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五首）

1.春天的故事（五首）

闫殿才

打开铺满霞光的天空

我的农民兄弟，比雄鸡第一声嘹亮，要早

他擦亮犁铧，以牧师早课式的虔诚

轻轻解开，黄土地的冬衣

那些刚刚徙来的候鸟，正忙着

衔起第一枚枯枝。你跟我耳语

说一些，春暖花开的往事

从发际间，挑出一根，倔强独立的银丝

此时沽河，冰雪消融

蜿蜒如一曲，信天游小调

那十几枚，用旧棉被覆在土炕上的鸡子

正一点儿一点儿，充血，膨胀。发育成

生命的模样。二十一天后

我们将又拥有一群

健康、快乐、茁壮成长的

孩子

3.河道

从鹅卵石上，寻找沧浪之美

在干涸的河床中，找流水的影子

芦苇的记忆，被四散的苇花带走

一条鱼游上堤岸，潜入一本，线装经书

这段消弥的河道，便是一部断代史

从中能读出，生命的诞生、成长和死亡

这也是每临黄昏，落日迟迟不肯归去的原因

而我，还是喜欢在乱石嶙峋的旧河道上

走走。或者

在岸边的沙砾上，躺一躺

听听儿时流水，早已隐入沙石的欢畅

间或阵风中，猎猎芦苇荡，排兵一样的喊杀声

并借此偷看天空

一朵云，追赶另一朵云

一朵云，拥抱另一朵云

一朵云，感动另一朵云

4.清明

当阳光、雨水和风，慢慢向北半球

倾斜。种田人

开始磨他锈迹斑斑的锄头

如果再选一个明媚的日子，加入几滴

汗水为佐料，他那些蠢蠢欲动的种子

就会点燃整个春天。但

他没有这样做。

而是在某个日出之前的早上，扛起

磨得铮亮的锄头，拎几包黄纸

和一瓶白酒，上了后山

一个土包，孤伶伶立在那里

他先是理了理，旁边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凌乱的枝条。又往土包上，添了些新土

最后才点燃黄纸，祭上酒

恭恭敬敬地，曲下双膝

佝偻的身影，虔诚地

像叩在大地上的一个问号

这个早上，叫清明

土包里埋的，是鳏夫

种田人，是个孤儿

5.一只鸟的鸣叫

那只站在古柏树上的

野鸽子，正欢快地鸣叫着

它的声音，有时激荡，有时舒缓，有时

有那么一刻的宁静。阳光温暖

镶嵌在它灰白相间的羽毛上

它振动翅膀。或伸开爪子弹弹枝桠

就这样站在古柏树上，站在

蓝天和大海之间

微风拂过树梢和它的羽毛。也吹拂

它的欢畅和宁静

多么自由和惬意啊。它以一只鸟的目光

俯瞰人间

有时又有某种，自上而下的慈悲

从树尖上坠落下来——

那是一只鸟，带给人间的悲悯

它此刻应该还没有听到，来自西西伯利亚的

寒流，夹杂着

黑色海洋里的枪炮声

它用一只鸟的鸣叫

播报着，这人世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