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叫过三遍,就收起了号角。被叫醒的人,还要抓紧时间再睡会儿懒觉。值夜的黄狗终于放下警惕,将头偎在前爪上惺忪地闭着眼睛,早晨的山村是安静的。庄稼经过一夜的休整都挺拔了身躯,整齐地站在地垄上像列兵。小路上敷着薄薄的尘雾,只要走过,它们就消失了。
路边沟沿的草尖顶着露珠,触之瞬间落向手臂和裤脚。隐匿其中的野花有羞涩的小朵,也有张扬的扫帚样的花树:蓝,白,粉,黄,还有紫的,边走边采,等到了最上游的河套,已经有丰满的一大束。用泡过它们的水洗完脸,再找两块石头,把各色的小花和茎一起砸成泥,当肥皂涂在手上,溶入水中,绿色便随河水慢慢散开,远去。
在较远的沟堂深处,当时最好的艾蒿和我高矮差不多,撅一大抱扛回家,摆在门框上,接下来就是等着,看太阳冉冉升起。
这是童年的端午节,那时在农村都叫五月节,除此外还有爸爸炖的猪肉,可香呢!每逢过节爸爸都要炖锅肉,我曾经觉得过节就是吃肉。还煞有介事地“研究”了时间,天真地认为它就是把一年分成差不多的阶段,让人们有借口吃点好的解解馋也补补身体。
后来知道了年的由来和嫦娥的故事,只有五月节还缺个理由,就追着爸爸问,于是他讲了屈原和粽子。可那时候家里粮食不够吃,没那么些讲究。后来包产到户,就特意留块地种粘米,这种事号召性强,村里人响应的很多。
在北方粽子叶是稀罕物,要到集上去买,有时晚了还买不到。因为技术不成熟,圆的,方的,三角的什么形状的都有,为了防止漏米,要把一颗大枣放在最底部。
那会儿红枣不好买,特别是没有虫屎的枣几乎没有,就算没被虫吃的枣,经过泡煮也寡淡无味,所以我每次剥粽子,都偷偷地把枣扣掉,但是紧挨着枣的那些米特别甜。还有纯米的叫瞎粽子,要湛白糖吃,或者就咸菜也不错。
老叔家的园子里有墩荷包花,到五月节时准开,玲珑着如指肚大小。我们不知道真的荷包长什么样,权当它就是,过节那天,每人摘两朵挂耳朵上,美美的。
与荷包花媲美的是刺梅,刺梅的花期长,但就属五月节时最盛。在北梁顶的土丘上有一大丛刺梅。叶片顶着露珠,楚楚动人。粉艳的花瓣黄色惢心,被晨光笼罩得晶莹婀娜。我总得坐在边上,狠狠地享受一回香气,直到它们身上的露珠被太阳收走,才轻轻地把绸缎般的花瓣摘下来。
一筐的清香晾到院子里,等它们干透了就可以换钱,那是另一个美丽的故事。
时光穿越岁月的宝盒,少年被留在彼岸。随着社会发展,人民生活也日益富足。东西南北的节日符号,被聚在手机屏幕和超市的柜台上,其实除了好奇,人们更多的还是在追着熟悉的曾经,或者说故乡味道为追他们而走遍大江南北,构成多元丰富的民俗文化。
又到了端午节,我照例包好粽子,准备了艾蒿,挂上水晶葫芦。同时记忆长河的水面上,也飘来花香,肉香和粽香,还有那一抹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