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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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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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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杨梢沟

我领着儿子,儿子拎着小白,我们从屋里出来坐出租车去平川,我们父子俩的心情不是太好,好像我们俩是被小心眼女人从家里赶出来的。女人不要小白生活在楼房上的家里,和我为小白吵了几句嘴,到星期六,我和儿子带小白去平川,平川有院子,有五个孩子,我们一起到平川过六一儿童节。小白装在小布袋里,儿子拎着布袋子下楼,出了我们小区大门,坐一辆出租车到火车站,儿子小心翼翼拎着小白,伤心地说,爸爸,我不想送它去平川,我还想养着它。

“不送去平川,你妈妈就把它扔出去让花猫叼走了。”

我们在火车站买了两张票。检票,过安检,穿着安检服的女人问:“袋子里是啥?”

“一只小兔子。”

我们被拦住了,小白兔不能带上火车,一只拳头大的温顺可爱的小白兔怎么就不能带上火车了?什么原因?

答复很坚决,就是不能带上火车,别说小白兔,一只小乌龟也不能带上火车。火车票退掉,我们去坐班车。火车票已经检过了,切了个小口,退不掉。七块五毛钱的火车票,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火车站出来,坐出租车到银光十字,一辆走平川的班车停在路边,我和儿子上班车,儿子一脸慌张悄悄问:“爸爸,不会连班车都不让坐吧?”

“不会,班车嘛,带一只小狗娃子都让坐。”

我们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小白放在脚下,一动不动卧在布袋子里。儿子悄悄问我:“爸爸,它是不是晕车?”

我说:“估计晕吧!”

他又问:“那怎么办?”

我说:“别吵它,它睡着一会儿就好了。”

晕班车的是儿子,皱着眉头叫唤难受,有什么办法,火车坐不上。

一个半小时厚到平川车站,刚好十二点半,比火车快半个小时,没坐上火车白白扔掉火车票钱的沮丧心情减了大半。儿子从车上下来,干呕一下,它认为小白也快晕吐了。

因为过六一儿童节,我们到平川,和五个孩子相聚,不做作业,只顾玩。儿子一路小跑往哥哥弟弟们的屋里去。我在水果摊上买一袋水果,他不等我,拎着小白跑没影了。

儿子跑进巷子,进了小院,晶晶、文凯、文勇、柏柏、呼啦啦围上来,儿子把小白抱出来说,看!孩子发出一阵欢快的尖叫,挨个儿把小白在怀里抱一会儿。

老妈也不喜欢兔子,骂我:“把你死大抱这儿来,还不让几个娃捏死,养这东西干么呀。”

我告诉孩子们,小白不许抱进屋子里,让它在院子里跑。院子里有菜园,里面种着几样菜,老妈又抱怨:“我的菜长不住了。”

他们从库房里找出一个装过水果的塑料筐,把小白装在里面,盖上一个旧毛毯,扣上一片木板。

二姐夫从屋里出来,把我儿子抱了一下,惊叹着说:“这个娃咋这么重?这个娃身体好着,屁股蛋蛋圆嘟嘟着甩啦甩啦的嘛!”

他的儿子柏柏,虽然是我儿子的哥哥,可柏柏小一个头,身子又瘦弱,但柏柏会跳街舞,倒立一个,喊我:“大舅,大舅,你看!”

我惊讶着说:“啊呀,你真厉害!”

大家围一桌子吃饭,老妈的家孙子四个,外孙子两个,都围在身边。老妈说,今天是六一儿童节,给孩子们买一个大蛋糕,用老妈的私房钱给孩子们买蛋糕。他们高兴地拍手欢呼。

孩子们在这个院子里玩一个下午,老妈和二姐夫看护他们,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回老家一趟。三个月没回去了,想老家!今天下午回去,明天下午返回平川。老妈认为太吃力了,下一周放端午节假,三天时间,我再回老家。我等不及到下一周。

二姐说,想回就回去一趟,拿些咱家菜园子里的绿菜,这会儿有一趟车,正好坐着去。错过这一趟,到下午四点那一趟,有些迟了。我赶紧从小院里跑出来,到路口坐1路公交车去十字街小广场,找这趟去红沟村的小面包车。

一辆半新不旧的小面包车停在小广场上,玻璃上贴着“平川——红沟”。师傅赤着上身在驾驶座上呼呼睡大觉,额头上流着汗。车上坐着一个妇人,两个学生。一位笑眯眯的大叔坐在车后面的台阶上,我也坐在台阶上。我瞅一眼大叔,他也瞅一眼我,他先问我:“你也坐这个车?”

我说:“对呀,我回去一趟。”

大叔越看越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杨梢沟里的人嘛,肯定面熟着。坐回老家的班车,无论是从靖远发车,顺杨梢沟进来的班车,还是从平川发车,顺吊沟走的小面包车,坐车的人都看着面熟,都是一个沟里的人,从小一起坐班车去靖远去平川,在车上拉家常,聊着聊着就能聊成拐弯抹角的亲戚。

这位大叔是杨梢沟毛河洛村人,和我聊上几句,果然是亲戚,他是我二爷家三姑姑的婆婆的堂兄弟,他知道我爸我二爸我三爸。他又问我:“你在白银工作?在哪个单位?一个月挣多少钱?”

我心慌慌着胡乱回答一下。他又说:“你们家族出人嘛,你三爷和三爸了不起,都是白银的大干部。”

我怕他问我是不是也了不起,是不是也当上了一官半职,赶紧从他身边跑开。我在附近的茶叶店给老爸买一斤花茶,再买一斤烤鸭和一斤卤鸡爪,身上钱不多,只能买这点东西带回家。

邮局旁边的人行道上围着一帮人鼓掌嬉笑,我也围上去看,一个穿着高跟鞋,一身紧身红旗的大个儿在走模特步摆样样,这有什么稀奇?在往脸上看,天呐!黑茬茬胡子的老男人!

返回到小面包车跟前,车上又坐上了一个妇人,开车师傅已经睡醒,眼睛迷迷瞪瞪着看后面坐的谁。我问他:“师傅,快走了吗?”

他说:“再等俩个人就走。”

又等了二十分钟,不见有俩个人来,天气很热,我在旁边的商店买一瓶茉莉清茶边喝边坐在台阶上等发车。

去年夏天,儿子放暑假,我和老婆一起送儿子回老家。先到平川,再坐这辆小面包车到红沟村,我弟开着三轮车到红沟村接我们一家三口。当时,天气很热,我们就这样等着小面包车发车,老婆扇着一把小扇子,脸拉得长长的骂我:“跟你受的这是什么罪?再也不跟你回老家了。”

今天早上,我和儿子从家里出来时,我问老婆:“真不跟我们去平川?”

她面无表情说:“不去!”

小面包车终于要走了,坐了七个人,俩个妇人,俩个学生,一个戴着眼镜文绉绉的小伙子,一个说话很逗惹的大家一直笑的大叔,一个我。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车摇摇晃晃进了吊沟,沿山脚下蜿蜒曲折的水泥硬化路忽上忽下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前进,两边绵延着黄土山峦。这个时候,山上绿意浓厚。因为五月里下过两场透雨。去年的这个时候,山上仍是黄秃秃的颜色,和冬天一个样,只有沟壑处稀稀拉拉的柴垛上有一点蔫巴巴的绿色。老家的黄土山坡,难得今年绿得这般让人喜欢。山脚下硬化路路两旁和远处的荒滩上,骆驼蓬开满黄花铺满一地,一沟延伸上去,野蜂绕来绕去,嗡嗡声不绝。快到毛河洛村,路两边是村里的麦地了,油绿的麦田里,是整齐扎芒的麦穗子。

车上的大叔说,麦地该浇第三遍水了。

一股熟悉的臭味扑鼻而来,谁家的养猪场建在村子入口处。这味道,我讨厌的牙疼。我弟养猪,每次回老家,到他猪圈里去,就是这样昏天暗地的臭味。养猪的臭味和养牛羊的臭味完全不一样,牛羊在山上吃草,它们的味道让人能忍受,最终习惯下来,从而不认为是臭味,是自然的一部分味道了。可养猪和养鸡的味道,可能是喂配方饲料的原因,天呐,这种臭味,天地间立马灰暗阴沉,让人心情沮丧。

小面包车在村子里绕上去,停到土路边的一排平房前,是村里的商店和药铺。两只小狗娃子卧在铺子门前,车停到跟前,它两慌张着跑开了。下来两个学生和一路说话不停让大家开心笑了一路的大叔。车掉转身子,原路绕下去,又一股猪场粪臭味迎面扑来,忽然间又有一股沙枣花的香味夹在粪臭味里,真让人受不了。车在水泥硬化小道上“忽”下一道坡,又“唔”上一道坡,擦山脚根儿绕过去,到红沟村子里了。远远的河湾那边的山脚下到路这边,一大片红沟村人的水浇地,田田相间,浅绿深绿,包谷、麦子、胡麻、包谷、包谷、麦子......包谷苗亮绿,麦子深绿,包谷苗稀疏,看得见地里的杂草,麦子地里深绿稠密,人钻进去蹲下身子就看不见了。看不见有一块西瓜地,到我们村的旱砂地里,才看得见铺着地膜的大片西瓜地。

车上的人在红沟村下完了,剩我一个,到一家商店门口,付给车主五块钱,我从车上下来。车主说,你等半个小时,大班车就上来了,你坐班车回去。

从靖远出发的班车,顺杨梢沟一路上来路过这家商店门口,沿河湾里沙土路上去,十分钟就到了我们村里。可我不想坐班车,我走着回去,一路走着,看山绿着,看草长着,看田野里的庄稼是村里今年的希望,半个小时就到家里了。走半个小时能有多累,我一个人走着,又没领老婆儿子。

从红沟村商店门口开始往上走,走到河湾里。河湾里的山水从我们村里淌下来,到杨梢沟大沙河里,最后到靖远黄河里。四月底下了一场夹着冰雹的暴雨,河湾里抬着一人深的泥糊糊子山水冲下来,河湾两边的庄稼地漫了个彻底平展,种的包谷和麦子都看不见一叶绿色了。地边齐刷刷被山水冲笔直了,一人多高的坎,田地好像刀切豆腐一般切掉了一半。

转过一处崖壁上滴水的山脚,是我们村里的水浇地,河湾两边的地也齐刷刷冲掉了一半,四月里就有那么猛烈的暴雨,不知七月八月会怎样。

我们家的三亩水浇地不在河湾边,没有被冲刷掉,但从山上下来的山水冲破水渠,把一半包谷苗漫掉了。包谷苗才长出五寸长,泥水漫过去,只露着一点点可怜的苗尖儿,一个月过去,被漫掉的包谷苗挣扎着长出来一点,也许能长成功吧。幸好没有种西瓜,巴掌大的西瓜苗被泥水漫在底下,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家这三亩包谷地里,长着很密的杂草,我弟一天到晚够忙的,还顾不上除这片地里的草,老爸腿疼腰困,只能在家门前的瓜地里拔一会儿草。

我从河湾里走上来,到我们家这三亩地埂子边转上一圈,心里忧虑着到了秋天的时候能不能收来这三亩地包谷。走出地头,沿河湾沙石路继续走,远处山顶上,一片枣树也绿的发亮,枣树背后的山底下,就是我家了。

一辆小车颠簸着停在我身旁,车窗摇下来,是马家大表叔。

“哎?你个碎货咋在河湾里走着?”

“我从平川来,坐小面包车到红沟,从红沟走上来,表叔,你开着小车咋不走硬化路?”

“硬化路被山水冲断了,只能从河湾里走,我们回靖远。”

“我马上到家了,表叔你慢走!”

河湾沙石路不平,小车忽闪忽闪着开下去了。

一辆推土机推着一堆沙子填一个水坑。

一群斑鸠扑棱棱从眼前飞起来落到电线杆上,“咕咕 咕咕”叫个不停。

两只花翅膀长嘴巴戴胜从眼前飞过去了,“咕咕——噔 咕咕——噔”这样叫着飞走

两只小身子小脚的花雀子在地上慌慌张张跑过去,又慌慌张张飞起来,吱吱叫着忽闪忽闪飞的没影了。

一只白头翁在地边的崖面上“叽曽儿 叽曽儿”叫着在我眼前绕。

两只身子暗红的火石鸟在崖顶上慌张地叫,跳来跳去。

远远的地方,看不见身影的布谷鸟“布谷——布谷”悠悠长长叫个不停。

走到我们村的机井旁了,一饮骡子和羊的水塘里,黑呼呼一层蝌蚪在水边聚着,扔一块石头进去,吓得它们没头没脑乱窜,机井停着,不知是不是抽水正常。

走过机井,到我们家门前的水泥硬化路了,硬化路在河湾旁的崖坎子上,再冲下来一场山水,这个坎冲倒,硬化路就冲坏了。肯定没人修,三年五年后还是坏着。我从坎沿上爬上去,到我们家门前的土坡了。我们家门前的小坡,三年前是土路,老爸争取了好久才把门前的土路硬化掉,从大门口到小坡下来,接上过村里的硬化路。一场暴雨把村里的硬化路冲毁了,大家还在河湾里走。

我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装着给老爸买的一包茶叶,装着给弟弟和弟媳妇解馋的烤鸭和卤鸡爪,我到家门口的坡路了,没看见大门口有老爸和老弟的身影。

                                                                                                   201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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