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猪

学而第一杂谈（十五）

卖油翁

忠信是优良的品德，人无信不立。那么，该怎样去身体力行呢？季布一诺，价值千金，人所称颂；荆轲一诺，刺秦王未遂身死，褒贬不一。可见对一诺千金有认识上的不同，也有道义之分。如果被迫或被人诱导做出了违背常理或道义的承诺，那么，兑现就要有原则了。其实关于信的履行，在二千多年前，先贤们就给出了答案。

《论语》记载：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阳货想见孔子，孔子不见，他便送给孔子一只小猪。孔子趁他不在家时，去拜谢。却在半路上碰到了，他对孔子说：“来，我有话要说。”孔子走过去，阳货说：“自己身怀本领却任凭国家混乱，能叫做仁吗？”孔子说：“不可以。”阳货说：“想做大事却总是不去把握机遇，能叫做明智吗？”孔子说：“不可以。”阳货说：“时光一天天过去，岁月是不等人的。”孔子说：“好吧，我准备做官了。”

阳货其人，鲁国的大坏蛋。名副其实的贼子乱臣。春秋时期，鲁国为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把持。阳货是季平子的家臣，季平子死后。囚禁季桓子掌握了鲁国的国政。大夫乱国已是祸端，阳货作为大夫的家臣，作乱祸国，逆天违礼，实为千古逆臣。在孔子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孔子不愿与他交往，更不可能去他手下做官。但按当时的礼节，阳货送孔子一只熟小猪，作为礼物。这是阳货的计策，但孔子没有办法，按照礼制得回访拜谢。孔子提前打听到阳货不在家，这样既能回谢阳货馈猪之礼，又能避免见到阳货的尴尬。但狡猾的阳货早就料到了孔子的计划，于是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孔子。于是就有了《论语》上的这一段阳货数落孔子的对话。从这段话看出，阳货这个奸臣不简单，是一个十足的道貌岸然的政客。但孔子的智慧岂是常人能比，即使当时没有办法答应了，但自己经世济世的宏大抱负，仁义礼智的做人原则不会改变。“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此信不符合义，故可以不兑现。孔子怎么可能和此等人同流合污呢？

孔子待人处世的办法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有许多清高和倔强的人，遇事不懂得变通，锋芒毕露，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这是不对的，应该学习孔子对待阳货的态度，这是一种高超的处世智慧方法。

《史记》记载，有一次，孔子和弟子们要去卫国，经过蒲地。正好当地官员公叔氏要谋反。见到孔子，就围困起来，然后逼孔子，说：“如果你们不去卫国，就放你们走”。因为这些谋反之人担心孔子到了卫国，向卫国国君报告，受到惩罚。所以他们要孔子发誓，除非不去卫国，否则不放他们。结果孔子就发誓了。这些叛乱者知道孔子是一个守信之人，既然发誓了，也就放心了，于是放孔子走了。结果孔子还是去了卫国，子贡这时候就不解了，就问孔子，说：“刚才发的誓，怎么可以违背”？孔子回答说，被逼着发的誓，神是不听的。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不必去守这个信。因为这种誓言，在被逼迫的时候所发的，是不合宜的，所以是可以反复的，可以推翻。

孟子说，“大人者，言不必信，唯义所在”。“义者宜也。”大人讲的话也不一定要守信，为什么这样说呢?符合义的言一定是适宜的，合适的。“宜”字的含义是家里有粮仓，家里有粮，心中不慌，最基本的需求满足了，也就是生存的底线保住了。这也充分说明了义是有范围的，一定是符合规范、规则和道德的，否则，就失去了“义”的真实价值。判断说话和做事和义是否相符，是否违背，就是看它是不是适宜。如果违背常理甚至荒缪，大可不必守信。换句话说，义是信的标准。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信只有合乎义，才能信得其所，义近乎仁；才能重诺轻身，熠熠生辉。

恭近于礼。“恭”，是内心对事情的庄重和认真。表面上的礼节。礼貌固然重要，更主要的是内心的恭敬。不同的人对“恭”的理解不同，但一定是诚实的，尊重的，发自内心的。过分的，虚浮的，客套的让人目不暇接的恭敬，会让人无所适从。反过来，傲慢无礼让人望而生畏，甚至生厌。礼节不周会让人感到被轻视，慢待。继而与你疏远、生隙，甚至产生怨恨。把握恭的尺度，一定在礼制的范围内，这样，才是尊重别人，也会获得别人的尊重。才不会因为礼仪礼貌的问题，产生不愉快的事情。

“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每一个人都做不到绝对无私，也不可能绝对自私。任何人的认识都是由近及远，由身边的亲疏关系，然后推而及之，才能相信并依靠。因当依字讲，依靠的依。宗是宗旨、宗仰。也就是说，与人交往，什么人可信呢？可亲之人，这是可以值得去效法、遵从的。这个宗、主，都有效法、遵从的意思。与人交往，先观察他是什么样的人，用“可亲”这个原则去衡量参考。是不是可亲可敬，能不能与之共事，这是下一步交往的基础。

诚实守信是根本，建立在”义”之上的信才是人间至信;恭敬礼貌是美德。合乎礼制，才能得体，受人尊敬。自然真诚，发自内心，不刻意为和而和，为礼而礼，才符合至善之美，才能使我们的生活充满生机，美好美丽。

2020年8月12日星期三 农历六月二十三

油翁感悟：信只有合乎义，才能信得其所，义近乎仁；才能重诺轻身，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