸立于山顶，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映红了半边天；远处的海上观音圣像，如同夜色中的一座灯塔，闪耀着光芒；飞机从它上空绕过，飞越海面，掠过机身下密集的椰子树和民房；随着飞机着陆、轮胎与地面磨擦而传来的几声”叽叽“响，一切又归于平静……
游艇里有红酒、巧克力、水果、蛋糕。大家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卡娜娃说：“如果在凤凰岛附近，上演一场水中灯光秀。如新加坡，那就绝版了！”安娜说：“三亚湾的夜游也是独一无二的。比起上海黄浦江，广州珠江，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正议论着，刚好有两只游艇从船侧一前一后驶过，船舷站满了夜游的观光客。彩带和灯光，把游艇装扮得比世界小姐游行中的花车还要亮丽辉煌。
卡娜娃从冰柜里抱出一个大西瓜。“买西瓜，澄迈产，西瓜顶呱呱！”目睹此景，沈勇一时感慨万千。十年前吃西瓜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他有些感动，一件不经意的小事，经过岁月的沉淀，仍然记忆犹新。沈勇把西瓜接过来，放在小桌上，切成几小块。几人就滋滋有味地吃了。卡娜娃边吃着西瓜边说：“我有一件事情很搞笑。有一次，我梦见沈勇在田地里种了一大片西瓜，我开一部大卡车来装运，可是怎么装也装不满。再一看，大卡车怎么变成了火车。梦醒了，原来自己坐在火车上打瞌睡，女儿和母亲正在吃西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你心里早有沈勇了。”安娜说。她话一说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又讲了一些笑话，但见刘伟的眼神直往卡丽妮身上瞟，卡丽妮也瞅着他。害得卡娜娃和安娜两个人很不自在。只是沈勇没觉察，在埋头看手机，他说：“对不起，接个电话。”就步出舱门。等他接完电话进舱时，卡娜娃和安娜两个人在对斟，咬着巧克力，脸色泛红，双颊就像涂了胭脂，妩媚了几分。沈勇见状，坐下来就和她俩轮番干杯了。回头不见刘伟和卡丽妮，也不理他们，三个人自娱自乐着。
安娜说这天气热的，真想跳下海里游一圈过把瘾。卡娜娃说喝酒后尽量不能下水，防止着凉就麻烦。吴岛的水中经历，让她记忆犹新，不敢造次。安娜说那年和丈夫到海边度假，两个人乘着夜色常常跑到海里裸泳，那个感觉真好。沈勇说他少时候在海边，就是光着身子赤条条下水的，还和小伙伴相互比划着那个小东东。
卡丽妮看着卡娜娃，又瞧瞧沈勇，俏皮地用双拇指一比，说：“你们就像一对，长个夫妻相。”
“你胡说什么呀！卡丽妮！”卡娜娃双手捂脸，瞅着沈勇，羞涩地把头扭向一边。沈勇却在一旁偷乐着。卡丽妮看着，窃窃笑了。三人正聊得开心处，刘伟和卡丽妮，一前一后地从楼梯上来。刘伟笑容可掬，卡丽妮满脸春风。
沈勇把刘伟拉到舱外，说：“你这小子，可不要乱来！”
“你情我愿，情投意合，怎么是乱来？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燃！谁像你，如恐龙脑袋不化，放着尤物不享用！”
“享用你的头！”沈勇又顺口来了一句口头禅。
“当年在海口，我就是看卡丽妮顺眼。而你，却偏偏看中头上有麻斑的卡娜娃。真是‘馄饨面条，各有所爱’。那时，少年懵懂，想想而已，如今就在眼前。你说，我不该好好努力争取一下行吗？当年，你对俄罗斯学生妹又是送照片，又是送西瓜，看他又是色眼丢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何况如今咱也有工作有经济，不好好潇洒一回，更待何时？不要等自己老了，胡须拖狗屎，一群美女在你眼前，你也硬不起来！”
“你是越来越能说会道。想想你对，也是不对；不对，又反驳不了你。看来，你是一半对一半不对。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啥对不对，你心里感觉对，就是对！别人的对，是别人的事；你对，才是你的事！我知道许多方面不如你，但也有很多优点，你不如我！”
“那当然！”
“开玩笑，咱哥俩开玩笑，请别在意！” 刘伟说，“我觉得卡丽妮很好，我想娶她当老婆。”
“你不是有老婆了吗？不会是找一个美丽的借口吧？”
“不瞒大哥说，结婚七年，就像牛郎织女，一年才得会两三次。她每次高兴而来，总是吵架回去。呆不到几天，就说三亚天气热，受不了。在B省老家养尊处优，像个大小姐，多舒服。她几次提出离婚，我都不同意。”
“哦，原来你老弟也有苦衷。看似外表风光，谁知，还有一本难念的经！”两人正聊着，几个姑娘从舱内出来到后甲板，说：“两位帅哥，在说什么悄悄话？有什么秘密？你们什么‘对不对’、‘是不是’在绕什么口令？我们越听越糊涂了！”沈勇笑道：“没有什么，喝酒喝酒！”几人返身回舱又喝了起来……
有一游艇侧身而过，掀起一道小浪坎，船身摇摆了几下，又归于平静。舵手把握着方向盘，慢悠悠地驾驶着船，漫无目地沿着三亚湾海岸转圈，船长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一艘大邮轮，从海面缓缓地驶过来，宛如一座光芒四射的海上楼阁，停泊在凤凰岛国际邮轮港码头……
——13——
下午，公司老总交代沈勇写一份明年的工作计划，给市政府“关于开拓国际旅游市场的报告”。现在俄罗斯市场比较成熟，明年准备往东欧及东南亚开展新业务。他广泛收集和查阅有关资料，伏案疾书，总算完成初稿，长吁了一口气。瞄下手表，近6点，快下班时间了，就把桌面的本子材料整理一番。然后他就给卡娜娃发信息：“你在哪里？”少许，卡娜娃回信：“我在三亚湾。”他写：“晚饭一起用餐吗？”她回答：“不了，我正忙着，自个儿安排。”他说：“好的。”
夕阳下的三亚湾，游人如织。在几棵椰树下，她铺开画架，取出画笔，一笔一划，景由心生，化作条条线条和块块色彩。她正集中精力，却闻到了一阵莫名的臭味。四处张望，想分辨这味道来自何处，又看不见摸不着。脚下是沙滩和一丛丛爬藤、仙人掌、杂草等。
潮水涌上来，彩霞倒映在沙滩上，像一块巨大的玻璃屏，海天一色；游客漫行其中，如梦似幻，仿佛天上人间，融为一体。她正专注和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猛听的身后草丛中一阵咕咕响，一团又黑又臭的污水直冲而出。还不等卡娜娃反应过来，污水已打湿了她的鞋子，工具箱包和画架。这就像拿着一个又甜又香的芒果，才一咬，却发现果肉里尽是虫子，那有多恶心！她一时慌乱，把画架也摔倒了，油画布上粘了一片片沙子。她气得直跺脚，又哇哇叫了几声，只好悻悻地收起画具，走了。
才迈出几步，忽儿脑门闪过一丝灵光。这不是我正要所表达的环保内容吗？蓝天下的大海何其壮观，沙滩何其广阔，泛着金色的光彩而多么美好！而这道污水，是那么的不协调，它暗示着一种阴冷和丑恶。
她立即把画板铺在沙地上，以刚才油布粘上沙子为一个点，举起画笔，尽情挥毫，一气呵成。良久，她才放下手中之笔。看那画面，只见满满的暖色调，大海在夕阳下红成一片，椰树迎风招展，充满了生命力，沙滩一片金黄。观其右下角，在不经意地方，隐隐约约露出一条细细黑线条，弯弯曲曲散发着，从草丛中冒出……
再说沈勇刚与卡娜娃发完信息，抬头看见玉婷从门外进来。他连忙起身迎接，让座端茶。才交谈几句，又进来了两三位俄罗斯客人，咨询了几句旅游方面的事，也走了。他见玉婷穿套休闲服，肩挎着一时尚皮包，笑道：“你逛街来了？”
“没呢！”玉婷微笑地，“下午到市政务中心办点事，正好路过这里，看大家都下班了，你还在，就进来了。”她环视四周说，“很宽敞，装修也时尚，比我们原来那个办公室好多了！”沈勇的单位在珠江花园酒店一楼大堂内侧。租用一百多平方，十几个人共享一个大厅。中间用十几张办公桌自然分隔成几个小空间，配着电脑。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礼貌、好学、惜时、诚信、勤奋。
“搬来两年了，是比原来工作的地方宽敞多了。你这几年不在，公司也换了几拨人，‘铁打的营寨，流水的兵。’”沈勇见时间已晚，就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那天在你果园，今天让我做东，难得请你吃个饭！”说着两人就走出公司的大门，进入酒店大堂的走廊。大堂门口是沙滩，天色已晚，但太阳还没有下山，游客还是很多。两人才走出十几米远，忽听得有人呼叫救命。
只见有个人在海水中挣扎，扑腾了几下，就沉下去了。沈勇二话没说，就三两下边跑边脱衣服，冲进水里。事也凑巧，附近正好有几名俄罗斯客人在游泳。目睹情况危急，就先出手相救。岸上的救生员也及时赶到。等大家手脚忙乱地把溺水者救上岸，他已经停止呼吸了。沈勇和俄罗斯客人，就在沙滩上给他做了一番心肺复苏的抢救，忙碌了一阵子，他终于苏醒了过来。
原来，大东海沿线酒店，每隔一段沙滩，都配备几名安全救生员。沙滩上，醒目地竖起警示牌：“风大浪急，严禁下水游泳”。海面上，也有泡沫浮球和保护缆绳，以防万一。但水火无情，偶尔也有出差错的时候。中国游客想和俄罗斯客人交流，因语言不通，在那里比手划脚，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沈勇就给他们当翻译。经了解，溺水者是一名新疆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刚才一起对他进行人工抢救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警察出生的俄罗斯客人尤拉。沈勇仔细一看，他就是那天卡娜娃送给歌舞剧票的那位先生。不久，几位旅游警察也赶过来了。
沈勇和警察先生又交流了几句，就走了。玉婷拿着丢在沙滩上的衣服，两人又走回公司。当沈勇在公司换好衣服再路过这片沙滩，这些人早已散了，沙滩也恢复了平时的宁静。游客们还是那么尽情地在海里或沙滩上游玩，似乎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琼菜馆坐了下来。玉婷谈起刚才发生的事，笑道：“勇哥，你很勇敢！”
沈勇笑了笑，说：“我出生在温州海岛县，从小生长在海边，这点水性还是有的。我曾经参加过县里的游泳比赛，得过第三名。”他说，“没有出人命就是好事！”
“我看世上还是好人多！” 玉婷说着，两人都笑了。讲话间，几个菜也上了。玉婷主动要了几瓶啤酒说给沈勇一压压惊，二酬劳酬劳。几罐啤酒喝完了，沈勇和玉婷两个人的脸色都红了起来。你看我，我瞧你，笑了。
玉婷的舌头显然有点不好使，断断续续地：“勇哥，我今天找你有点事——但一直——不好开口。” 沈勇听她一说，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傻瓜——我早就猜出来了？”他也喝得不少，八两对半斤，彼此彼此。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找上门来，我说的对不对，小妹！” 玉婷说：“你知道，那你说是什么？” 沈勇稍扭了一下脖子，说：“你一定是受人之托，是不是你哥的事？听说吴岛这家大排档是他开的，他前几天又打电话给我，说现在不好办事。请人吃饭不来，送礼也不收！” 玉婷说：“你说错了！喝酒！” 沈勇盯着她，“那你说什么？”
“我哥的事不用我操心，我说的是自己的事。”玉婷说。自从那天果园一见，她对沈勇又点燃了往日的那种情感。其实，平时他们很少见面，偶尔在那里遇上，也是打个招呼而己，连微信号都没有。她就像一名竞走运动员，目标就是终点，沿途的风光，人与事，她可能都漠不关心，视而不见。听说他和卡娜娃交往密切，那么，一个在俄国，一个在中国，地域民族的差异，民俗观念的不同，就这段时间的接触，两人的脾气爱好性格，说结合就结合，那不是玩儿戏？想自己当年离开旅行社，一面工作不称心，又和沈勇闹别扭，再者家里父亲身体不好，山上承包的莲雾无人管理，烂在树上，所以自己就这么辞职了。她了解沈勇，毕竟是几年的同事，她曾经爱慕着他。他不善于表现自己，很多事在肚子里做文章。又爱面子，把它视作人的一种尊严。像下午救人一事，他觉得是一件平常事，没什么值得一说。可见他的为人处世，令人佩服。她正想着，忽听得餐厅里响起一首歌曲：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玉婷听了，想起自己与他昔日的那点旧事儿，不禁触景生情，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用双手捂着脸，趴在桌子上哭了。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沈勇递给她几张餐巾纸，自己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也掉下泪来，他拍拍她的肩膀，无言以对。
玉婷说：“对不起，勇哥！我失态了！这首歌太让我感动了！”
“玉婷，‘对不起’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这些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出这句话。我们一直行色匆匆，为工作为生活而奔波，总以为自己很忙很累很有成就感。其实，我们失去了很多很多！”
玉婷听了，沉思片刻，说：“我上一下洗手间。”等她回来，她已是笑容满面，说句：“好了，没事了！”就坐了下来。说：“勇哥，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
“说来听听。” 沈勇说着，叫服务生来一扎椰子汁。服务生端来，给他们各斟满杯。沈勇请玉婷先把它喝了，再说话。玉婷听了，喝了椰子汁，用餐巾纸抹下嘴，说：“我也不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凉话。自我离开旅游公司后，就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十几亩的莲雾，四处筹资金，又从银行贷款一百万，扩大种植规模。前几年天公不做美，干旱又遭虫灾，收入減少而亏本，一度动起苗头，甩手不干。再想一想，我已无路可走，不能这般半途而废，忍一忍吧。后来请专家，找技术，改善品种，总算挺过难关，才有今天的成就。去年，我们成立了合作社，村民入股，每年分红利。现在‘牛奶莲雾’这个品牌，几次参加省市农贸会，大受欢迎。上次，你也看到了，我的‘牛奶莲雾’目前种植一百多亩，长势良好。就目前市场莲雾的价格，每斤约5元，一级品也就15元之内。我们的产品，以个论价，每个15元，甚至30元不等，而且专供高端客户。”玉婷说着，又灌了一杯椰子汁，头脑也似乎清醒了许多。“我现在什么也不缺，就是缺少管理人才。”
“你这么辛苦，你丈夫在哪里上班？”
“我还单身。低不就，高不攀。不好找，就不找了！”
“那就高薪聘请呗。”
“你讲的没错，这点我也明白。那么，我现在郑重地骋请你，你同意吗？”
一闻此言，沈勇觉得大出意外。笑道：“这个，容我考虑考虑！”
“人常说‘喝酒心头定’，我现在很清醒。我也带来了合同，”她正说着，手机响了，她和对方谈了几句，挂了，回头问：“我刚才说到哪儿啦？” 沈勇说：“说到‘我也带来了合同。’”
“哦，对，我接着说，我也带来了合同，”才要张口，手机又响，她只好歉意地向沈勇歪下头，笑了笑，“不好意思。”又听了一会儿电话，才结束。
“你好忙。”沈勇说。
“没办法，大小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操心！”
“女强人不好当！”
玉婷继续说：“我带来合同，只要你在上面签字。”她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份早已打印好的聘用合同。她把一两盆剩菜挪开，用餐巾纸擦下桌面的水渍，把合同纸铺在桌子上。沈勇见她这般郑如其事，分明十分认真，忙说：“我舍不开旅游部门。”玉婷说：“你如果同意，我们今后就可以工作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
沈勇明白过来了，他理解了她的用意，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你我今天都喝多了，我们明天再具体谈吧，好吗？”两人又喝了一两杯，聊些闲话。沈勇叫来代驾，玉亭坐上沃尔沃越野车走了。他也打的士回家了。
——14——
一连几天，卡娜娃，卡丽妮都在吴岛。现在，刘伟和卡丽妮正在热恋中，顺便也把卡娜娃带到吴岛。正所谓，“爱屋及乌”。博鳌会议已结束，安娜跟丈夫先回俄罗斯了。
卡娜娃每天一早，就背着一个画板，与三两个美术爱好者，到海边写生。看那潮起潮落，鹭鸟起舞，惊涛拍岸，朝朝暮暮。她时而屏息凝视，浓抹重彩；时而纵情舒缓，轻描淡写。目之所及，成形于胸，流露于笔端。起先刘伟想了个法子。卡娜娃喜欢绘画，没人作伴也不行，也不安全。就在工作微信群里发个帖子，声称卡娜娃乃俄罗斯著名画家，在本岛创作采风，希望美术爱好者，踊跃报名，向她学习云云。始料未及，帖子一挂出，竟然有十几个报名要求参加，其中有几位是省市美协会员。看来，他们这个两百多人的企业，艺术人才还不少呢。刘伟带着卡丽妮，陪她潜水、海上飞龙、水上摩托艇、拖伞，还开着游艇到海上垂钓，到礁岩上捡海螺。
一天下午，沈勇正在上班，手机铃响，是刘伟的信息：“我准备离婚。”
“你要离婚？”沈勇问，心里疑团重重。
“昨天，老婆打来电话，听说我这段时间和一个俄罗斯姑娘打得火热。讲了半天的意思，她现在不想离婚。最后摊牌，要离婚可以，拿出160万出来。”沈勇知道刘伟和他老婆的一段经历，两人是在歌舞厅里认识的。那是刘伟刚到吴岛上班不久的某个晚上，他约了几个朋友到歌舞厅。领班的妈咪，认得刘伟是个常客，出手阔绰大方，就领来了七八个小姐任其选择。
刘伟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他瞧了几眼，手一摆，换了一批；还不行，又换一批。他终于看中一位小姐，瓜子脸，短头发，白白净净。经了解，她叫李兰，是B省妹子。
一帮人尽兴，又喝又唱又跳，像疯子一样把一位小姐高高抛举。还有人赤膊上阵窜到电视机柜上跳起舞来。又喊又叫着庞龙的歌：“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李兰对刘伟说：“伟哥，刚才我陪朋友喝酒醉了，在休息，是妈咪把我硬拉过来的。”说着，三两步跑到卫生间吐了。她重新坐回刘伟身边，说，“伟哥，我先去躺下，稍会儿再过来陪你，好吗？”
刘伟看她醉意朦胧，忽然萌生了怜香惜玉之情，说：“好吧，你先去休息吧。”李兰到隔壁一个小房间，一着床就睡着了。良久，刘伟不见她出来，到房间里一瞧，她早已睡着了。看着她丰满的身材，他当即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把她裙子拔下，与她做爱。然而，理智终于控制了这种念头。过了几天，刘伟再去这个歌舞厅，又碰到了李兰。当晚，两人交谈甚欢。她主动热情，陪他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两人见大家都在狂欢作乐，就悄悄地溜到卫生间，把那事给办了。从此，李兰不再去歌舞厅上班。她成了刘伟的女朋友，后来变为妻子。两三年来，她总想要个孩子，但事与愿违，一直不能生育。经医生检查，李兰患有子宫肌瘤，三四个，已有四五厘米大小，便在医院做了微创手术。祸不单行，半年后，发现脖子胀大，患了甲亢，又挨了一刀。因此，李兰的心理起了很大的变化。变得脾气暴躁，一生气就摔东西，对房事冷漠和排斥。
李兰回B省老家，住了一段时间，调养身体。就这一去，一呆几个月。她每年春节回三亚，住到清明后，就回去。国庆节，有时来住几天，有时不来。她说，自己已看破红尘，吃素斋，念经拜佛。于是两人两地，长期分居。不过李兰这一走，正是“家里无猫，老鼠翘脚”。刘伟逍遥自在，原性不改，夜不归宿，赌友一呼，又染上瘾。
一次沈勇在一餐厅和几个同事在吃饭，他看见了，就过来把账单埋了。沈勇看他这样，笑道：“你发工资了？”
“哎呀，吴岛那点工资，只能是洒洒水了！”
“那你又在那儿发了大财啦？”
刘伟笑了笑，说：“近日手气好，赢了一把！”沈勇摇摇头说：“你啊，本性不改！那你可不要影响工作啊！”
“不会的！现是偶尔玩玩而己，‘断手指’臭脾气一时变不了。”刘伟说：“我知道你不赌，不论是打彩票，还是赌博。但是有一点，你看不透，看不明白！” 沈勇笑道：“哦，看来你从赌中感悟不少啰？”刘伟说：“是啊！赌什么，我觉得人生何尝不是一场赌。或为财来，或为名去。比如说，渔们出海捕鱼，茫茫大海，波涛汹涌，赌得就是满载而归；某人行贿受贿，赌的就是不会东窗事发；炒股票，也不是想赌个盘满钵满；彩民们打彩票，梦想里都想中个几百万。凡此种种，一言难尽。这赌，有正义和邪恶，善良和丑恶。试问世上，几人不赌？”
沈勇听了，哑口无言，只好又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领教了！”
一会儿，刘伟又发来一段信息：“你想，这有多矛盾。一方面，她吃素斋，念经拜佛，与世无争；另一方面，她又要索取高达160万的分手费。她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神经病！看她这样，我反而一个子都不给，她又能怎么样？”
沈勇回信息：“你跟我讲一句良心话。你对她还有没有感情？你觉得她提出来的分手费160万，是不是太高？”
刘伟考虑了很久，才发过来：“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这160万，要是在以前，是个天方夜谭的数字。现在，我拿得出来，我可以卖掉婚前属于我名下的一套房产。这笔钱，就算给她今后养老吧。希望她，有个好归属！”当晚，他打电话给沈勇。他和李兰已经协商好了，她同意离婚，明天飞海南，把手续办了。从此两无相欠，各走各的阳光道。
沈勇问：“那你和卡丽妮的婚事？”
“我们约定在今年的春节。卡丽妮说了，我们还要去俄罗斯欢度蜜月！”过了一天，刘伟又给沈勇发来一条短信：“在离婚协议鉴字那一刻，李兰说了一句话，让我终身难忘，让我无地自容。她说：‘刘伟，谢谢你！我不能让刘家断了香火！’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15——
公交站台，一辆2路公交车驶入经停港。沈勇用手机扫描车上二维码，显示2元。车上多人，十有六七是白发候鸟们。他站着，有一两个空位也不想坐。呆会儿有老人上来，要让坐，总觉得有点尴尬。车里有一老者对同伴说：“三亚椰子每个五元，老家一个二十元，寄了五个回去。”沈勇想，“‘会算不会除，讨米换蕃薯’。”寄到家，运费是一笔不少的费用。不过，这也带动了运输业，快递业。
下午上班时，他收到卡娜娃的短信：“我已从吴岛回酒店，晚餐已有约。晚上见个面，明天有事回俄罗斯。”沈勇回信：“晚上见面谈，地点待定。”他浏览了淘票票电影网，正好有一部俄罗斯神话科幻爱情电影《他是龙》。他就购买了两张，又给她发了信息：“晚上8:30，大东海大菠萝影城看电影，IMAX3D，俄罗斯影片《他是龙》。”卡娜娃回信：“OK!”
汽车过了几站，乘客上上下下。“大东海广场到了”。车上女声语音提示，他就下车了。
大菠萝影城，灯火辉煌，地处大东海附近，其整个建筑的外观就像一只巨大的菠萝而得名。它是一栋四层建筑，里面吃喝玩乐购一条龙服务。顾客盈门，生意火爆。沈勇从电扶梯直达四楼影城。
卡娜娃早已到了。
“几天不见，你晒黑了！”沈勇一见卡娜娃，嘴巴里自然就蹦出了这句话。卡娜娃笑道：“吴岛的天气，真是太热情了！刚才，涂了点粉，臭美一下，否则更黑！”沈勇看她一袭淡咖啡色长裙，配高跟鞋；秀发用浅色带一扎梳向右边，遮挡了那点点雀斑。沈勇穿着黑休闲裤配白T恤，足蹬皮鞋，剪个平头，胡子修剪整洁。
电影院，是年轻人的乐园。有排队购票的，也有在网上自动售票机上用手机扫码取票的。花几块硬币，在游戏机前掏夹布娃娃的。还有买果汁、买爆米花的。
沈勇想，多年前，他有几次来观看电影，诺大的电影厅往往才几个人。他就担心，这电影会不会取销。有一次，他就是刚在淘票票上面购了票选好座位，才几分钟，来个温馨提示，本场电影因故停放，下一场电影时间是几点几分。分明是没有观众，两场电影合成一场放映。
看来，诚如一个大学教授所言，“一个城市的发展，一定数量的常住人口是关键。”
“你想喝点什么？或吃点什么？”沈勇说。
卡娜娃说：“随便了。”柜台内，饮料果汁琳琅满目；她唯独瞥见了墙上那个美女广告牌：“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沈勇会心一笑，向女服务员要了两根。又买了一桶爆米花，两份凤梨果汁。
从卡娜娃身上散发出高档香水味儿，沁人心脾。沈勇挽着她的手，走在电影院深色的地毯上。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婚礼上的音乐，“当、当、当当”，两人一起手牵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情景；四周的亲朋好友，投来一双双祝福和羡慕的目光……
“先生，请出示您的电影票。”工作人员的一声称呼，让沈勇顿时醒悟了过来。回味刚才的幻觉，不禁哑然一笑。
两人坐在观众席上，悄声议论着。沈勇说：“我每次来看电影，就像信徒朝拜圣地一样的虔诚。看电影，不仅欣赏它的光影、色彩、音乐及故事的艺术表现形式，何不是通过这个媒体，让我们了解异国他乡的历史文化、社会现象、风土人情，并从中学到自己渴望的知识。”
“电影院我几年没进，平时都用手机看点电视剧什么的，仅娱乐而已。”卡娜娃说。
“电影马上就要开始，请戴上3D眼镜。电影结束后，请归还3D眼镜。”巨大的银幕，打出这几行字，并用女语音提示。画面立刻出现飞机起飞轰鸣，银针落地高清图像及震撼的音响效果。卡娜娃戴上近视眼镜，又把3D眼镜扣在外面。
电影开始，两人时而被精美的电影画面而感叹不已，时而又为男女主人公的命运而操心。
他俩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吃着爆米花。在这种偌大的空调房里，陪伴着心爱的人在观赏电影，何尝不是一种享受？两人紧靠在一起，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和颤动。在美妙的音乐声中，一段神奇浪漫的爱情故事谢幕了。留给观众，更多的是思考和回味。
两人步出电影院，卡娜娃说：“这部电影真感人！米拉唱给阿尔曼听的摇篮曲，小时候经常听妈妈唱，伴着我们入眠。”她用俄语轻哼着：
“睡吧、睡吧、小宝贝，
风儿风儿轻轻吹，
我会等你到天明，
睡吧睡吧，小宝贝。”
她余兴未尽，说，“影片结束后的那段彩蛋插曲，由詹妮娅演唱，更是唯美绝伦！”沈勇听着，说：“‘你若与我乘风，我愿为你化龙。’真的，爱一个人无论他是人是龙，依然义无反顾，只因为你先来……多么豪情壮志，多么刻骨铭心！”卡娜娃说： “谢谢勇哥，请我看了这场来自祖国的优秀电影！”
“今后有大片，就一起来。我经常是一个人，就缺一个伴。”沈勇说，见自己有所失言，岔开话题，“这天气真热，市气象台已发布高温蓝色预警。”卡娜娃本想接着他的那句话“缺一个伴”往下说，见他转了话题，就顺水推舟：“时间尚早，到宾馆里坐会儿吧。”沈勇笑道：“这个，可以有！”
在去宾馆的路上，沈勇看了一眼手机，除了几个未读信息外，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是玉婷的。他停下脚步，请卡娜娃先走一步，自己要打个电话。卡娜娃会意，就走了。她给玉婷拨打了电话，响了十几秒，电话接通了。
他讲了刚才看电影手机调静音没听见很抱歉。玉婷问请你之事考虑如何？沈勇说他对此事经过了反复思考惦量还是不能从命望玉婷海涵见谅等等。两人又讲了几句话就挂断了。对于此事，沈勇实在是两头为难。假如卡娜娃没有出现，他也许还可以考虑。现在却只能忍痛割爱了。他知道对不起玉婷的盛情，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感谢您的一份热心！玉婷也回了：我明白了，感谢你！末了，他忽然觉得身上似乎卸下一担重担，一时轻松了许多，但也有某种失落感。
——16——
沈勇小跑几步，追上了卡娜娃。他对刚才和玉婷所谈之事一字不提。他觉的没有必要告诉她，除非她问起，他才说也无妨。卡娜娃见沈勇来了，就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两人到了酒店。卡娜娃用感应钥匙卡打开房门，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响，漆黑的房间刹时明亮了。
卡娜娃笑道：“前日朋友送了一瓶红酒，放在酒柜上，麻烦你打开。我先换个衣服。”沈勇听说，取过红酒，拿了开酒器打开，到酒放在一边。少时，卡娜娃穿着一条紫色睡裙出来，长发披于身后。沈勇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小盒，微笑地：“送你的，一点小心意！”
“你这么客气，让我多不好意思喽！”卡娜娃推辞着。等她接过小盒子，打开一看，还是惊讶地喊了一声，“哇塞，香奈儿，好香啊！”沈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说明天要回国，有要事吗？”
“昨天，我接到莫斯科美术馆的通知，我的六十幅美术作品，近日可在该馆办个展。”她说着，把香水放在床头柜，就过来坐在沈勇旁边的靠背椅上。
“这是一件大喜事啊！值得好好庆祝！”沈勇说。记得自己以前在文化馆，为了一张照片在影展上得奖，或有一篇豆腐干似地文章在报纸上发表，总要高兴几天。何况卡娜娃是办个展，在国家级展馆展出，意义非凡，让人肃然起敬。他看见沙发一侧搁放着画架，说：“你如此执着，二十几年如一日，坚持艺术创作，实在令人敬佩！”
“其实也是一种爱好，没什么！只不过，比别人多努力一点罢了！”卡娜娃说。
沈勇说：“可惜我为了工作，把原来的摄影和文学爱好，几乎忘了。”
“想做一件事，什么时候都不会嫌晚，只要用心！中国有句古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说着，一甩头，长发飘逸，轻盈如一阵风。卡娜娃抓起两个酒杯提着葡萄酒，两人就来到了小阳台，把酒和杯放在小圆桌上。桌上有一套陶瓷茶具。两人在藤椅上坐下。卡娜娃说：“一个月前，我就此事提出申请。拜访了莫斯科美术馆馆长谢瓦洛夫。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实了。谢瓦洛夫馆长让我明天就动身去莫斯科，商量有关展览事宜。”
“他知道你来中国吗？”
“不知道。但我已告诉他了，明天从三亚飞莫斯科。”卡娜娃说，“我从小就喜欢绘画。读中学时，有多幅美术作品入选州里举办的美术展。后来，美术老师看我在这方面有天赋，就教导我许多美术方面的知识。通过临摹观赏学习现代著名画家，如梅德韦杰夫、阿达莫夫、季莫申科等作品，让我得益非浅，学习大有长进。等到报考大学时，父亲不让我报读美院，他要我报旅游学院。他的意思，今后找工作方便。中国做为旅游大国，学校派部分学生到中国实习，我就这样来了。与你在海口，才有那一面之缘。普通话，就是在海南大学学会的。”
“好，我预祝你的美展取得圆满成功！”沈勇斟了两杯葡萄酒，两人酒杯一碰，叮当响。
“我自涉足绘画，我创作的“动力源”，就是来源于浩瀚的大海，以此形成自己的风格和艺术个性。表现在人与海的关系，陆地与海洋生物的关系。胸有成竹而画竹，心有海洋方有海。有人比喻画画是女人的十月怀胎，力经千般苦，一朝得分娩，厚积而薄发。庄子曰：‘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绘画画到一定的时候，不是在乎什么色块什么线条什么构成，而是用心去画！”
沈勇静静地听着。卡娜娃抿了一小口红酒，接着说：“在我的作品中，有表现台风来临时海的怒吼；风平浪静时海的柔美绮丽。既有清纯碧绿的海岸水源，也有污染不堪的沙滩港湾。本次美展的专题，我思考了很久，就叫《那片海》。通过表现世界各地不同的海洋生态环境；呼吁人们保护爱护海洋，造福人类。这次拙作，有幸在莫斯科美术馆展出，乃是二十多年的一直坚持努力，也终于还了一个心愿！它对我是一种鼓励，更是一种鞭策！”
沈勇见她语气平和地叙述着，仿佛此事与己无关。这种荣辱不惊，视功名利禄于它物，处事泰然的心态，也是一种豁达和超然。艺术家的最高境界，莫不如此？
她从手机里调出两张图片，说：“这是我前日到海边写生时发现的。某酒店为了开发房地产而毁坏了一片红树林。这是以破坏目前环境豪赌未来的短视行为！这片红树林，需要我们呼吁！”
沈勇说：“我看的出来，你对环境的保护很重视，这一点，也很钦佩你！但是，单凭你我还不够，还要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我观看了《海豚湾》这部纪实片，也了解渔民用渔网孔目过密过细在海里一拖再拖那些小鱼儿，鲨鱼肚子里吃下的塑料和罐头瓶儿，工农业污水的无序排放……等等这些，让人心寒！我去过多个国家，每到一个国家，对当地的生态保护环境卫生特别敏感。总之，尽自己的一份力吧！”
“不过，有一点我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以大海做专题画画呢？而且和生态环境有关！创业题材何其多，如人物，花卉，动物等等。”
“很多人做某事都有其根源，恐怕我也不例外，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记得我在初中的时候，读过一篇文章。说的是有一个美丽的小渔村，大家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后来有一家药厂搬过来生产药水，据说这种药水在世界上仅有几家工厂，危害性极其大。工厂的污水排放到滩涂上和海里，都是绿色的。有船搁浅在滩涂上，渔民赤脚上岸，接触到泥巴，皮肤就过敏发痒而溃烂，久治不好。滩涂上的小螃蟹小鱼小虾和海蜈蚣，都死光。从此，本地人患上了癌症是全国最高的。尽管几年后经不起当地民众的上告，工厂终于搬走，但是危害毒素50年难于化解。政府只好把这片滩涂围起来，填上土盖房子。这篇文章，对我打击触动很大。不保护生态环境，对人类的危害有多大？从此，我就在美术创作过程中，有意识地用手中之笔，告诉和唤醒人们对生态环境的保护。水流千里归大海，不是什么水都可以流向大海的；有时我们揭露丑，就是让它不再丑。”
——17——
沈勇凭栏眺望，沙滩已静悄悄不见人影，海浪也似乎经一天的劳作疲惫了。而靠山那边的宾馆，依然灯火通明。
卡娜娃取过桌上的陶瓷茶杯，一边斟酒一边想。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沈勇还是一位可靠的人。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总不对路，躲躲闪闪，顾虑重重，放不开心胸。况且自己明天就要回国，还不如现在用话挑明，看他如何应对？想毕，把酒杯递给沈勇，笑道：“勇哥，你就像这个茶杯，里面装着红酒，让人看不出来。”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玻璃杯，“我就像这杯红酒，杯里是什么颜色，外观一目了然。来，干杯！”沈勇听了，目视着卡娜娃，笑着把酒干了。
几杯红酒下肚，两人的脸色都红了。沈勇说：“有时我想，如今大量俄罗斯客人来三亚旅游，如果能再见你一面，跟你说上几句话，已足平生之愿。茫茫人海中，这种机会实在太渺茫了。”卡娜娃笑眯眯地：“我们现在不是坐在一起了吗？”她的目光无意间停在了室内办公桌上的那瓶百合花，它静逸，暗香涌动。她说：“酒店送的，过几天就换上新鲜的花。我问过卡丽妮和安娜，她们的房间都没有花送。”
“看来，是那个帅哥喜欢你，又不敢明说。”沈勇说。
“前几天，有几个帅哥，约我去卡拉OK，约我吃饭。”她思索片刻，摇晃着头说，“要不，是刘总送的，也不像。”她瞄了一眼沈勇，用手指着他，微笑地：“那就是你，没有别人！”沈勇赶紧摇头，但自己的表情已暴露无疑。卡娜娃莞尔一笑：“勇哥，谢谢你，有心了！米拉父亲说，‘无论任何事情，你都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卡娜娃念起了《他是龙》电影女主角米拉的台词。“你坦白说，你喜欢我吗？”卡娜娃说着，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勇，她想从沈勇的眼神中找到真诚的答案。
“自从十年前，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但在中国，自己喜欢的人，往往不可能当自己的爱人。因为需要很多条件，两个人才能结合。”
“我喜欢你，爱你，还不够吗？！通过这段时间短暂的接触，我更加了解你！你拥抱我一下好吗？”沈勇伸出双手，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眼眶红了，含着泪珠。喃喃地：“卡娜娃，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年了，我没有失望，总相信人生会有奇迹！谢谢你——”卡娜娃把嘴唇贴上去，两人热烈地接吻着……
隔天早上，沈勇把卡娜娃送到机场国际大厅。大厅里几个服务窗口都有人在排队。有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货物的，在隔离小柱前弯弯曲曲排行一条龙；有在自动办理登机牌前自行操作的，有准备过安检的。看时间尚早，两人就找椅子坐下来等待。
沈勇看下手机，有一条来自刘伟的信息，他点开，仅一行字：“吴岛环境问题已通过验收。”他笑了笑，把这事告诉了卡娜娃。卡娜娃说：“太好了，给刘总点赞！”沈勇笑道：“看来，他现在觉悟提高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话，见时间已到，沈勇送卡娜娃到安检处，她就过海关了。少许，沈勇的手机收到卡娜娃的短信：“勇哥，等我办完这次展览，我即把这些作品带往三亚，在三亚展出，艺术无国界，我希望三亚市民也喜欢我的美术作品。我还要把女儿带过来，希望你会喜欢她！”沈勇回信：“我都喜欢！我爱你们!”卡娜娃回信：“亲爱的，三亚将是我的第二故乡！让我们像阿尔曼和米拉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吧！飞机准备起飞，爱你的卡娜娃！”她点出一连串亲吻的图案。沈勇回信：“宝贝，一路平安！”沈勇点出三朵玫瑰花。
沈勇仰望天空，一架涂画着俄罗斯航空标志的飞机腾空而起，飞向蓝天。他期待着，过些日子，他的卡娜娃和宝贝女儿，还有她的美术作品，一定会飞来三亚的……
2019.5.9.初稿于三亚
2019.12.30修改于三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