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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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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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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犬虎子

                                             


我小时候,曾养过一只猎犬,名叫“虎子”,是父亲从滨江市带回去的,那时虎子才一个多月大,刚断奶就离开了它母亲温暖的怀抱。它跟随了我七年,后来在一次抢救溺水小孩的“战斗”中光荣“牺牲”,终年七岁。


我听父亲说,他从小就与猎犬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候他曾看到过“日本佬”带着猎犬到处搜查,那猎犬用它的鼻子东嗅嗅,西闻闻,很快就查到许多老百姓藏在地窖里的粮油。从那时起他就对猎犬产生了兴趣,心想,这“狗东西”还真行,不管你藏在什么地方的东西它都能找得到。父亲参加革命工作之后,还真的接触到了猎犬,并与猎犬的饲养员共同喂养过猎犬。解放后父亲在公安局里工作,又一次遇到了猎犬,那时人们叫它“警犬”。后来,我的父亲因为所谓的“历史问题”离开了他心爱的工作岗位,不过他一直怀念他心爱的“警犬”。1973年,父亲从他以前的同事那里得知,有一只德国纯种的猎犬,成功地与我国的一只母狼狗配种,一窝下了五只小“狗杂种”,当时正在搞“砸乱公检法”,公安局培养的“警犬”没人管,饲养员心疼不过,就问父亲想不想要一只?我父亲一听说有这等好事,就在那警犬临满月时急忙地赶了过去,挑了一只他认为满意的小狼狗,并给它取名“虎子”。于是,虎子经过二天二夜的长途跋涉,来到了我的家里“安家落户”。


虎子从滨江市来到我家之后,它从繁华的大城市里来到偏僻的小山村,居然“水土不服”了,由于没有奶水吃,它不肯吃任何东西,原先肥肥胖胖的小虎子,几天下来就饿瘦了许多。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在那时我刚刚上学,知道有位同学家里有一条母狗下了崽,就想办法把这小狼狗送到了同学家中。在一般情况下,母狗是很“欺生”的。喜的是那母狗也不嫌弃它这个外来的“小杂种”,这小“狗东西”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钻到那母狗的怀里大吃起来。管它呢,“有奶便是娘”!


虎子在同学家养了二十多天,它就长肥长胖了许多,直到有一日同学家其它的小狗都被人抱走,虎子才离开了它的“养母”,回到了我的家里。我在厨房的柴堆里腾出了一小块地方,给虎子搭了一个窝,铺了许多稻草,就给它了一个新家。


二个多月大的虎子,长得比它同龄的狗要大得多,差不多要长出半个头来,我当时只以为是它好吃会吃所致,并不知道它是一条狼狗。后来我发现虎子与别的狗有不同的地方时,虎子已经有四个多月大了。那一天,我放学回来口渴得厉害,就到自家菜园里摘甜瓜吃,我突然发现菜园里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鸡毛,联想起这些时,村子里经常发现许多农户家里的鸡无缘无故不见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循着零碎的鸡毛找过去,这才发现虎子躲在一处树荫下,嘴里正啃着一只鸡大腿,地上是一大滩的血迹和一个血淋淋的鸡头。我怒气冲天,正准备举起手中的木棍打它时,不料它却吐出嘴里的鸡大腿,向我恶狠狠地扑过来。我一看不好,急忙用手中的木棍一挡,挡住了它的进攻。再看它的一双眼睛,睁得如乒乓球一般大小,眼里还有不少的血丝,那张刚才还在吃鸡肉的嘴里,此时正淌着血。我从没有看过虎子这吓人的模样,着实吃了一惊。好在我是家里除了父亲之外,接触到虎子最多的人,便朝它大吼一声“虎子——”


虎子听出了我的声音,也认出了我,虽然它停止了对我的攻击,但它并没有向后退缩或者趴在地上不动,仍然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俨然一头饥饿的野狼。我一下子看吓呆了,站着原地没有动,且看虎子如何动作。虎子见我没有抢它食物的意思,就又坐下来,拾起地上的没有吃完的鸡大腿啃了起来。我一直看到虎子吃完了整个鸡子之后,又看到它用爪子在地上刨了些泥土,将地上的血迹掩盖起来,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血渍和鸡毛,头也不回地朝家里走去,仿佛一头打了胜仗的狮子。


等父亲收工回来后,我就把看到的情况对父亲一说,父亲知道事情不妙,这才告诉我说,这虎子并非一条普通的狗,而是一条极其珍贵的“优良品种”。父亲知道虎子已经长大了,它那狼的“本性”露出来了,如不把它看好,现在它还是偷鸡,说不定哪天还会“摸狗”呢!随后,我们把虎子用一根粗大的麻绳拴在一棵大树下,防止它再去偷社员家的鸡。因为那时候,社员家的鸡是用来下鸡蛋的,而鸡蛋是用来换盐和酱油的,人都舍不得吃,何况是狗?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没有在大树下发现虎子,还以为父亲换了地方,可找了几处地方没有找到,心想不妙,这“狗家伙”肯定又偷鸡去了。果不其然,当我走进菜园的时候,又在虎子昨天吃鸡的那棵大树下看到了它:虎子嘴里正叼着一只芦花大母鸡,正趴在那里啃呢!虎子看到我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它,它也只看了我一眼,没有停止吃它的“猎物”。


晚上,我把虎子偷鸡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走到拴虎子的地方,看到那根拴它的粗麻蝇,已经成了两截,取而代之的是我刚刚换的一根铁链子。父亲听了我的“汇报”,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长此下去,莫说生产队的鸡会被它吃完,那家家户户的狗,迟早也是它口中的美餐。幸好现在它偷吃的不多,社员家还只以为是黄鼠狼所为,时间长了不会没人知道。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家也有鸡啊,可它为何不“下手”?人们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想不到狗也“懂”这个“道理”?


当我把这个问题向父亲提出来时,父亲告诉我,猎狗是一种非常通“人性”的动物,它和人呆的时间长了,对人有了感情,对家也有了感情,当然也就对家里的一切有了感情。至于它为何不偷吃自己家里的鸡而选择别人家的?父亲把我拉到边上,小声地对他说:“你想想,如果它偷了我们家的鸡,我们能不知道吗?我们马上就会对它采取管制措施,那它还能有机会偷吃吗?这恐怕是它聪明的体现。不过从你看到的情况来判断,它现在已经暴露了它原来的本性,现在是到了训练它的时候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就牵了虎子来到村后的一处老树林里,那里是一大块墓地,常有野兔和黄鼠狼出没,我便把它带到了那里,想让它熟悉那里的环境。当我把昨天家里来了客人后买的肉所剩的一根肉骨头扔到远去,示意虎子给拾回来时,虎子用力往前一奔,挣脱我手中的铁链,带着链子跑了过去,拾到后又马上跑了回来。


我连续试了好几次,虎子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我见虎子带着长长的铁链子跑来跑去,心里有些不忍,就把套在它脖子上的那根粗大的铁链子给解开了。此时,远去正好有野兔和黄鼠狼出没,我就带着虎子,开始了第一次正式的“狩猎”。


虎子不愧为优秀的猎犬的后代,只一会儿功夫,虎子就捉到了三只野兔和一只黄鼠狼,它都乖乖地给我送了过来。哟,好大一只黄鼠狼,我拎在手里掂了掂,怕是足有四、五斤重。后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虎子也没有捕获到猎物,我就想,这些野兔和黄鼠狼,看到了“天敌”来临,还不都躲藏到洞里去了?于是,便把虎子唤过来,“赏”给了它一只野兔,看到它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将那只野兔给吞下了肚子里,正准备再给它一只时,想起父亲教的“绝招”,不能一次把它喂饱,要“吊”着给它吃,不然它不会听话的。想到这里,我把猎物装进了一只网眼的袋子里,吊在一棵树上,然后让虎子休整一会,准备给它喂一些从家里带过来的饭菜。虎子早嗅到了味道,连看也没有看我带来的食物,就趴在地上了。


我知道,虎子近来吃生肉吃上了“瘾”,对这食物不敢兴趣,它用眼睛盯了我一下,把头摇了几下,仿佛在对我说:“哼,把这种‘猪食’给我吃,我才不吃呢!”


我看着虎子趴在地上,吐着长长的鲜红的舌头在喘粗气,也知道它刚才跑累了,就坐下来又给它喂了一只野兔。二只野兔下肚,虎子安静了许多,我知道虎子吃饱了之后是不会偷东西吃的,更不会吃它交给自己的东西。我对虎子很放心,这是它的习惯,以前无论你放多少好吃的在它面前,它只要吃饱了,就不会再碰它一口,相反,如果谁敢动它一下,它可不依——除非我和父亲。于是,我让虎子趴在地上休息,自己也躺在草地上睡起觉来。


我是被一阵狗叫声惊醒的。睁眼一看,虎子正在与一条大狗在打架。那条大狗足有一米多高,它凶狠地盯着树上挂着的野兔和黄鼠狼。我顿时明白了,原来是死野兔和黄鼠狼的气味,招来了这条大狗。再看那大狗的身后,是二十多条大小不一的狗,它们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树上的那东西呢!


我一下子算明白过来了,那条大狗可能是附近村子里的一条“狗王”。心想,它们此刻莫非是要开始一场大战?还没等我想明白过来,只见那大狗睁着一对血红的大眼,恶狠狠地朝虎子扑过来。好一个虎子,不愧为猎犬的后代,它一个凶猛的前扑动作,瞄准了对方的喉咙,下了“死口”——紧紧咬住不放松。


还没有等那一帮小狗们清醒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条大狗就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后就不能动弹了。那一群小“罗罗”们见它们的|“头”死了,便作鸟兽散。


虎子看到它们离去,仿佛不忍心它们失去了“头领”,来了一个长天大啸“嗷——”地一声,想不到,这一群小狗们又乖乖地回来了,怯生生地围在虎子的身边来。虎子的嘴里不知叫唤了一些什么声音,反正我是听不懂,不过他倒相信,狗也有狗的语言,要不然,虎子一声长啸,怎会唤回它们?


只是眨眼的工夫,虎子就从一个孤独的“勇士”成了这些小狗们的“狗王”。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只有五个多月大的虎子,应该还没有“成年”,它居然做了“狗老大”,成了他们这里方圆几十里地的“狗王”。


果然不出我所料,虎子再度一声“嗷——”地长啸,附近的大小狗们,纷纷就跑到这坟墓地里来“集合”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后来我看到的一幕幕的事情,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莫约二十分钟的光景,在虎子的身边就集结了一百多条大大小小的狗子,黄的、白的、黑的、花的、花白的、黑白相间的,各种颜色的都有。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时,它们还能“列队”:一队队的狗们站成一排排的,就好象战士列队那样,虽然没有战士那样整齐划一,但也实属罕见了!


这回,我算是开了一次“眼界”,看着虎子站在这些狗们中间来回地走着,嘴里还低声地“嗷嗷”直叫唤,那样子,不由得想起了“检阅”这个词语。大约五分钟的光景,虎子对它的“属下”的“训话”结束了,虎子又是一声“嗷——”的长啸,眨眼工夫,一百多条狗就离开了墓地。


那天,当我把那只硕大的黄鼠狼和后来虎子捕获的猎物,还有与虎子打架而被它咬死的那条大狗扛到社员们面前时,大伙对虎子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敬意。他们不是对虎子能否捕猎感兴趣,而是对虎子捕获到了“偷鸡”的黄鼠狼而感到高兴。让我感到特别高兴的是,从此以后,虎子还真的没有去干那“偷鸡摸狗”的事了。虎子的食物来源,大都是在坟地里。


                                                三


秋去冬来,虎子又长高了许多,威风凛凛,俨如一条真正的“狗王”。

而随着冬季的到来,天地间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和地的界限是那么朦胧: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水上的冰也是白的,就连冰上也飘着白雾。从学校里领回成绩单返回家的路上,我正耽心这大雪天,虎子到何处找吃的食物时,还没有到家,在路过田地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幕好戏:老远就看见在冰天雪地里,好大一群人正围着一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快步向前跑去,只见河滩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大部分是像我这样的十来岁的学生,也有一些看热闹的妇女和小孩,从里面不时传出“加油!加油!”的喊声。


我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一位头发已经快白光了的老太太掉进了冰河里了,因为河上的冰不是很厚,上面不能站人,所以人们大多是干着急,虽然有的人拿来了长棍子,但老人的手在水里,她可能已经冻僵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没有什么作用。最要命的是,队上的男人们大都上了“冬修水利”的工地去了,而岸上的老人和小孩又大都不会水,既使会水的,这么冰冷的大冬天,谁敢下到冰河里去救人?弄不好人没救上来,自己反倒要别人来抢救了。


我一边扔掉书包,一边脱掉鞋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就跳进了冰冷的河里。我一边用手划拨着冰块,一边用奋力游过去。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突然发现老人却慢慢地向自己在靠近。再定眼一看,原来老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什么人在推她。只是被老人的身体挡住了,我看不到她身后的那人是谁。


等我好不容易游到老人的身边一看,天啦,自己先前还以为是一个人在水中,这才发现是一条狗,更为惊奇的是,它居然是自己家的“虎子”。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虎子听不懂人的语言,它是如何知道有人落水的?喜的是虎子居然知道会下水在冰河里救人!


虎子见到了我,冲我“汪汪”地叫了二声,算是给我打了“招呼”。好一个虎子,它见主人下来帮助它,好象是来了干劲似的,用了一股力,与我一道将老人拉到了河岸边,站在岸边的人们这才一起帮忙将老人拖了上来。岂料,正当我要上岸时,突然脚下不知踩到了破瓶子还是什么破碗的什么东西,我便“哎呀”一声,人失去重心,一下子仰面倒进了冰河里。


好一个虎子,见我掉进了水中,本已经上岸了的它,又跳进冰冷的冰河中,咬住我的衣领,使劲地往岸上拖。好在我只是在岸边落的水,岸上的人把长棍子伸到了我面前。还好当时我有一些意识,手还没有完全冻僵,虽然用了四五次才抓住棍子,好歹算是抓住了“救命”的东西,在虎子的大力帮助下,在岸上人们的帮助下,我也终于被他们拖上岸来。


上得岸来,早有几个老太太准备了棉衣,把老人和我包裹了起来。一位老太太见我的脚下流着血,就撕下棉衣的一块布,先将我的脚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簇拥着他们朝最近的一户农家走去。


等我缓和过来以后,却没看到虎子,便大声问有没有人看到虎子?有人就问我谁是虎子?我告诉他们说,就是那条和我一起救人的狗。人们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救人的“狗英雄”,于是就打发人去找。我放下正喝了一半的姜汤,也要去找虎子,老太太们不让,说你这样子,不能出门了,要不然就会生病的。我只好告诉他们说,虎子是自己家的一条猎狗,要是它死了可不得了。


这时候,落水老人的老伴,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大爷冒着冰雪也赶了过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孙媳妇,当听说是我救了他的老伴时,激动得不知说了多少感谢的话。我顾不得听他说话,此时只关心着虎子的安危,便在旧棉衣上面套穿了一件大人的棉衣,便冲出门外。


在刚才救人的河边,我看到虎子躺在冰冷的河堤上,四肢抽筋,全身发紫,它的双眼里满是泪水。我一见虎子这个样子,伤心的不得了,我知道,今天要没有它,不说是那老太太,就连自己都会没命了。可我们的救人“英雄”却被人给“冷落”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心的滋味。


好在我身后跟来了几个妇女,听说这狗救过人命,就七手八脚把虎子抬了起来,直往家奔。

在一堆烧着棉花木梗柴的火边,我让虎子烤着火,一边不停用毛巾给它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给它灌姜汤和白酒。姜汤是预防它感冒的,白酒是为它驱寒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虎子还没有起来,我那时毕竟还小,只有十一岁,便难过得哭了起来。

二个小时过去了,虎子还是没有起来,不过它好象舒服了一些,从它的表情和喘气的情况来看,应该有所好转了。

到第四小时后,虎子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此时它身上的冰水也被我全部抹干了。我欣喜万分,一把抱过虎子,把头挨在它的头上作了一个“亲妮”的动作。


后来,经不住老太太家人的再三劝说,我和虎子随着老太太的家人回到了她们家里。当老太太的儿媳从厨房里拿来一个破碗,里面装一些残渣剩饭准备给虎子吃时,我当着她的面将碗里的东西倒进了猪槽,还数落了她一顿:“你知道吗?我们虎子不仅是一只优秀的猎犬,还是附近百里的狗王呢!它每餐都要吃生肉的,你把喂猪的猪食给我们虎子吃,它会吃吗?你就是给你吃的饭菜给它吃,它也嗅都不嗅。”


那小媳妇朝我白了一眼道:“那它比我们人吃得还好啊,餐餐要吃生肉,哪来的那么多肉给它吃啊!”

“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肉给它吃,全都是它自己的劳动成果。”我也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由于她们家没有给虎子吃的食物,我二话没说,就带着虎子走上了回家的路。当他们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那年轻的媳妇又从后面了赶上来,手里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大母鸡。我大吃一惊:“你们家全靠这母鸡下鸡旦换来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你把它杀了以后就害得你们过苦日子了啊!”便再三拒绝,可她却说:“我公公说了,一条人命难道不值一只鸡?你和虎子费了那么多的力气,到后来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心里实在是不落忍,就让我把这只鸡给杀了,你让虎子吃了吧,也好让我们安些心!”

我被她们的真诚所感动,就对她说:“老太太的身体很虚弱,你还是拿回去给老太太补补身子吧,谢谢你的好意!”便不管她的再三肯求,牵了虎子就往家赶。


                                       


第二天早上,躺在厨房里的虎子醒了,它伸了伸腿,抬起头来朝门边一看,透过门缝看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天已蒙蒙发亮,它打了一个“激灵”,好像是责备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死?”随后“吱——”地一声爬起来,又听见“吱——”的一声门响,就从厨房里闪了出来。借着地面上雪的反光看到,身材高大的虎子,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顶着呼呼的寒风,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空旷的田野里。突然,它“嗷—”地一声长啸,象发出了一声号令。不一会,附近农庄里便跑出无数条柴狗,大大小小足有一百多条,就随虎子跑到了一个山坡后面,开始了狩猎。


而今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就是想看看虎子是如何带着它的“手下”狩猎的。我走出屋子,一边寻找着虎子的踪迹,一边把四周打量起来。许是下了雪的原因,此时天也越来越亮,比平时要亮许多许多。弯曲的田间小路上,除了自己的脚印之外没有什么痕迹,我四处寻找狗的脚印,但没有找到什么痕迹。原本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此时也变得一片平坦。一阵冷风吹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但在寒冷的空气中,却又感觉到一种愉快的轻松和凉意。


太阳已经升到了一树高了,我在这雪地里已经寻找虎子已经三个多小时了,肚子也明显有些饿了,可我还是没有找到虎子和它的伙伴们。我仰起头,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他脸上。一只远来的鹰隼仿佛带着愤怒,对这沉重的天色的愤怒,平张的双翅不动地从天空斜插下来,接着听见了它有力的鸣声,如同一个巨大的心在呼唤,或是寻找伴侣的叫唤。那巨大的鹰让我感到惊异,也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离自己家七里多路的一条大河边,我又见到了一群人围在一起,先前只是以为等对岸的渡船过来,也没有在意。可等他快要走近河边时,却听到了哭声。我一听哭声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急忙奔了过去。

等我扒开人群一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正扒在一条狗身上大哭,他的身上披一件大人的棉衣。我一看那是一条黄色的狗,心里不由得一紧,把那孩子扒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虎子。它的身上满是血迹,头上身上都还在流血。我将手伸到它的鼻子上去一试,早没有了呼吸。便大声叫唤道:“虎子!虎子!”


可是,虎子却再也听不到我的叫唤了!我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后,看一看眼前的情景,大致知道又是虎子救了他一命。我一把将那小男孩儿扭起来,大声质问道:“是不是我们虎子救了你?”


在那男孩儿的哭泣声中,通过向周围的人打听,我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那小孩子在过河时,在船上看到河里的薄冰块,就将手伸向河里,当时船正在河心,遇到了一艘轮船,一个浪头打过来,渡船一歪,他就不小心掉到了冰冷的河里。当时渡船上有许多人,见有人落水,却没有一个人敢下河救人。正在大伙着急的时候,虎子纵身跳进了河中,向在十多米远的那落水的孩子游去。虎子费了好长时间,才在大伙的帮助下,将那孩子救上了岸。因为这条大河中经常有大轮船和机帆船经过,虎子可能是在救人的过程中遇到了螺旋浆或者什么的打击伤害,它身上受了许多伤,大伙都不知虎子为何在这渡船上,也不知这是哪里的一条狗,也就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只有这小男孩儿还有一点怜悯之心,把他的“救命恩狗”拖到河边,直到看着它咽了气,才大声地哭泣起来,到现在虎子已经死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我伤心地大哭过后,在那小孩的劝说之下,到了他的家里。这才知道那个小孩叫黑儿,是他家里的独子,自然我受到了极高的“待遇”。我望着虎子的尸体大哭了一天,粒米未进,也不管家人是否在找自己和虎子。那时没有通讯工具,自然没有办法通知他的家人。


我在那叫黑儿的家里住了一晚,想到虎子是在清晨离家的,就想也在早上把它送回去。于是,第二天清晨,我起了一个大早,大概还只有凌晨五点钟的光景,就向黑儿家里借了一个独轮车,将猎犬虎子装进去,与执意要同自己一起回去的黑儿一道,一步一步地把虎子往家里送。


昨晚下了半夜的大风雪也停下来了,黑儿家堂院的天井旁铺满了积雪,中间一段垫高的方形石板过道在大雪的洗礼中依然显得那么庄重。此时,天空开始由暗变蓝,地面上却开始变白、变亮,而且泛起一层泡沫,闪烁出一片银光,像是一匹其长无比的缎带。只有那颗报晨的启明星还在遥远的天际挂着,灿烂夺目。雪后的天空像海一般蔚蓝。不一会儿,洁净的蓝天上,一抹罗纱般的玫瑰色慢慢地伸展开去。青蓝色的曙光静悄悄地透过了一层薄云,好像寻找昨天遗忘在这里什么东西。它穿过树丛,甚至滑到掉下来的树叶下面,走遍各个角落,打扮着大地,让它盛装着去迎接太阳光辉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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