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小小说)
作者:杨开
一天,一团团阴惨惨的冬天的乌云,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傍晚时分,女人穿着棉衣,风尘扑扑从郊外往县城家里赶路。在县城公路入口的路旁一棵桉树的树根旁,摆放着一个厚纸箱子,她听到从纸箱处传出“哇啊、哇啊” 的婴儿哭叫声。她慌忙地打开箱子一看,糟了,是一个女婴,用一块小棉被裹着,身上穿着婴儿服装,多可怜的小东西呀。
女人迅速将女婴抱起,赶紧放在怀中,风急火燎地赶回到家里。这时,这女婴就毫不客气地直着喉咙,张开没有牙齿,红得像洋火的嘴巴,皱着唇,闭着眼,将红嫩得像一只剥皮的狸猫那样的脸,挤得像一块凝结着的血似的号哭着。她始终哭着。不时地在女人的手里一振振地振动她的身体。似乎在喊―“要乳!要乳”
男人走出家门,到商店里买回了婴儿奶粉。女人快速地冲兑奶粉,小心翼翼地喂小女婴。这女婴此时约莫出生一个多月,憔悴的病体,身体虚弱。女人和男人商量着。她说:“我们就当作养女,抚养她吧。”男人频频点头。他说:“我们结婚多年了,膝下无子无女,我们就到民政部门办理抚养手续,把这个弃婴,就当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来抚养吧。”一周后,男人去县民政部门办理了收养手续,他俩有了一个养女。此时,男人和女人已是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了。
女人以慈母之心,呕心沥血,抚育养女。多少个日日夜夜,觉睡不安稳,有病有痛,深更半夜就医。那年,养女四岁多,那个严冬的夜晚,天寒地冻,那养女身体发烧、频繁咳嗽,呼吸急促。女人抱着她,连夜送医院急诊。那养女患上了儿童肺炎,需住院治疗。住院期间,女人日以继夜,悉心照顾,治疗十多天,才康复痊愈,女人瘦了五六斤。
养女六岁时,一双大而圆的眼睛,长在红扑扑的脸蛋上,男人和女人都喜欢她。 养女七岁了,上了县城的小学读书,开始了校园生活。养女自觉性強,一早爬起来,洗两把脸,就背着书包,奔向学校。女人和男人对养女有过恰如其份的评价:“并不聪明,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勤奋!”
那一年,男人五十多岁,生了一场大病,撤手人寰。留下寡妇孤女,生活的艰辛,苦不堪言。原来,男人在单位工作,是国家职工,有工资收入,生活有保障。而女人无固定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平时,自己找些散工、零工,仅挣得微薄的收入。养女的学业受到了影响,初中毕业后,就不继续上学了。
养女恰巧二十岁,尽管她是那么的娇弱,却长出了一副漂亮的小脸蛋,乌黑的头发,乌黑的眼睛,颊上一对酒靥,额头清秀。这年,一位来县城做生意的,外省二十四岁的男青年,与她相识、相恋、相爱。随后结婚,远嫁外省。四五年后,有了儿女俩,日子也过得不好,紧巴巴的。她丢下养母,独处异乡。她的痛苦深藏密敛,无人过问,正像一只最小的小鸟,它带着长久觅得的食物,扑打着翅膀向自己的小窝,但却发现巢损窝空。
女人已七十多岁,满鬓银丝,面庞清癯,步履蹒跚。风烛残年,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养女的家境,也有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加上千里遥遥,指望不上。女人想着眼前的境况,有着撕扯胸膛似的痛苦。泪水顺着嘴唇两边的深细皱纹流进嘴里,一股苦涩咸味渗进心间。
那是一个阴沉的晚上,外面刮着风,风像一个临死的人在呻吟。一阵骤雨鞭打着玻璃窗,时而间隔着一段死一般沉寂的时间。那晚女人患急性心肌梗死疾病,永远离开了她苦难的人间。
那养女惊闻养母的死讯,急速赶回奔丧。她悲伤得痛哭失声,心如刀搅般的痛苦。她觉得自己未能尽孝,对不起养父、养母的养育之恩,自己成为了不孝的罪人……
2019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