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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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丢下我们父子俩去了西宁,一个月后回来,趁着她不在家少唠叨,我们俩从大十字集市上买回来一只小白兔养在家里。若女人在家，怎么可能让家里养到处乱跑到处撒尿的小动物。我们偷偷养，不告诉在西宁的妈妈。养到她快回来，我们把小白抱回平川让哥哥弟弟在小院里养，到放暑假，小白领会老家大院。
我给儿子嘱咐了三遍，不能告诉你妈我们养了小白，这小子一个劲儿点头答应，发誓绝不告诉妈妈。
小白刚到我们家，卧在纸盒里耷拉着耳朵低着脑袋一动不动，生病了的状态，让儿子很担心。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小白对一切还不熟，还不知道我们对他是一腔热爱之心，有心把它抚养长大。所以它以不吃不喝来抗拒。没关系，过上一天，它就会明白我们没有丝毫要伤害它的意思。
我在儿子这么大的时候，眼巴巴盼着爸爸从地里回来时有好玩的东西带给我。一只小野兔子宝宝从装馍馍的布袋里被爸揪着耳朵提出来，我高兴地尖叫一声扑上去把它抱在怀里。它吓得瑟瑟发抖，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它安安静静地呆在笼子里，从不大喊大叫。第一天不吃东西，第二天仍不吃东西，我非常担心它会死掉，我把小白菜叶子扯成细丝装在小碗里放在它嘴边，只要它吃东西就能养活。在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两天之后它开始吃碗里的菜叶子，高兴的我又蹦又跳。小野兔全身土灰色，脑袋比家兔大而且圆，比家兔看上去可爱许多，我叫它小灰，养了七八天，最后跑不见了，我伤心了好长时间。以后的日子里，还养过好多次野兔子宝宝，不是死掉就是跑没影了，惹我伤心好几天。
儿子是小时候的我，也喜欢小动物，更喜欢小兔子宝宝，我们把小白偷偷养在家里。
一早睡醒，儿子睁开眼睛就看装在纸盒里的小白，揭开盖着的报纸，小白直起身子往外瞅，耳朵朝前竖着，眼神里是好奇地疑惑，它这个样子，说明是想好好生活下去的表示。剥两片白菜叶子，掐碎了扔在纸箱里，它一会儿就吃完了。好了，只要它这样吃东西，肯定能长大。
儿子高兴地嚷嚷：爸爸，它吃了好多，爸爸，肯定能养活它！
儿子拿起我的手机给妈妈发小白的视频：看，妈妈，我和爸爸养的小白兔，它的名字叫小白。
说好了不告诉妈妈我们在家养小白兔的事，可过了半天，我们就告诉了妈妈。
女人果然不乐意在六十平米楼房上的家里养小动物，一个劲儿问儿子：它拉屎没？到处尿尿没？身上有味道没？
小白只有拳头大，身上没有怪味道，它在纸箱里装着，纸箱里铺着一层报纸，拉粪蛋子和撒尿在报纸上，一天换一次报纸。
儿子抱着纸盒子去楼下院子里玩，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小哥哥小弟弟，他们蹲在地上围着小白，好半天时间不散去。
儿子在楼下喊我：爸爸爸爸，你下来揪槐树花给它吃。
我们家楼下的槐树花被小白吃完了。小白超爱吃槐树花，一天吃掉好大一把，吃的肚子圆鼓鼓，纸盒子里拉了一层黑豆子一样的粪蛋蛋。晚上，儿子已经睡着，我坐在沙发上边看书边泡脚，小白从箱子里轻轻一下跳出来，“蹬蹬蹬”跑出来到客厅，前爪垂着站起来瞅瞅坐在沙发上的我，犹豫了一下跑过来了，到洗脚盆跟前，我的脚不动，它把头伸进洗脚盆里，舔了两口洗脚水，头一扭跑进厨房里，把装白菜的塑料袋子扒拉的嘶嘶啦啦响。我洗完脚倒了洗脚水，找来一个矿泉水瓶盖子放在厨房地上，他喝了三盖子水，坐着用前爪洗它的脸和胡须，和猫儿一样的洗脸动作。洗完脸，到处跑，在沙发底下钻进来钻出去，玩得越来越开心。我拍拍手叫它：来！小白，抱抱小白。它不是狗娃子，不会一拍手一叫名字就跑到手底下撒娇。我把它抱起来放在书桌上，我的脸靠上去亲亲小白，它乖乖着让我亲，真是很可爱的小白兔。
小白还不熟悉我拍拍手叫它过来的意思。它跑来跑去瞎跑，果然到处撒尿，小小一坨黄渍，我赶紧拿纸擦干净。把它放进纸箱里，不到两分钟，又“蹭”跳出来了，再扔回纸箱，又“蹭”跳出来了。我把它抱在怀里，我坐在沙发上看书，小白窝在我怀里，再不跳下去乱跑。我要睡觉了，不能让它到处乱跑，也不能把它捂在小小的纸箱里，厨房是瓷砖地，不怕它撒尿，厨房的推拉门关紧，一夜里在厨房地上活动。第二天一早，拉的粪蛋子扫掉，厨房地用毛巾擦干净。
儿子去上学，我去上班，把它装在纸盒里，盖住顶子，等我们中午回家，再让它出来活动。
儿子在教室里上课，满脑子肯定想着的是他的小白。
我下班回家，一开房门，眼前一团白色惊慌着滚进了沙发底下，它顶开盖着的硬纸壳，轻松跳出来，在地上窜来窜去乱跑，厨房地上尿了一滩，卫生间门口尿了一滩，我赶紧用湿毛巾擦掉，抱起它，扔进纸盒里，顶上的纸壳压一双鞋子。
儿子放学回来，站在楼下喊：爸爸！爸爸！我的兔子好着没？
我从窗户上伸出头给他应声：小白活得好好的，到处乱跑。
“爸爸，小白饿了，你下楼给它揪槐树花，快去呀！”
我下楼到槐树底下跳的老高揪一把槐树花拿回来，我吃了一半，小白吃一半。
“爸爸，小白渴了，我给它饮水。”
儿子用烟灰缸给小白喝水，烟灰缸浅，盛上水走过去，木地板上洒了一条水痕，我拿毛巾跟在儿子身后擦掉。我教他给小白饮水，矿泉水瓶里装半瓶水，烟灰缸放到纸箱里，用矿泉水瓶给烟灰缸里倒一点儿水，小白喝完了再倒。
我们俩吃中午饭，儿子问:爸爸，小白吃不吃米饭？
一疙瘩米饭给小白，几口吃完了。儿子又问：爸爸，小白吃不吃猪肉片？
一片猪肉给小白，闻了一下，洗胡须和嘴巴去了，果然是兔子，不吃肉。可是，小白超喜欢吃鱼饲料，一包放了三年的鱼饲料，有一股怪怪的腥味，倒在手心里，它一口一口吃完了。它还喜欢吃面包和饼干，地上撒的方便面渣渣也捡的吃干净了，嚼得“噌噌”响，吃的可香了。
儿子下午放学回来，写完作业，吃过晚饭，抱着小白到楼下玩。一堆小孩围着小白喂东西，小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生活条件可真好。儿子一心扑在小白身上，不再和我要手机玩，不再长时间看电视。
但是，小白在地上乱跑，到处撒尿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呢！我拿着擦地毛巾紧紧盯着小白，一出现问题立马收拾。可不能告诉妈妈有这个状况。妈妈在电话里问：小白乖不乖呀，有没有乱跑？有没有到处撒尿？我和儿子异口同声说：没有没有，没有乱跑，没有到处撒尿，它很乖。
晚上睡觉前，我把它关在厨房地上，我抚摸着它温顺柔软的身子说，小白，女人马上就回家了，你的日子难过了。
老婆从西宁回来，一进家门就到处闻有没有怪味道，家里有一股烟熏火燎炒焦了豆子的糊臭味。我在铁锅上炒一碗豆子先倒了一点儿水炒,然后转身出了屋子扫楼道里的垃圾，风一吹把门锁上了，我没带钥匙没带手机，燃气灶开着火，铁锅上有豆子爆的噼里啪啦响，吓的我头脑一片空白，办公室里有备用钥匙，可办公室门上的钥匙在我钥匙扣上，钥匙扣在家里，想给小司或者小师打电话帮我取一下备用钥匙，可同事们的电话号码在手机里，手机也在家里……
这种把门锁上只能叫开锁公司的师傅来开锁的状况，已经出现了好多次，不仅老婆被我气得抓狂，自己也被气得想在这楼道里一头栽下去。每次白白花掉五十元钱开锁。
儿子抱着小白在院子里玩得嘻嘻哈哈，我站在门口抓狂，好像要大难临头。已经在楼道里闻到了焦豆子的味道，楼道里墙上贴满着通下水修上水的电话，开锁的电话在哪里？在哪里？找到了。敲开四楼房门，阿姨认识我是五楼邻居，赶紧把电话给我，我拨通开锁师傅电话，有多快赶多快过来，家里燃气灶开着火！最快的速度也要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里屋里已经烟雾弥漫，豆子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黑烟。
开锁师傅赶来，用三十秒时间开了锁，我一脸无奈给他付五十元钱。假如家里有不会开门的小孩，这种烧焦豆子的黑烟会让孩子中毒呛死，假如小白锁在屋子里，小白这会儿肯定呛死了。
在儿子和小白没有回屋之前，我打开所有窗户和大门，打开油烟机，打开卫生间换气扇，好久之后，屋子里还有焦糊味儿。门后面挂着的衣服，窗帘，床单被褥，明显一股焦臭味。
老婆第二天下午从西宁回到白银，一进家门就这儿嗅嗅那儿闻闻，瞪着眼睛问：到底什么味道？焦腥腥臭哄哄？兔子？
“什么兔子，小白哪是这个味道？昨天下午把豆子炒焦了。”
“你能把豆子炒焦？能把我挂着的衣服熏臭？”
“儿子把小白放在院子里玩，一只花猫跑过来，小白钻到了车底下，半天不出来，儿子叫我帮他抓小白，我正炒豆子，我就跑下楼帮儿子抓小白，半天才抓回来，忘了锅里炒着豆子，锅里就冒烟了……”
哪敢说又花了五十块钱叫开锁师傅开锁的事。
她生气了，不理我了，对小白也厌烦着。
她凭什么生气？她一个月不在家，是我照顾着儿子和这个家，她怎么不记着我的好，她生我气，哼！我也不理她了，尽计较芝麻大小事。
老婆在阳台上的毛熊身后发现了两颗小白拉的粪蛋，又在她放小物件的收纳箱里发现了几粒黑油油的粪蛋，儿子又说，妈妈，它还在沙发上尿尿……
这小子在关键问题上突然就没了智商！
在老婆回来之前，我花一早上时间打扫房间，擦掉地面，洗掉沙发垫子，洗掉身上的衣服，但我干家务太粗心大意，还是被老婆找到了把柄。
和我想象的一样，她唠里唠叨骂：家里能养小动物吗，这么小的家怎么能养小兔子，你不知道它到处拉屎撒尿吗，你们父子俩到底怎么想，它再到处乱跑，我从窗户上扔出去……
小白就被严严实实捂在纸箱子里，只有儿子下午放学时，儿子抱它到楼下活动一会儿，整个晚上都在箱子里捂着。我可怜小白，趁着老婆睡着，把小白放在厨房地上，它跳进垃圾桶里吃泡败的茶叶。第二天一早，厨房地上有了三泡尿渍，老婆骂的更凶恶：你脑子有毛病啊，厨房是咱们做饭的地方，你让它在里面拉屎撒尿？
我老婆骂我最凶的话，也是我最反感的话就是“你脑子有病啊”和“你眼睛瞎着吗”这两句话。这样的话骂出来，虽然骂的是我，但她可爱的一面和温顺的一面立刻荡然无存，骂这样的话出来，说明她极讨厌了我，同时，我想扑上去把她脖子拧三圈。但是我大度，我脾气好，忍着怒气不多辩解了。
可怜的小白，只能把它带走了，在周末，我领儿子去平川，带上小白，平川的孩子们生活在有院子的房子里，院子里有小菜园，种着白菜，想跑出来就跑出来，想吃白菜就去吃白菜。
2019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