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李进
傅正乾教授是陕西师大名师,从教半个多世纪,学生遍华夏,师德享誉三秦,以至西北大地。我忝列学子,深感荣幸。一日忽见朋友圈师友悼念傅教授于3月24日5点在西安逝世,享年90岁的信息,非常惊愕和伤感。虽知教授年已九旬,别离人寰本是早晚之事,然真知教授驾鹤西游仍是不愿相信。慨叹知识界又少了一把金钥匙,人世间又失了一位播桃种李人。
上次见到傅教授,还是2018年师大中文系94级汉语班同学回归母校座谈会上。学校和中文系都很重视这次聚会,专门安排在老校区招待所召开,系领导和系里的几位教授们都参加了。座谈会开了整整一下午。到5点多钟快要结束时,大家担心傅教授年龄大,坐的时间长,会引起身体不适。傅教授说没关系,再聊会。老师那是舍不得与大家离开,想多与同学们相处一会。后来驾不起大家劝,就语音淡淡地说,那也行,提前到包厢等大家。
同学中有人提议谁送一下傅老师。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人主动站起来。同学们平时大家都分处东西南北,天各一方,好不容易见着了那是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情。这种短暂的尴尬透着复杂而又可理解的感情。
我站起来说,我送老师过去。
我走到傅教授身旁,用双手去搀扶他。教授站起来,身体和脚有些颤巍巍的。毕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看到教授衰老的身形,我鼻子有些酸酸的。二十年前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时那挺拔身材和用心教学的模样仿佛如在眼前,而今判若两人,真是岁月不留情啊!
陈枫,你和我一起吧,跟我一起走。傅教授对着坐在身旁左边的陈枫教授讲。顿了顿,又对坐在右边的田刚教授讲,田刚,你走吗?陈枫教授和田刚教授两人都站了起来,都同声讲陪着傅老师走。我们几个人陪同傅教授慢慢走出了会议室。陈枫和田刚教授都是傅教授的学生,而今他们两人都是学校中青年教师骨干,学术等身,渐誉海内外。
走到一楼过道时,傅教授讲要上个厕所。我陪着教授进了厕所。他年龄大,腿脚不方便,怕他摔倒。教授还有点不好意思,叫我在外面等。我实在不放心他,就执拗地站在门旁。开了一下午会议,老人也没如厕,估计是忍着。
傅教授人品师德高尚,也一直保持着学者风范。开会虽坐着,但到讲话时,仍坚定地要站着讲。九十岁的老者是我们的恩师,二十年亦未相见,与学生们开座谈会,依然站着讲,学生们坐着听。教授的这些细节让我们心生敬佩,也暗生惭愧。
从会议厅到就餐宴会厅包厢,有一段距离,平时走路估计也就十来分钟,但那天我们走得慢,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我们边走边聊边看,在走廊的拐角处和明窗旁边,都挂着字画,其中字主要是师大名师卫俊秀教授的,有斗方,有中堂,有条幅。字画给单调的走廊增添了许多色彩和光亮,更显得儒雅和文气。
傅老师知道我喜欢书法,这次为同学集会还写了校风“抱道不屈,拥书自雄”,印在这次聚会统一着装的文化衫上,来的同学人手一件,大家都说写的不错。傅教授还在座谈会开始的时候给予了肯定。傅教授站在走廊尽头字画悬挂的地方,动情地讲,俊秀老师的字好,人也好,是大家,学校不少的地方都挂了他的字。
教授讲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声音有些大了,甚至激昂起来。我懂得傅教授的意思,教授是敬重卫教授的人品,人品比书品更重要。因为人好,所以才成为大家,学校才愿意在很多地方挂他的作品。卫俊秀教授是师大名师,亦是书法名家,习二王、怀素、黄山谷、于右任书,又临魏碑、汉隶、秦篆,书法属雄强一路,作品气韵高古,笔势磅礴。有名家评论他的书法或如瀑布飞渡,一泻千里,或如珠落玉盘,温婉俊逸。放处不凝滞,收处不佻靡,密处势荡气摩,疏处空灵可人。我在师大求学时,常到师大畅志园里留连,既读书背文,也欣赏那嵌在墙里的书法碑文。畅志园内“拥书自雄”四个大字就是卫教授亲笔题写的。由傅教授对卫教授这般崇敬来看,卫教授师德更是令我们晚辈仰止。
“师大老校园还是好,我在这教了一辈子的书,喜欢这,爱这,经常到这来吃饭。”傅教授讲到这,停顿了一会,望着走在旁边的田刚教授说,“田刚,你请了好几回呢。”
田刚教授听了笑起来,讲以后有机会还要请。
聊着走着,不一会就到了宴会厅。这一路,我静静地听着教授们的对话,心里有一种暖暖地感觉。
师大美,师大的师生情谊更是美。这些年我虽然远离师大,在家乡安徽工作,但关心师大的建设发展,留心关于师大各种报道的心思常存。其中师大教授坚持数十年手书新生录取通知书这一事被媒体和社会传为佳话,广为传播。这深刻体现了师大人的传统学业情怀,倍让我们这些师大的学子骄傲和自豪。学校教授们坚持手书新生录取通知书,何尝不是核心价值观的传播呢?教授们书写的是希望,学子们收到的是重托。师生情从一开始就用笔墨牢牢凝聚,无论岁月如何久远,都透着翰墨光华。
岁月已逝,离2018年同学聚会又流走了两三年。回师大与老师相聚的情景仿佛在昨天,却又隔了千山万水。山千重,水万迢,却不知难忘师情早已塞满了记忆的时空。
是夜,遂拟嵌名联一幅,以悼念傅教授。
正逢国难诞生不负韶华求真讲课治学名闻西北语林,
乾运民安发展肩担道义著书立说授业声播华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