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里有颗枣树,仰望参天,合抱不圆,根枝粗壮,深扎厚土,给人以包容和踏实的感觉。孩童环绕嬉戏,大人树下闲侃,其乐融融。
听父亲讲,这枣树是他爷爷那一辈年轻时栽下的,百年沧桑,枣树在院子里开枝散叶,越长越壮,果子也越发香甜,惹得我垂涎念想,街坊邻里也盼着掉果敛甘。每到入秋九月,天也正燥,听枣树摇曳瑟瑟,看枝丫生机嫩绿,闻枣果微风飘香,恰好时日,父亲身手敏捷,几履健步手把着树干就窜上去,光着膀子的他在树上任意游走,先是用力晃甩着树枝,绿油油的枣子齐刷刷,落到头上,落到地上,落到母亲腰间的布网里……随后,他跻身在狭枝间,一点一点摘净余坠,整晌下来,收获满满几个大布袋子。父亲一个转身,背上、胳膊、手上全是一道道红印,他笑道说不疼,就是火辣辣的,一会儿就好了,赶紧招呼街坊都来尝鲜枣吧。不一会儿,大家便都被招呼来,手上拎着个袋子,每人边尝边戳上一袋,淳朴而满足的笑容挂在脸上,画面恬然而美好。
转眼数十载过去,我离开了家,只身来到了省城工作。年迈的父亲依然到点摘枣,岁月变迁,矫健敏捷的他变得富态迟钝。那一年的一天,父亲又爬高摘枣子,脚踩在一支细叉枝上,纤细的枝干受力折断,父亲从树上摔了下来,把腿摔骨折了。家里亲戚讲道父亲年龄大了也不服输,他却说到季节了得给街坊们摘枣了,也想给我捎点新鲜的枣子,怕我想念家里枣子的味道。
俗话讲: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树上的枣子可坚持不了一百天,眼看着就要落完了,父亲捡了挑了地上落的大的、好的装了一袋,坐上公交车就来省城。辗转几趟车次,他蹒跚踱步到了我所在单位门口,却被单位保安拦下。怕打扰我工作,便蹲坐在门口等了一晌。快到中午,在外忙完公事回到单位楼下,我才发现父亲:穿着十几年前的军外套,踩着带有泥土的拖鞋,提着个大袋子。我赶紧上前:“爸,您怎么来了,也不吱我一声?”父亲含蓄着:“家里的果子熟了,我在家也没啥事,怕你在省城吃不到新鲜的果子,就给你送点,没事,你忙工作,我过会儿就走了。”
随后,我将老父亲请到办公室,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后,父亲说:“家里的枣树又发了,长了很多新枝芽,刺也变得越来越硬了,扎在身上疼了许多,这次又让我摔了一下,看来想吃个甜枣还真是不易啊……”父亲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说道,最近看新闻,某人因为犯错误被抓了,又有谁贪污受贿了,咱可得脚踏实地干活,清清白白地做人啊。我大笑,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您老人家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啊,作为国家公仆的一员,理应为人民服务,违法乱纪的事情咱不干。家乡枣子还是那么甜,那是因为自己家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