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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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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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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亲

小时候,奶奶走亲戚,总会带上我。

奶奶的亲戚,无外乎三家,一家是她的妹妹,一家是她的表弟,再者,就是她在城里工作的侄儿。

这三家亲戚,对我来说都是老亲,但对奶奶来说,娘家父母都不在世了,除了她自己的子孙外,这些亲戚都是她的至亲。

每次走亲戚,大人们热热闹闹地聊着家长里短,我怯生,偎在奶奶身边有心无心地听着。老亲们对孩子疼爱有加,这些老亲,都曾给予我许多关爱,在我年幼的心灵上,投下温暖的阳光。城里的表伯家,是我每次进城的落脚点,也是我怯生生地接触城市的窗口。

稍长,伯舅姑姨地在心里盘算着我的亲戚,及至开始独立处世,慢慢地不粘奶奶了,外婆家和大姨、小姨家离我家都不远,姑姑也嫁在本村,我抬脚动手就往外婆、姨妈和姑姑家跑。二姨家离的远些,每年暑假总要去呆上几天的。小孩就像小狗,谁待他好,好吃好喝的待着宠着,他就和谁亲,前前后后地粘谁。我就像外婆、姑姑和姨妈们喂熟的小狗,在他们家怡然自得无拘无束。

书读得多了,同学朋友便多了起来。离家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愚。回家的次数少了,每次回家,总有一群同学朋友环绕,亲戚走动越来越少。

父亲、奶奶相继病故,从老亲开始慢慢断了往来,偶尔想起,仍旧能够回忆童年时走亲戚的某个片段。

岁月是不能细细打量的,在岁月的洗涤中,长大成人的我竟然与伯舅姑姨们生分了,最浅显的表现就是在他们跟前变得客套了,有时,谦让得连自己都觉得虚假。尽管有母亲时常在耳边唠叨,我的伯舅姑姨们,竟一年又一年地累加着少了走动。我与我的堂表兄弟姐妹们在同一座城市,但彼此很少联系,也未曾在这座城市里会面。

在心里,尽管有牢固的亲情,但现实中各自有各自的营生,各人有各人的交际。老家相聚,亲亲热热的亲戚,在城里竟成了毫无交集的陌生的熟人。

我的孩子与我的堂表兄弟姐妹们,这些她们的老亲,更是无丝毫的联系。亲情代际间的传递将会在快节奏的城市生活里衰减得异常迅速。不知何故,想起这些,总会挑动我某些异常敏感的神经。这些年,我发现老亲们的最后一次相聚,往往是老辈人里最后一个的葬礼。

我总想抽出空闲,将老亲们挨个走遍,就像小时候奶奶带我走亲戚一样,挤在昏暗的油灯下的土炕上拉拉家常诉诉里短。我知道,我的姨奶、表舅爷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岁月也不多了,他们会一个个地去另一个世界上与他们的亲人们相聚。这个想法终没有成行,曾经熟悉的老亲的家门,如今也无从寻觅。若非小时候奶奶带我走过的亲戚,若非外婆的娘家就在本村,现在犹如爷爷、外公的外婆家一般,这些孕育我的地方,已无从寻找。

这样想,思绪总会飞越千百年。人们常说,同一姓氏五百年前是一家。这是对父系来说的,其实,谁又能确定,不同姓氏的人,五百年前不是一家。

在远古、在先秦、在唐汉、在宋元明清,抽取这些历史上的任意一帧图层,我的那个图层里的那些先祖寄身何处?做何营生?他们又是何等模样?他们是怎样的一些人?有着怎样的喜乐与困厄?他们是否参与修过长城?他们是否曾经抵御过外辱?他们是否举起过屠刀?他们是否遭受过屈辱?他们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还是蕞尔小民贩夫走卒,是墨客商贾还是黔首奴隶?他们在深宅大院里锦衣玉食享受荣华还是四海八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到处流浪?或许细微的一点历史差错,就不会繁衍出现在执笔的我。而那些我的先祖们的子孙,同样是我的老亲们,他们有散落何处?或许也是一个个黑眼睛黄皮肤的陌生人,如你、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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