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赋

宽窄赋

杨传向

依词林正韵第十一部(平)

夫宽窄也，乃宇宙之能量，万象之元亨1。融天地于一体而绪存，析太极为二元而化生。以两仪之理而运转，凭四象之数而经营。秉大命而持化权，握妙有而跖灏淑2；立无间而察璇玑，揣变易而援符灵3。驱阴阳而合繁育，转生克而导五行。返不虞而还常轨，训范式而付仰承。演演绎绎而有状，浩浩汤汤而无形。刚柔相济也，天行健而地势坤；矛盾相对也，逆者亡而顺者兴。行止有度也，无偏倚及过与不及；处事有制也，遵规矩而方圆载登。唯仁唯德，严慈兼顾；亦窘亦迫，坚韧炼贞。宽而纵之，万事蹉跎；窄而避之，百志凋零。窄以宽之，胸怀豁达以致宏图；宽以窄之，万取一收以铸典型。

君不见，宇宙之妙，宽窄之弘。碧落溟緲漫漫，日月唯循一迳；广土厚泽洋洋，生发但应岁庚。四季以轮也，庶物替更。花开万朵也，果取一英。山高水深乎，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寒来暑往乎，有所宁而有所不宁。大山立宽拔窄而稳，柱基承重永年，可托苍穹而隐雷电；大川流窄散宽而柔，劈石穿山润土，宜养根荄而发阜荣。岸夹江河以流远，轨载车马以扬程。人情体恤异域，意得其心而缘分厚；斧斤洞悉山林，木得其性而材用胜。蜜蜂之蜜，遍采专酿之髓；学者之学，厚积薄发之精。

人生之境，宽为窄时宽即窄，窄为宽时窄即宽，聪乎智明。是为非时非即是，非为是时是即非，昧乎意冥。所谓事业，非窄修不可以至宽境，非宽养不可以得窄凝。至于心态，手把芙蓉有暗香，杖藜行歌胸自平。又于情思，山穷与水尽，好随云起落；波澜并嶙峋，合同浩气横。又于生活，日出日落，作息以继；一张一弛，劳逸相迎。又于思维，问题与方法接榫，坦荡与担当相承。又于方式，握舵柄以驭海航，牵牛鼻以驱田耕。又于社稷，文武并举，靖治乱惩。妙哉，儒也，立人之需，补其所缺，仁义礼智，忠孝信诚。奇哉，道也4，所谓全人，有首有足，思而后动，蹈训而行。神哉，佛也5，红尘多弗，何以处之，能容能化，悟禅修心。

人事浩茫，宽窄关乎原因与结果、格局与成败，谁与辩争？夫“祸患常积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此宽窄与细节也；“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此知窄而知宽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此积窄而成宽也；“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此不能窄与宽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能宽亦能窄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非窄而不能也。

贤人箴言谆谆，志人笃践仍仍。于是乎，苟余心之端直，虽僻远其何伤，屈正则之本色；竹杖芒鞋代马，一蓑烟雨平生，苏子瞻之传灯。安得广厦庇寒士，吾庐独破死亦足，杜子美之雅量；先天之下忧而忧，后天之下乐而乐，范希文之修冯。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谭壮飞之悲壮6；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元抚之德馨7。屡战屡败刘亭长，垓下一胜奠帝京。虎穴栖身刘玄德，巧借迅雷掩真情。或前或后一序改，败之战之势反倾8。破釜沉舟何气概，抬棺将军抒峥嵘9。红军长征兮二万五，窄路走出兮鹏程路。

夫宽与窄也，“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老子之言，信乎！吾悟而得矣：宽与窄乃互为条件，彼此依存；对应转化，相辅相成。原其本也，含精元于物祖，抽资箴之伦经。启以哲思，辩以亏盈。钩深拓广，具善示狞。正反有报，动息警醒。覆焘千容，包罗万象；载光道徳，聿符赏刑。如日月之明悬而必照，似五纬之暗运而准绳。堪和合而定成败其勿爽，以转化而陈兴亡其必征。不得其要者，动贼以性，难洽初衷；深得其机者，绍物开智，着绩递升。

嘻唏嘘，吾生待宽窄，朝大海而观心，暖春花而勿停。任变化之纷纭，处世俗而蠲烝10。一片树叶，广阔天地；人生画卷，奋斗歌声。

注释

1元亨：《易·大有》：“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王弼注：“应天则大，时行无违，是以元亨。”孔颖达疏：“以有此诸事，故大通而元亨也。”

2跖灏淑：跖，践、踏。灏，水势大、无边。淑，善良、品德好。这里指践行无边美德。

3符灵：指神奇的征兆。 明·张居正《圣母图赞·附宝感电》：“ 轩辕圣母，厥有灵符，煜煜神电，明辉天枢。”

4道：《古文字诂林》载：严一萍：“见此字形方悟以一首一足代替全人”“表示人在路上行走之义”。刘心源：“道，从行从止”“道盛德至，善道得众，则得国”。《大雅·烝民》：“古训是式。”毛传：“训，道也。”《尔雅·释诂》：“训，道也”。“道”“训”同义。《说文解字》：“训，说敎也。”说敎者、说释而教之。必顺其理。

5佛：说文曰“见不审也”“见不諟也”。又逆也，戾也，《礼·学记》：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扬子《法言》：荒乎淫，佛乎正。与拂同。又佛者，觉也。以觉悟羣生也。

6“我自”句：谭嗣同《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7“苟利”句：林则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其一：出门一笑莫心哀，浩荡襟怀到处开。时事难从无过立，达官非自有生来。风涛回首空三岛，尘壤从头数九垓。休信儿童轻薄语，嗤他赵老送灯台。其二：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

8“或前”句：清末，曾国藩命李元度领兵作战，可是他打一次败一次。曾国藩准备写奏折弹劾他，在他的奏折上便有“屡战屡败”这样的词语。其幕僚中有人为李元度求情，把“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这一改意思便大为不同，于是元度因此免罪。

9“抬棺”句：左宗棠让自己手下士兵抬着一口棺材出征，以自己必死的决心率范战斗，收复了新疆。晚清抗法名将冯子材抬棺出征，率领广西军民赢得了震惊中外的镇南关大捷。1938年冬天，王震将军抬着棺材上前线，以自己必死的决心激励战士斗志，打退了日军的疯狂进攻。

10蠲烝：谓洁身进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