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烟嘴

夜黑沉沉的，山村的风一阵紧似一阵。一只猫在村内街道上飞快地跑着。

一

一座四合院，土坯砌垒的院墙。猫跃上了墙头。

屋内，桂鱼听到猫叫声，忙推醒了丈夫三狗，紧张地说：“快，你听，那猫又叫了。”

三狗听了听说：“那有猫叫，快放心睡吧。”

桂鱼瞪着眼睛大吼：“你听，你听，来到房后了！”

这时，三狗也听见了，说：“还是那猫！”听了一阵，然后又说，“让它叫吧，不信它能叫一夜。”

桂鱼说：“它一叫，我的心就怦怦跳，人说人死有魂，会不会老拐的魂附在猫身上，,要不咋会隔三岔五地叫？”

三狗说：“老拐生前和那猫形影不离，人说猫老成精，咱们的事，猫肯定也是知道的。”说这话时，三狗叹了口气。

猫的叫声，像重锤敲在桂鱼心上。过了一会儿，她推了三狗一把，带着哭腔说：“叫声更大了，我害怕!”

三狗看着桂鱼说：“那咋办？”

桂鱼焦急地说：“你个大男人，一点办法也想不出，亏你长了五尺高！”接着数落起来，“整天像气闷了心，一点弯弯也不会绕，我咋找了这么个窝囊废！”

“放啥屁哩，现在想到怕了，当初没想想现在！”三狗涨红着脸骂了两句，桂鱼瞪着眼，不吭声了。三狗穿衣服，咬着牙气呼呼地说，“我把这畜生打死！”然后下地找了根木棍，又从炕角拿了手电，出门了。三狗走后，猫果然不叫了，而且屋后有奔跑声，桂鱼知道是三狗在追赶猫。一会儿三狗回来了，桂鱼问，“打死了？”三狗没吭声。桂鱼又问了一声，三狗吐了口唾沫，说：“这死猫成精了，跑得像闪电，根本追不上。”两人再度沉默。三狗也没心思睡觉了，靠在墙上，抽了根烟。桂鱼许久才憋出一句：“那可咋办，这样下去谁受得了！”三狗又点着根烟，抽了两口，咬咬牙说：“鸡鸡不叫，在人摆调，明天晚上咱俩一块出去，两个人堵它，它还能逃得了？”桂鱼说：“老拐刚死，黑咕隆咚的，我可不敢出去！”三狗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不把孩子舍出来能套住狼？不弄死它，你就别想睡安稳觉！”

第二天白天，三狗准备了两根又粗又长的木棍，又围着自家的屋子转了一周，找好两个人隐藏的地方。晚上，寒潮来袭，天气很冷。三狗和桂鱼穿着厚厚的衣服，各自拿着一根木棍，三狗蹲在房子东边的秸秆堆里，桂鱼钻进房子西边的一个破车棚内，那是过去村里喂牲口、放木轮大车的车棚，已废弃多年。冷风呼呼地吹，两个人尽管穿着厚实，还是觉得凉飕飕的。夜已深了，猫好像知道两人行踪似的，还没有出现。桂鱼迈着小碎步轻轻地走到三狗的秸秆堆前，哆嗦着说：“要不咱回吧，看样子是不来了！”三狗搓着冻僵的手，骂了桂鱼一句：“狗屎糊不上称坨，不能再等一阵？”桂鱼又慢慢地回到车棚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桂鱼冷得搓手蹬脚。刚才还有点月牙，很快云遮住了月光。天冷加上害怕，桂鱼一时内急，但是看着漆黑的夜，不敢走出车棚，最后越来越憋不住，只好咬着牙到车棚口解决。这时，“喵呜”一声，一只黑猫突然出现在桂鱼面前，一双眼睛射出金蓝色的光。桂鱼猝不及防，“妈呀”一声就坐在地上了。是老拐的猫，一只身形剽悍的黑猫。看着那猫，桂鱼就像看到死去的老拐，浑身哆嗦，四肢无力，慌乱中伸手拿过木棍，自己给自己壮胆，声嘶力竭地喊了句：“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但是两手不听使唤，木棍晃悠着不知打在了什么地方。猫也奇怪，好像知道桂鱼打不到它身上似的，蹲在前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时，三狗气咻咻地跑过来，盯着黑猫闪亮的眼睛，抡起木棍照着猫的头狠狠打下，但就在棍子打到猫身上的一刹那，“哧溜”一声，猫不见了，十几步开外传来“喵呜”一声，那声音是悲恸和愤恨。三狗望着黑猫跑走的方向，无奈地倚在车棚的墙上，桂鱼两眼无神，瘫坐在地上。

二

三狗扶着桂鱼回到家，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桂鱼捂着腮帮子说牙又疼开了，又问三狗该咋办。三狗说那猫确实不对劲，棍子都挨头上了，还能逃跑，真是神了。

桂鱼想了想说：“要不，找人想想办法？”

三狗说：“找谁？”

桂鱼说，“找李阴阳吧。”

三狗烟头一闪一闪地，沉默了一阵，说，“他和老拐那是屎对了粪，关系特殊，咱们的事多多少少他也知道一些，他能帮咱的忙？”

桂鱼不知道老拐和李阴阳关系咋特殊，只知道了平时两人走得很近，问三狗。三狗告诉桂鱼，在你下嫁到这儿之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有一次，老拐、李阴阳和几个社员一块去砍树，有一棵大树倒下来时，李阴阳正站在树倒下的地方，老拐跑过来，一把推开了李阴阳，李阴阳脱险了，老拐的腿却被砸断了，从此老拐的腿成了一条长一条短，老拐大名叫李二贵，走路一瘸一拐，人们才叫他老拐。老拐为人随和，也不介意人们这样叫他，后来人们就真叫他老拐了。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李阴阳对老拐就像对待亲哥一样，常来帮老拐的忙。

桂鱼听了，问：“那咱的事，老拐不会也告了李阴阳吧？”

三狗说：“李阴阳病歪歪的，跟着女儿去看病，离家快一年了，最近才刚刚回来，他想告也没时间呀。”

桂鱼说：“那就去试试。”

三狗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个时辰天亮了。两口子买了两瓶酒，到村东找到李阴阳。李阴阳其实也不算什么阴阳，在村里有点文化，也懂点风水什么的，人缘好，上门求的人多，人们就叫他李阴阳。

李阴阳住在村东头，桂鱼与三狗一前一后走进一处旧宅院。李阴阳正在院子里转悠，看到桂鱼两口子，忙把两人请进家里坐下。桂鱼脸色很难看，对李阴阳说：“李叔，老拐的猫每天晚上叫得四邻不安，我们整晚都无法睡觉，你看我这腮帮子，你看，你看，都肿起来了。”

李阴阳看了看，桂鱼捂着腮，哈着气，好像疼得厉害，再看三狗，三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李阴阳心说村人谁不知道，明里暗里你两口子一直在打老拐的主意，想沾便宜，想不到贪财不要命的两人，也会有今天。他说：“你得说清楚来龙去脉，你说猫叫，为啥知道是老拐的猫，为啥老拐的猫，不到其他人家叫，偏要上你家？”

三狗看了一眼桂鱼，桂鱼眨了下眼，推了推三狗说：“那猫肯定是老拐的，他养了很多猫，只有这只黑猫最忠心，像子女一样一直陪着老拐。至于矛盾嘛，能有什么，还不是老拐活着时，和我们在一个院里，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心里记恨，阴魂不散，让猫回来闹腾？”

李阴阳平静地看了看他俩，又翻了几本线装书，低头默默算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对两人说：“从卦象上看，就是老拐回来闹腾了！”桂鱼两口子听了这话，吓得脸色更白了。李阴阳抬头看了看，又随口说了一句，“就因为磕磕绊绊的小事，也值当得回来找你们？”看桂鱼两口子不说话，回过头叹了口气，说“死了，死了，死了就了了，有啥想不开的，老拐也真是！”接着随手画了两张谁也不认识的东西，说这是两道符，回去贴到门上，在家里摆上供桌，供上老拐牌位，供七天，每天磕头祷告半个时辰，先试试看行不行，不行再想办法。桂鱼两口子谢了李阴阳，把符揣到怀里，回去了。

三

李阴阳在两人走后，流了泪，说：“做贼心虚，看来老哥被这两口子欺侮了，这回就让这昧心人受几天罪吧!”说着，呆坐在炕上。医生不让他抽烟，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一个玉石烟嘴，插了根烟，点燃，眼光却又放到了玉石烟嘴上。他有两个祖传的玉石烟嘴，是一对儿，老拐十分喜欢。他拿了一个给老拐，老拐不要，他说算你借我的还不行？老拐才收下了。睹物思人，他的眼睛又湿润了。

坐了一会儿，李阴阳又想到那只猫，心说天气寒冷，不知那可怜的猫在那儿吃食，在那儿过夜。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就拄根棍子往村外走，走了有一里地，走到一座坟墓前。李阴阳在老拐坟前磕了头，然后细细地在周围草丛里找起来。果然，坟头的左边有一个小洼地，那里卧着一只猫，是老拐的猫。猫看到他，好像认出了他，跑到他跟前，看着他叫了两声，在他的腿上磨蹭了两下，站在他的脚上。他把猫抱起来，轻抚着闪着亮光的猫皮，眼泪不觉流出来，喃喃地说：“老哥有你这么忠心的伴儿，也知足了。反倒是我，对我的恩人，没帮上啥忙，心里有愧呀。”接着又对猫说，“咱回家，回家。”说着抱着猫就回家了。

李阴阳几天前就听村人说桂鱼两口子要打死老拐的猫，这次他怕受到伤害，让猫在家待着，可是猫吃了点东西，喝了水就走了。过了几天，李阴阳看猫来了，紧闭了家门，还是想把猫关在家里，可是猫大叫两声，伸出爪子一下就把门抓开了。李阴阳不觉大吃一惊，心说猫怎会有那么大力气？看着远去的猫，李阴阳心里既难过又兴奋。

四

再说桂鱼两口子拿着符回了家，按李阴阳的嘱咐忙碌起来。三狗把符贴在门上，又找来一张桌子。桂鱼拉开抽屉，找到一把艾草香，又从柜子底下摸出一个香炉，放了点小米，把香点燃，插在香炉上。做好这一切，然后长长地作了个揖，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半闭着眼睛，好像很虔诚的样子，口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念叨声。 三狗木木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地上跪着的桂鱼，再看看艾草香冒出的袅袅青烟，好像老拐的魂真的到了这屋里，觉得背上紧紧的像是有人在抓挠，心跳也快了许多。

桂鱼坚持了三日，跪得膝盖肿了起来。第四日，桂鱼就找了个棉垫，坐在垫子上念叨了。第五日晚上，桂鱼坐在棉垫上，照例念叨了半个时辰。那晚睡觉时，点燃的艾草香还在闪着火星，冒着青烟。睡到半夜，屋里忽然响起了鞭炮声，两人惊慌地跳下地，看到外屋一挂鞭炮正闪着亮光，“噼噼啪啪”声音十分响亮。浓烟中“刺溜”一声，一只黑猫窜到跟前，对着两人大叫了一声，然后纵身跃上窗台，从窗口跑走了。原来，因屋里有艾草香的味道，桂鱼觉得味儿怪，就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想不到这条缝成了猫的通道。桂鱼惊恐地叫了一声，瘫倒在炕上。三狗抱着桂鱼，先掐人中，后捂屁股，他听说人上不来气，就要下行，从屁眼里一跑气，人就完了，三狗捂了一阵，桂鱼终于缓过气来。桂鱼挣扎着坐起来，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咋了，咋了？”

惊魂稍定，两人走到外间屋，屋里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鞭炮纸屑飞得到处都是。

桂鱼瞪眼又骂起三狗来：“你买回鞭炮，不知道放得远点！”

三狗回骂：“你不知道把窗户关严点！”

三狗看了看香炉，看了放鞭炮的地方，分析说：“是那猫让鞭炮燃着的！”

桂鱼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扑通”一声跪到老拐的牌位前，大声说：“老拐，我们欠你的，我们还，你不要回来找我们了，我们认错了，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

接连几天，老拐的猫，晚上还是来叫。

李阴阳和老拐本就走得很近，再加上李阴阳的法子没啥效果，桂鱼两口子就不相信李阴阳了。几天后，他俩跑到外地求人，他们先后找了几个打卦、算命、观风水的，那些人也各自拿出自己的招数，让桂鱼两口子试，可是猫还是继续来叫。

有一天，桂鱼气呼呼地从外面回来说：“有人看见那猫从李阴阳家出来，我看是他撺掇猫在搞鬼，怪不得我说他那法子没啥效果呢！”

三狗说：“当真！”

桂鱼说：“有人看见的，还能假得了！”

当天晚上，三狗和桂鱼又藏在李阴阳家附近观察，第一天没看到猫，第二天傍晚果然看到老拐的猫进了李阴阳家，又等一会儿，那猫出来了。三狗拿着棍子扑了上去，桂鱼也从另一方向去堵截，结果猫跑得快，两人没有追上。依桂鱼的性格，本来是要到李阴阳家大闹一场的，可是三狗硬是把桂鱼拽回了家，他说说不来啥时又要求到李阴阳，还是忍忍吧。

过了几天，院后的粪堆发生了自燃，三狗看没有火苗，只是冒着青烟，就没管它。可是到了晚上，三狗当初打猫时用来藏身的那堆秸秆却着火了，火苗蹿起一丈高。秸秆堆离房子远，旁边也没有其他可燃物，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是那么高的火焰也够吓人的。救火时，猫跑到桂鱼和三狗跟前大叫了两声，然后跑走了。那堆秸秆离粪堆有五十米，一般不可能自动引燃秸秆的，桂鱼两口子说肯定是猫给点燃的。邻居也有人说，晚上他看到一只猫嘴叨着张破铁锨，他还以为是猫闹着玩儿呢，没想到是把粪堆的火，引到了秸秆堆上。现场又有村人猜测是老拐的魂回来了，有人还对着桂鱼说，这以后还不知要出啥事！说得桂鱼两口子头皮一乍一乍的。

五

晚上，桂鱼两口子又商量该咋办。桂鱼说，问了不少人，都说到坟前好好求求老拐,或许会好一些。三狗想到老拐心善，求求或许真的有用，就同意了。

桂鱼到集市上，买了好多阴间票子，面额很大，一张就是一亿，也有十几亿的，还买了十几个镀金纸糊出来的元宝。白天怕人看见，挨到傍晚，俩人悄悄地到了老拐坟前。桂鱼和三狗都跪下来，给老拐磕了三个头，然后桂鱼就求告起来。

桂鱼在坟前，为表诚意，讲了很多事。她说：“过去我们两口子看你孤身一人，就想占你些便宜。看到你种地忙不过来，就去帮忙，有时你生病了，我们做好饭给你端过去，这些其实都是哄你高兴的。后来，我常找机会，问你借米、借面，甚至借钱。大概你也看出了我们两口子的用心，就与我们来往少了。我们借了你五千块钱，你要了几次，我总是推说没钱，或者说过段时间给。一个月前，你拖着病体，上门来要，我还冷冷地说一分钱也没有。不但没还你钱，三狗和我把你拖出门外，我还踹了你一脚。当时，你的猫也跟着的，出门时，瞪着眼吼了一声。我们从门缝里看着你一瘸一拐回家，重重地摔住家门，又听到咚的一声响。当时，我还笑了一下，说老鬼跌到了。三狗也狠狠地说，快死了吧！接连几天，你一直病在炕上。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等你一死，钱就不用还了。有一天，你的猫，叫起来，一直叫了一夜。村人听到猫叫，推开你的门，发现你爬在炕檐上，已死去多时。”讲了这些，桂鱼叹口气说，“我们不该咒你，骂你，不该欠你的，我们认错了，今天我们给你烧了那么多钱，到了那边你也不缺钱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过不去了！”

这时，“喵呜”一声，老拐的黑猫一下窜上坟头，把两人吓得大叫一声。猫看见桂鱼，就猛扑过来，在桂鱼的手上，抓了一爪，桂鱼的手顿时鲜血淋漓。三狗看猫咬伤桂鱼，惊慌中随手拿起坟旁一块石头，追着猫打。猫没有逃走，而是一边躲避三狗的石头，一边伺机扑向三狗，一人一猫在拼命争斗。这时，听到坟里说出一句：“还不给我滚！”三狗和桂鱼听到老拐的声音，如遭雷击一般，吓得浑身发抖，三狗顾不得打猫，急急忙忙扶着桂鱼跌跌撞撞跑回了家。

桂鱼到村卫生所包扎了手，可回家还是钻心地疼，第二天又到乡卫生院治疗，大夫让桂鱼住院，住了几天，伤口还不见好，又到了县医院。在县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出院回家。桂鱼算了一下，仅医药费就花了三千多，再加上住宿、打车等费用，用了五千多，这还不包括外出请阴阳打卦算命花了的钱。一算出五千这个数字，两口子心里嘎登了一下，两人的脸又吓得白了。桂鱼哆嗦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三狗带着哭腔说：“放在咱面前个金山，不是咱的，咱也不拿了！”

两人从医院回来当晚，猫又来叫了，两人面如死灰，长吁短叹，束手无策，精神快要崩溃了。

六

桂鱼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拽住三狗，颤抖着说：“还有一件小事我没有告你，老拐死后，乘人不注意，我到他屋里，拿了一个玉石烟嘴，原以为值好多钱，后来一打听，五块钱也不值，我就扔到你那放杂物的木箱里了，这段时间，猫一直叫，我就想是不是老拐在那边要用那烟嘴，要知道老拐活着时，那烟嘴是随身带着的，要不咱把那烟嘴也还给老拐吧。”

三狗说：“这事咋不告我？”

桂鱼说：“一件小事，还用给你汇报？”

三狗说：“你咋想到拿老拐的烟嘴的？”

桂鱼说，“老拐死的前两天，我听见老拐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说，‘我不知啥时就不成了，想还他的这个玉石烟嘴，他不在家，还不了，我要不在了，等李阴阳回来，你把它还了吧。’当时只有猫听了老拐的话，我心说老拐精神不正常了，又寻思老拐说烟嘴，自然那个烟嘴是个稀罕物件，说不定很值钱的。从那天开始，我就惦记着那个玉石烟嘴，等老拐一死，我就瞅空到老拐屋里找，唉，俗话说做贼心虚，手忙脚乱找了半个时辰，没有找到，当时，那猫从窗口的洞里回家来，看到我大叫了一声，向我扑来，我慌忙溜出来。隔了一会儿，看猫又出去了，我第二次进了老拐的屋，这次，总算找到了。”

桂鱼说完话，就在自家杂物箱里翻起来。翻了一会儿，手拿烟嘴，交给三狗。第二天天刚亮，三狗悄悄地去了坟地，他没敢到坟堆前，怕猫咬，更怕老拐的魂找麻烦，在坟地的边上把烟嘴埋进草丛里，就急急忙忙跑回家了。

好像很灵验的，玉石烟嘴送到坟地的当晚，猫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桂鱼抚着胸口说：“看来，就是老拐要烟嘴了，这一步我们总算是走对了！”

七

这段时间，李阴阳心里也不好受。那晚李阴阳出门散步，正好看到桂鱼两口子要到老拐的坟地，他怕两人伤害猫，也悄悄跟着到了老拐坟地，不过他是藏在坟地的一棵大树后。他细细地听了桂鱼坟前的话，心中那气简直要爆炸了，后来看到三狗要打猫，就假装老拐的声音，吓了两人一句，救下了猫。

桂鱼两口子从县医院回家那天，李阴阳心头的气消了一些。恰好，猫又来到李阴阳家，李阴阳抱着猫，对猫说，“桂鱼两口子受了惩罚，不要再去闹了好不好，老拐哥心地善良，他也能理解的。”猫听了李阴阳的话，叫了两声。

可是，过了几天，李阴阳听人说，猫还是到桂鱼家叫，心说这猫咋了？又过了两天，村里又有人说，猫不知怎么了，不去桂鱼家叫了，也有人说老拐的鬼魂不和桂鱼闹腾了，老拐真是太善良了。

过了一天，黑猫衔着一个玉石烟嘴，跑到李阴阳家，放到了李阴阳的手上。一开始，李阴阳以为是猫拿自己的烟嘴玩呢，可是一掏上衣口袋，自己的烟嘴还在，再细看猫衔来的烟嘴，终于明白过来，这肯定是老拐哥活着时，让猫还他烟嘴的，老拐哥到死都没忘记还他的烟嘴。他自言自语地说：“老拐哥，一个烟嘴你都记着归还，可是你救我的恩情，我却没有补偿你的机会了。”他的眼眶湿润了。

那天晚上，李阴阳想到一个问题：玉石烟嘴还回来了，猫也不到桂鱼家叫了，莫非桂鱼两口子和这个玉石烟嘴有什么瓜葛。

第二天，李阴阳看到桂鱼两口子要上地干活，就走在两人后面，拿出玉石烟嘴抽烟。桂鱼两口子本是不理李阴阳的，可是桂鱼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偏又眼尖，看到了玉石烟嘴，倏地一下脸色都变了，随即捅了三狗一下，让三狗看。

三狗回头看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桂鱼调整了一下表情，对李阴阳挤出笑容说：“李叔干啥去呀？你这烟嘴挺好看的。”

李阴阳看着桂鱼说：“天气好，出来转转。”

桂鱼说：“你那烟嘴和老拐那烟嘴一模一样。”

“是老拐还我的。”

“啊！”

“啊，是这几天刚还的，老拐的魂什么都跟我说了。”说了这话，李阴阳盯着桂鱼两口子看。

桂鱼愣了一下，挤出两滴泪来：“求老拐不要怪我们，烟嘴是我让三狗送到坟地的，我们改邪归正行了吧。”

听了桂鱼的话，李阴阳彻底明白了。

桂鱼继续说：“我们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你帮我们求求老拐，不要恨我们，不要和我们过不去！”

李阴阳说：“你们两口子真想悔改，那就把欠他的钱，捐出去，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桂鱼和三狗听到欠钱的事，更加相信老拐确实把所有的事都告了李阴阳，可是听到让他们捐钱，却一时僵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喵呜”一声黑猫跑来了，桂鱼和三狗吃惊地愣在当地，接着“哧溜”一声，猫跃到李阴阳肩头，蹲在李阴阳肩膀上，冲桂鱼和三狗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