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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爱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8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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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怀念父亲

作家:袁爱华

曾经采访过很多人物,写过很多专访,却唯独没有写过自己的父亲。曾经为不同的人生观点和父亲争的面红耳赤,也曾经很固执,甚至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地顶撞过那个从来没有舍得打我一指头的父亲。

曾经很天真的以为我的父亲就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他永远不会倒下。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天大的事,只要遇到父亲就会迎刃而解,他像个救世主,曾经帮助过很多困难中的人们,每次到了困难时刻,父亲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2007年,父亲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他最终被确诊为“肺癌”。消息传来,没心没肺的我还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一直以为“癌症”在当今医学史上并非绝症,我甚至天真的以为父亲的诊断是误诊,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向身材魁梧的父亲怎么可能患上癌症呢?当我看到病床前的哥哥姐姐泪流满面时我却不以为然,没事人似的劝父亲:不要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至今清楚地记得父亲刚入院时把我叫到床前的情形,父亲很淡定地嘱托我:你哥哥姐姐心眼小,拿不了事,到事上容易乱,你一定要镇静,人生在世,终有一别,我不怕死,但你们现在一天不成家,我的任务就一天没完成,我真的不放心你们……”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的眼睛湿润了。

第一年的时候,父亲也很积极地接受医生的治疗,身体也没明显的变化,衣食起居也还正常,当化疗放疗一同袭来,他的身体较先前有了显著的变化,整个人明显消瘦了,饭量也大减,吃什么都觉得没味,心情也沉闷了许多,生命天天依靠大瓶大瓶的输液维持着,因为父亲的病情一天天在加重,医院成了我们暂时的家。

起初,父亲食宿还能自理,不愿让孩子们陪着,后来随着父亲病情的加重,兄弟姐妹天天围着,形影不离地伺候着,为了给父亲治病,我们把郑州能去的,该去的医院跑了一个遍,却未能阻止父亲的病情恶化,直到有一天,病灶从肺上转移到了头上,乃至全身,他从开始的无所谓到所不能为。

还记得父亲最后的那段日子,他一直坚强地接受地接受着治疗,忍受着病痛带给他无尽的折磨。两年的时间,我们已经习惯和接受了天天向父亲所在医院跑的生活,我们把看望父亲当成了我们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从郑州第三人民医院转到郑州第九人民医院时,我们是不知道第几次接到医院对父亲下的病危通知书了,我们对此也不像第一次接到病危通知书那样惶惶不可终日了,不说麻木,身体里对此早有了抗体,有点漠然。

父亲是用救护车连夜转的院,一路的颠簸没能唤醒昏迷中的父亲,我和妹妹还心存一丝幻想和侥幸的心理,天天像给植物人说话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复地给父亲诉说我们每天的所见所闻,还一遍一遍呼唤父亲:爸爸,醒醒吧!

就这样,夜以继日地陪伴在父亲身旁,看他扎满针的双手和双脚留下的针孔由红变紫,又由紫变成黑青色,但是,我们始终没有放弃对父亲的治疗和对父亲生还的希望。

15天,多么漫长又短暂的日子啊!多么难忘的15天!在重症监护室挨过了十五个日日夜夜,在医生示意我们为父亲擦洗身体准备着装时,我还在心底默念祈祷,我期盼父亲能创造生命的奇迹。当抢救室里传来抢救无效的通知时,我还没有任何感觉,直到病房里传来弟弟悲凄的痛哭声,我才从自我编织的梦境中走出来,我深刻意识到父亲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我们。

当在场的兄弟姐妹都泪流满面时,我却呆若木鸡似的矗立在父亲病床前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医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清理病房,把亡者放置太平间的那刻起,我才浑身打起了冷战,这是事实,不可改变的现实。不知道我是怎么跟随兄弟姐妹把父亲推到医院大门口太平间的,只记得当时我整个人像飘起来一般,脚底像踩了棉花一样轻,妹妹说她的腿像惯了铅走不动,我却像被鬼使神差一般,很轻松地把父亲的遗体安置了下来。

任凭妹妹怎么晃动我的胳膊,任凭妹妹怎么哀求我让我给太平间管理人员说让父亲回家,我却像聋哑人一般若无其事,不予理睬。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兄弟姐妹开始忙着安排父亲的后事,我和哥哥弟弟第一时间把父亲病故的消息传给了众亲友,当时明知道这样做是有背父亲生前意愿的事,但是,我还是通知了两个不该我去通知的人家,我们没有执行父亲的遗愿,也许有我们的理由吧!我们不想留下太多遗憾,不想落下太多埋怨,毕竟这是父亲最后一面,最终还是让直系亲属来了。

我很难理解父亲临终都不愿见他的哥哥姐姐的事实,但是,父亲态度很坚决,我们做子女的也不好勉强,更不敢违背。我想象的出父亲多年来所受的委屈,也许是心中积怨太深的缘故吧!也怪二伯父和二姑姑在赡养奶奶的事情上伤害了父亲的感情。在家庭的立场上,他们没有给父亲树立一个学习的榜样,没有起到一个兄长的职能作用,这就是父亲不愿与他们来往的根源所在吧!

忘不了,父亲躺在太平间的夜晚,亲友们都来到我们郑州家中的情形,忘不了,我和妹妹彻夜为父亲写悼词的点滴,钢笔握在我的手中,像故意跟我作对似的,不听我的使唤,脑海中,全是父亲的影子,曾经写过很多文章,那晚,我却无从下笔,不知道写什么好,头昏脑涨,脑海一片空白,觉得所有词汇在父亲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如此无济于事。一本稿纸被我揉成一团,撕的粉碎,顷刻间,我感到了“父亲”这个称谓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神圣不可侵犯。

拿起笔的手开始了颤抖,父亲岂是我三言两语评价和概括的?从来没有被一篇文章如此难为过,当我要提起笔写自己的父亲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我像被谁掏去心肝一样痛,我平生第一次感到我是如此贫乏,如此的幼稚,如此的不谙世事,想到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想到了父亲种种平日觉察不到的好,我的泪水溢满双眼,像决堤的海,汹涌而来……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大休期间奔波数百里回老家与我们母子团聚的温馨画面,还记得大年三十晚上父亲为我们盘的饺子馅,还记得父亲在大雪纷飞的除夕夜渐行渐远的背影,还记得我们跟父亲住单身宿舍的点滴经历,还记得父亲工作过的小茶炉房那间小小澡堂子洗澡的片段,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回老家接我们来郑州时乘坐的火车头,还记得跟随父亲转学来郑州时的那个冬天……

耳畔还回响着父亲的谆谆教导,还依稀听到父亲买菜归来的喊叫声,分明听到了他近似蹒跚的脚步声。

还记得父亲火化那天,天气格外的好,从父亲遗体告别现场出来,亲友们都纷纷赶赴饭店,我和姐姐妹妹三人却一屁股坐到了殡仪馆聚仙阁的石阶上,没有言语,只是望着夕阳的余晖呆呆地坐着。直到饥肠辘辘响起,才知道我们依然逍遥于世间,不知道妹妹从哪里捡了两只供奉神灵的苹果,一向爱干净的我,已然顾不了许多,竟像个乞讨的叫花子饿死鬼一般啃了精光。

记不清何时乘坐本家大哥的车回到了我们和父亲共处的家中。回到家,回到了依然狭窄的住处,此刻感觉整个世界空荡荡的,整个人像被摘去内脏的空壳,又像被抽去枝条的树皮,蔫作一团。

从来没有感到父亲的伟大,从没有感受到父亲的重要性,等亲友做鸟兽散时,我才深刻意识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我的父亲已经离我而去了!也只有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父亲曾经是我遮风避雨的港湾,父亲是那个我依靠的大山,父亲是那个付出永远不计回报的人,他是那个盼我比他好,不图回报无私奉献的人。

离开父亲的日子里,我曾想过要逃避现实,不想被失去父亲的痛苦包围,我曾一味地以为我把自己藏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我会忘记我是谁,我会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忘掉所有的不快,没想到,我拉着行李从家到都市村庄,我想到一个偏僻的无人认识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我想挑战生命的极限,尝试一下一个人的生活,可是,无数个夜晚我是在失眠中度过的,也只有工作的状态我才是最愉悦,身心最自由。

在工作的过程中,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实践证明了父亲的话是对的。他时常告诫我:不要贪恋别人表面对你的赞美,不要在意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对自己要求越严厉的人,敢于直言不讳当面批评你的人才是真正在意你的人。

父亲是个军人,他有军人的刚毅,他直率,善良,坚强,勇敢,他是我们兄妹五个学习的榜样,他公正,公平,他向我们解读了“十指连心,哪个指头咬着都喊疼”的父子清结。他是我爷爷奶奶的好儿子,在赡养老人问题上,他为我们树立了学习的榜样,他不等不靠,他不是独生子女,却扮演了独生子女的角色。他是我母亲的好丈夫,在困难面前永不退缩,敢于承担责任。

离开父亲的日子里,我曾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他,在创作的时候我会不由想到已故的父亲,近来,我有种莫名的责任驱使我努力工作,好好学习,开心生活,在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晚,我再次想到我敬爱的父亲,甚至于孤夜难眠,想到早逝的父亲,我竟然莫名的伤感起来,任凭思念的潮水席卷我的心扉,任凭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在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这个美好的时刻,我再次想到了远在天堂的父亲,谨以此文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希望父亲放心,好好休息!女儿永远缅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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