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五首

日暮乡关

一架航班掠过北纬32度

白玉兰一茬茬地被唤醒在枝头

我想向雁群发出邀请

告诉他们：都回来吧！

成群结队地回来

像一朵蔷薇呼唤满墙的蔷薇

或者，像一个朴素的词汇脱口而出

轰隆隆地带出一组排比句

稚子也将一块石头投向了河面

冰封的琉璃，鞭炮声一样此起彼伏

仿佛群山喜极而泣的相拥

河水欢歌奔涌，重回秩序

炊烟与炊烟，再次隔河相望

樱

樱花开了。一夜之间

从鲁迅公园到鼋头渚

从鸡鸣寺到珞珈山下

从西子湖到武昌东湖

皑皑地开遍了半个中国

我乘高铁出发，赏全盛的樱

走着走着天就暗了

心里蓄着低沉

零落的旧事也浮上窗来

列车向前，万物向后

忆着忆着又朗照了

浮影在窗上消于无形

以往经年

我见识过不止一地的樱

却从未遇见樱下的你

抵达与离开

亲爱的月台，咱又见面啦

列车心平气和地驶出

向这座城市作一次友好的告别

趁白昼才刚刚起始

风拂过来，万户千家就入了画图

春色累累成无垠

油菜花都谢了，桃红余剩无几

毕竟，怒放只是刹那的蓬勃

看！此刻的春景可不那样

春风从容，春雨柔和，春水轻缓

连那两岸的猿声也低软迂回

这样的春天岂不更好些？

任由列车开吧，它去往哪里都是春

风不再干扰炊烟的飘向

弓将永藏，鸟结成群，自由地翔

河洲新绿，群山万壑也换了妆

陌生的朋友，我对你只字不会提：

蜀中的梅香，梅林江源头的毛笔

以及钟山南麓的燕雀湖

我把它们束成一条河

在梦里，在四季，在词章里淌

不制约它的潮汐，不左右它的流向

我的余生已不再染酒

来吧！就邀你染指这萌动的春水

不茹荤血的我，形状未见消瘦

反倒是这世界，你看多么丰腴

对啦，列车还在往前开

它带我去见思念多年的人

说些出格的话，再做些暧昧的事

管它去楚国的郢，还是汨罗江

麓山南路

天气晴好，我牵着瞻儿

走进麓山南路

道旁的香樟已新绿成仲春

几只新燕把树冠上的日光啄成瀑布

漏在街面，斑驳如繁星点点

瞻儿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他的问题总是千奇百怪

我的回答，大多无法令他满意

好在他能自问自答自鸣得意

春风缱绻，他骤然沉默不语

我恍惚中生出错觉：

牵在我手上的是童年的弟弟

那时候，弟弟在我跟前

向来是这般乖巧安静

在果园的日课

终有一天，我要还乡

造一座果园，浇水，施肥，等果树长大

每日里，我将在树下创作小说

语言旖旎，故事传神，也不避讳情色

果树日渐成林，我时而奋笔疾书

时而把小说读给枝头的果实

并征询她们的意见

从晨光熹微到日薄西山

我的小说弥漫着水果的芳醇

果实散发出情色的香艳

园中的秘密日积月累，著作愈发丰赡

她们都是我的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