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做了手术的消息,是三爸告诉我的。三爸很生气我长时间不联系他,把我叫到他家里说叨了一顿,又说我的二姑住院做了手术,右腿的膝盖骨换掉了。三爸的意思是说,快去看你二姑,别窝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跟傻子似的。
我窝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跟谁都不联系这一状况,让周围的人很不喜欢。老爸问我,你大姑感冒了你不知道?我说不知道。又问,你三妈生病了你不知道?我说不知道。老爸就生一肚子气,把我狠狠骂一顿。
现在,我知道二姑做了手术,躺在医院里,我得抓紧时间看二姑去。知道了二姑做手术的第一时间,我打电话问在平川的二姐,二姑是什么情况她应该知道。二姐说,是吗?二姑在平川做手术了?我还不知道二姑在平川做了手术,不是计划好了最近一段时间去兰州做手术吗,怎么到平川做了?
我以为二姑做手术的时候,二姐守在手术室外面,原来二姐还不知道。二姑在前一天做掉了手术,在平川人民医院,离二姐住的屋子是一个站点路程。
第二天一大早,老妈和二姐去看躺在病床上的二姑,辛苦了一辈子的二姑,腿疼了好多年的二姑,终于做了腿部治疗手术,把膝盖骨换掉了,腿上又割又钻地折腾了三个小时,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住半个月医院。
二姐坐在二姑跟前的时候,三爸也来看二姑,三爸给二姐说我的情况,说我好像失踪了,长时间没有音讯。然后二姐很生气地埋怨我,你怎么能那么长时间不问候三爸?你可真过分,三爸很生气知不知道?你手里没钱了吗,被你老婆开店折腾光了吗,没钱也不至于和人不联系。
二姐这样埋怨我的时候,我带着老婆孩子已经到了平川,已经看过了二姑,已经坐在了二姐的屋里,等着吃她包的饺子。
周六早上,我们一家三口坐火车去平川看二姑,原来的打算是我一个人去平川,老婆带着儿子去靖远,她要到已经关停的店里收拾东西。但在周五晚上,老婆对我说,她要跟我一起去平川看望二姑,这让我大受感动。这死女人动不动突然来个幺蛾子,要么让我沮丧一番,要么让我感动一下。以前很多次,我要领她去平川看老妈,看侄儿们,她说,不去!她能主动跟我去平川,让我大受感动。
有一次,我领老婆去三爷家,她不愿意去,愁苦着脸,走在三爷家的路上,她越来越忧愁,我一肚子气上来,吼她一句,不去算求,你回去!她转身往回走,走了一段路,我返身追上去,把她硬拉去三爷家。
大家骂我没有了人情味,认为都是受我老婆影响。我老婆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干巴巴死性子没有人情味。
让她跟我去三爸家,她不去。让她跟我去姑姑家,她不去。让她给婆婆多打电话问候,她不打。我骂她小心眼死性子,不懂人情世故。她很生气,大喊大叫凶我一顿。
我要去平川人民医院看二姑,她要去靖远店里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坐火车。她坐到靖远下车,我坐到终点站的平川下车。我很希望她能跟我一起去平川看二姑,但我不愿强迫着她非要跟我去。她突然说要跟我去平川看二姑,这让我非常高兴,我抱着她摇来摇去,把她美美夸赞了几句。看到我这样高兴,她也越加高兴,她说她哪有那么死心眼,肯定去看二姑,那么好的一个二姑。
我告诉过老婆,我二姑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姑,侄儿们很小的时候,就受二姑春雨滋润田野般的照顾,二姑无微不至照顾我们到长大。二姑像男人一样拼命在地里劳作,下得苦太重,受得累太多,腿部得了严重的病症,疼了好多年,现在做了手术,希望二姑不在受痛苦,尽快恢复健康。
我们一家三口去平川看二姑,坐在火车上,我的心情很踏实,因为我带着老婆孩子去看二姑。先到老妈和二姐跟前,吃一顿老妈和二姐做的中午饭,见到我的侄儿和外甥们,再去医院看二姑。
假如我一个人去平川,心里肯定惶恐,大家会问:你老婆咋不来了,她也应该来呀。
平川不但有生病的二姑,还有二姐,还有老妈,还有三个侄儿和两个外甥,大家希望我和老婆一起来平川看亲人们。
在火车上,我给老婆讲姑姑们的故事,大姑也好,二姑也好,三姑也好,都是一辈子在土地上劳作的人,极朴实善良的人。现在,姑姑们老了,动不动生病住院。
在火车上给老妈打电话,妈,给我们做一口饭,一点二十我们就到你那儿了。
老妈问我是一个人还是领着儿子,我说儿子和老婆都领着。老妈高兴得很。一案板的萝卜肉馅饺子等着我们到了下锅。
买上一袋子桔子和一个菠萝给孩子们吃。下了火车,再坐一辆出租车到平中路口下车,我和老婆在水果店里买桔子,儿子一扭身向前跑了,前面就是老妈和二姐和孩子们吃住生活的出租院子。我们来好多次了,儿子看见柏柏哥哥迎面跑来,柏柏跑来接我们,不理大舅和大舅妈,接上弟弟转身原路跑回去。我看到他俩的后背影,柏柏瘦小单薄,儿子胖大厚实,我怀疑这家伙不是柏柏。老婆说,就是柏柏啊,怎么不是?
老婆朝他俩的背影喊,喂,等等,等一下。老婆小跑着追两个孩子,我提着一袋水果跟在后面。
在火车上,过了吃饭的点儿,我和儿子饿得在火车上乱说一通好吃的东西。我们什么吃的东西都没带,下次坐火车来平川,带几个煮鸡蛋和两个肉夹馍。
儿子跑进这处院子,扑进屋里,粘在正下饺子的奶奶身上,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奶奶搂住他亲,奶奶说,啊呀这个娃,咋胖了这么多,你看这脸蛋坠下来了。
老婆笑着说,顿顿要吃肉,能不胖吗,再不能吃太多肉了,不敢再胖了。
文凯、文勇、柏柏都站在我身边,他们的身子都显单薄,和我儿子比较,差距太明显了。我说他们,你们要好好吃饭,过来,再吃些饺子。
文凯中午饭没好好吃,我把他拽过来和我一起吃饺子,他边吃边说,大大,我还要去补课,两点就走。
不见晶晶的影子,她在路口的新华书店看书,周六有大把的时间在书店里读书。
文凯吃完几个饺子,抱着书本出去了,过了一分钟又回来了,他说,大爸,席老师还在睡觉,敲不开门。从两点到四点,安排孩子们在席老师家里学习,两点过去了,席老师还没有睡醒午觉。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晶晶姐姐回来了,拉住我儿子说,我在新华书店看书,书可多了,你想不想去?
儿子跺着脚说,想去想去,你带我去。
姐姐带着弟弟们又去新华书店,三个孩子叽叽哇哇从巷子里出去了。
文凯也想跟着他们去书店,他站在门口想往出走,又不敢去,回头对我说,大大,我还要到席老师家补课。
可怜的文凯,才上四年级就要在周六下午辛苦补课,我老婆拉着他的手问:文凯,你要去补课,补什么课呀?
“席老师给我补英语。”
“你英语能考九十多分,你还要补英语吗?”
“可是不补课,就考不到九十多分。”
文凯拿着英语书本出去了,再没有回来,要补到下午四点。
我们要去医院看二姑了,我们不知道平川人民医院怎么走。老妈带我们去。大门锁上了,孩子们一会儿回来进不了家。我们到路口的新华书店找孩子们,把门上的钥匙给他们。老婆拿了钥匙进到书店,可没有找到人,他们不在新华书店,晶晶把三个弟弟能领到哪儿去?晶晶从眼前走过来,是她一个人,奶奶问,他们三个呢?
“在书店看书啊。”
前面有另一家书店,三个孩子在里面看书,晶晶独自出来想回去,她大半天没有喝水,想回家喝水。奶奶骂她几句,把钥匙给她,让她去书店把三个弟弟领出来一起回去。
晶晶转过身子又回书店去了,我在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一兜葡萄.老妈问,去医院看你二姑,就带两串葡萄?
“谁说就带两串葡萄,我再给二姑一百元钱。”
今天早上,大姐和二爸家的堂姐堂妹也来平川看二姑,二姐领着她们先去了医院,我们买葡萄的这会儿,姐姐妹妹们围在二姑身边说话。老妈再领着我们去医院,二姑床前围着太多人说话,反而搅扰的二姑休息不好。
医院不远,二十分钟能走到。但老妈腿脚不利索,走的时间长,怕老妈累着,我们坐出租车去医院。两分钟到了。在医院门口,大姐二姐三姐她们刚好出医院大门。我们从出租车上下来,大姐笑着说:啊呀,你们早来几分钟,看完二姑,咱们一起回家。
过年的时候,二爸家的三姐和妹妹们没有见着,她们来看二姑,在医院门口相聚,大姐拿出手机给姐弟们照相。她们四个回二姐屋里,我们三个去看二姑,完了回二姐屋里和她们好好说话。
我没有记清楚二姑在哪个病床,老妈来过一次,也没有记清楚是哪个病床,我们三个人在走廊里转来转去找,没找见,打电话问表哥,他说是二十六床。
小表哥和小表嫂守着二姑,他们五岁的儿子也在病床前,吃着一根香蕉。我们进来,小表哥笑着说,刚把你二姑的四个侄女送走,又来了一个侄儿。
我们应该早一些时候来,或者晚一些时候来,让二姑睡一会儿午觉。三个姐姐都是话唠,围着二姑说呀说,二姑肯定很累了。
老妈也是话唠,和二姑不停说话,二姑脸上很疲乏的样子,坐不住了,赶紧躺下。
二姑对老妈说,你又来了,你把几个娃娃操心好,不要再来这里了,走一来回吃力很。
我和老婆围在床前,我们俩不说话,但二姑问我,你们把娃娃没领吗?
“领了,和他哥哥弟弟们在一起玩呢。”
二姑很希望我们领儿子来:你领来我瞅一下嘛,肯定长大了。
“二姑,领着孩子来看你,怕他吵吵闹闹惊扰你,你好些了,再领孩子来看你。”
二姑又问我老婆,你不忙吗?你在靖远开店,好不好呢!
大家不知道老婆的店不开了,大家问起这事儿,老婆说谎应付过去,先开着呗,慢慢看呗。
二姑安慰一番我们,让我们好好做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将一百块钱往二姑穿的睡衣兜里装。
“二姑,来看你,不知道买什么东西,给你钱,想吃什么让我表哥买来做。”
二姑推辞不要,拽过老婆身上的包包要装进去,老婆赶紧护住包笑着说,你就拿上吧拿上吧二姑。
“我住院的这几天,躺在病床上成了搞副业的人,大家都给我塞钱,怎么行呢。”二姑很不自在的说。
二姑来看住院的老爸,来看住院的老婆,都是塞两百块钱。每次见到我儿子,都给几个零花钱。我来看住院的二姑,想给两百元,可手里不宽裕,透支信用卡生活,只能给二姑一百元了。
来医院看二姑,把三姑也见到了,三姑的两个外孙女领着她来医院,三姑越加瘦,头发白了大半,她和表弟在地里一天到晚忙,三十亩西瓜,太劳苦了。
二姑很疲乏了,又和刚来的三姑说话,我们起身离开,我们来看二姑,实际上倒给二姑添麻烦。
病床旁的柜子上放满了各样水果,二姑让我们拿一些回家,给我们的孩子吃。怎么好意思拿二姑的东西回去。
从医院出来,我们三个人走着回家。过马路时老婆挽着婆婆的胳膊,天气很好,阳光暖暖地照耀,路边的树枝上发了浅绿的新芽。
我们回到住处,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在屋里笑着说话,等着我们回来。除过二姐,她们三个都要返回靖远,我们一家三口也要去靖远。
我说,大姐,我们一起坐六点的火车回靖远吧。
可是,她们三个人都没有带身份证在身上,买不上火车票,坐到火车上补票,多掏两块钱,还不如坐班车。
在屋子里吃了些花生饼干,吃完一个菠萝,她们三个人出门到车站坐班车去了。
大姐和三姐边往出走边郑重其事地跟我和老婆说,一定要我们去她们的住处。我嘴上答应,好,一定去一定去。
大姐、三姐在靖远各租了一处地方,供孩子们在城里读书,六七年时间里租住在县城里,老家的土地不种了。堂妹在县城里有一套五十平米的搬迁户楼房,不用租房子,她长期住在城里照顾孩子们读书,老家的土地也都不种了。
我脑子里有着姐姐们和妹妹们孩子的身影。大姐的儿子马上高考,成绩不错,一定能考上好大学。三姐的大儿子已经上初中,三姐说很发愁他能不能考上高中。堂妹的小女儿还是老样子,腿脚歪着,走路艰难,一年一年长大,家人谋算着去大医院给孩子治病。
她们走了,我们一家三口再留一会儿,到五点半时出门坐火车。我躺在孩子们的床上睡着了一个小时。
老妈不想让我们走,想让我们一家三口住一晚,明天回去。我领着儿子来平川老妈跟前,住一晚,第二天坐火车回白银,可这次还有老婆跟着,她在老妈这儿住不习惯。
中午的饺子没有吃完,晚饭还是吃饺子,二姐煮了两碟子给我们吃,吃完饺子出门。儿子趴在桌子上吃,我和老婆不想吃饺子了,若是炒菜米饭,可以吃一碗。二姐笑着说我:不早言声,早说想吃米饭就给你们做米饭呀。
二姐和二姐夫通电话,二姐问他吃的啥,二姐夫说吃烤馍馍就开水。二姐夫不会生火做饭,他一个人忙地里活,回家里来,可家里冰锅冷灶。他拿一个馍就着白开水吃到肚子里。二姐在平川县城的出租屋里照顾孩子们学习,二姐还要打一份每月挣一千多元的工,不能离开平川去小水照顾姐夫。
三天时间里,二姐夫没有好好吃饭,老妈心疼他,去小水给二姐夫做饭,和我们一起出门,路过面条店,买上一把面条,炒个小葱鸡蛋,让二姐夫拌面条吃。
我们从屋里出来到路口坐出租车往火车站去,文凯跟在后面,文凯问奶奶,你也跟我大爸去白银吗?
“奶奶不去白银,去小水给你二姑夫做饭。”
“文凯,你跟着我们干么,你回去吧。”
大妈问文凯干么跟着我们出来。
“大妈,我送你们一程。”
这话说的他大妈好感动,美美夸了他几句。
去小水的小面包车停在平川火车站前面的小广场上,老妈背着很沉的背包坐在面包车上,半个小时后到二姐夫家。
我们进了车站,买三张车票,坐到火车上,六点整发车,半个小时到靖远。
到下一个周末,我还回来平川看二姑,二姑肯定出院了,在小表哥家休养。
坐在火车上,老婆说,幸好大姐和三姐没有和我们一起坐火车,问起开店的事,总要撒谎。
别人问起老婆开店的事,就应该实话实说,不开了,赔钱了。何必撒谎,搞得自己身心受累。
201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