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夏长着一张婴儿肥的脸,不用装也可爱。五十开外的人了,每天梳着两个麻花辫,在办公室窜来窜去,把自己打扮得像小姑娘一样。当老师久了,老夏最见不得谁不会,一听到谁有什么不会,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的问题,她都会热心前去指导。十多年了,学生见了家长遇到,都尊称一声夏老师,久而久之,她甚至见到人都想上去指导一番。
教师办公室永远是闹哄哄的,有些人的嘴犹如一瓶瓶无形的燃气,每天都吵得热火朝天,而老夏就是那个煽风点火的打火机。论资历老夏领导范儿十足,她是和校长共同一手操办起这家学校。学校几岁,她就当了多少年教师。办公室一帮小年轻都是她看着从愣头青到优秀教师,初中数学组长早期都是她助教。每天早晨,大家上班到办公室如同晨起的鸟儿聚在一起聒噪。老夏袖着手在小学数学组老师们背后转一圈,半是视察半是闲扯。待到好像没什么话说了,办公室变安静了。老夏便袖着手跑到前台去招摇,连邓校长都夸耀:夏老师不愧是我们学校名师,只要夏老师往前台一坐,家长听夏老师分析补习的重要性,无不心悦诚服地报名。有了校长背书,老夏愈发得意,敏然高高在上。
老夏早几年异常反感别人叫她老夏,只是嘴上不好发作,不能打破自己秀雅的公众形象。后来见三十多岁的老师,连二十多岁的老师统统被喊作老张老李,甚至二年级的小朋友也互称老何老谢,才慢慢释然。
每周例行教研,永远是老夏主场,她牢牢控制着话语权。她总是借故晚几分钟到教研室,笑盈盈地向每一个人示意,摆出一副春花秋月的姿态,希望在大家翘首期盼地欢迎中才宣布正式开始教研。听完大家七七八八汇报本周课程,每个人都轻描淡写地将难点一笔带过,完全没有自己指导的余地。她意犹未尽地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助教董晓月面前。董晓月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注入了一道眼神后瞬间活络了心思,满是期待地问道:“夏老师,牛吃草问题怎么讲?上次有学生问,我当场卡住冷场了,尴尬的好没面子,幸好急中生智搪塞下次再讲,才算救场。”一句话再次点燃了话题,这个问题在每个老师面前漾起了问号。杨琴老师说:“牛吃草问题太抽象,学生根本无法理解新增长的草量?”于红梅老师说:“牛吃草问题,课堂上学生也听懂了,可转个背就忘记了,考试遇到又交白卷。”老夏见大家对这个难啃的骨头都束手无策,看来还要自己出马,拨开他们头脑中的迷雾。中心还是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她捂住嘴巴,偷偷在嗓子眼里咳了两声,依然以温柔中带着妩媚的声音道:“牛吃草问题,其实一点也不抽象,牛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牛。俗话说:牵牛要牵牛鼻子,那么牛吃草问题的牛鼻子是什么呢?”她故意停顿了,吊大家胃口,见大家一脸懵,便私心里膨胀出一只鄙夷的眼,又接着说:“牛吃草问题关键是抓住草场原有草量和新增草量。” 董晓月满眼冒光地仰视着老夏说:“师傅,你给我们讲个示范课吧!”于红梅也附和起哄。 马青梅老师没说出口:你们这批新老师真是矫情,但也不好意思离座驳夏老师面子,毕竟老夏是校长身边的红人。老夏款步走上讲台,满脑子绽放出高高在上的中心感,讲的每一句都是在教新老师,授给他们的不是鱼而是渔。她张扬着百灵鸟般清脆的嗓音,传递着知识的情愫。她卖弄着风琴般悠扬的节奏,似乎是牛吃草的咀嚼。她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解着思路,完全投入、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似乎自己就是一朵花枝招展的玫瑰,座中所有人都被她的美所折服。她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圈圈点点,极尽风流,似乎自己是一片斑斓的云彩,在座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在观摩。马青梅反感地听着她的滔滔不绝,内心生出一万只鄙夷的眼。一个老女人操着一口嗲音,完全是个老妖精。一曲讲完,董晓月带头鼓掌,拉起了一阵七七八八的掌声。老夏收起手中的粉笔,当仁不让地接受了大家的掌声。
“听了夏老师这一番精准的讲解,真是胜读十年书。”
老夏已经完全飘飘然了,满眼都是众星捧月的闪烁,甚至没听清是谁说的,反正是谁说的都不重要。这种可有可无的赞誉,真的是云淡风轻。这种志得意满,这种春风得意,让自己有种花团锦簇的春天感,似乎自己是二十多岁的花样年华,依然是青春魅力。人一被夸容易得意,但老夏一夸容易上天。她满心的绽放感被任何夸耀都能点燃成烟花,并且一点燃就会绽放一整天。她见谁都热情招展地套近乎,谁都知道她在招摇过市的卖弄,唯独她活在青春绽放的梦里。
晚上回到家,老夏非常不习惯。老公是个闷葫芦,风趣不沾边,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女儿小时候还可爱,越长大越闷瓜,也不像小时候撒娇卖乖,大了还有自己的小心思避着自己。方正松在厨房忙碌一阵儿,菜一个个上桌。老夏看着方正松围着厨房转的样子,打心底瞧不起他,没有男人风范儿。吃饭时,老夏皮笑肉不笑地招呼老公和女儿多吃菜,从架势上看像是她做的菜。饭后。老方提议出门散散步,秋夜晚风一吹赛过神仙。女儿方和连蹦带跳地奔向门口。老夏摇摇头,说:“上班累了,方和,你和你爸出门走走吧。”方和再三喊她随行。随着门“嘭”一声关上,老夏慵懒地窝在沙发上,在办公室热闹着总有青春洋溢的感觉,可一回到家,冷清得让人不想说话。
“方正松越来越配不上我了。”老夏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顿时整个人血液倒流周身燥热。三十年前的老夏,那时候还不叫老夏,叫夏秀丽,可真是娇艳欲滴的年华。那时候夏秀丽出去逛街,总有小伙子偷瞄,还有小伙子拐弯绕到面前只为多看一眼夏秀丽的美貌。那时候小伙子害羞内敛不敢搭讪,夏秀丽也过分矜持。要是放在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追。方正松那时候是一名工人,夏秀丽和他完全是一桩老式婚姻,两个人像提线木偶般在双方父母操弄下结了婚。结婚前两个人也没见几面。老夏依然清晰记得第一次见面手足无措,看了方正松一眼后,生怕被他发现了,羞得低下了头。方正松也不敢说话,看着自己傻笑,憋出一句:“你是夏秀丽吧,我见过你爸妈。”说得他们之间密谋出卖了自己似的。自从结了婚,自己逐渐绽放开来,以前羞涩得花骨朵逐渐伸展开热情鲜艳的花瓣。九十年代不兴自由恋爱,要是搁现在,自己万万看不上方正松。方正松是那种典型居家过日子的男人:勤劳、会照顾人、敏于行讷于言。在父母看来是典型的好男人。在二十年前乃至二十五年前,老夏也认为嫁了个好男人。但在老夏逐渐光彩照人地伸展开花瓣、吐露惊艳诱人的花蕊之时,方正松还在仅仅扮演一名园丁而不是蜜蜂时,已经骚不到自己的痒处,解不开自己的风情了。
二十多年来,老夏内心这朵花一直娇艳欲滴,一直蠢蠢欲动,一直幻想有一群带着甜甜嘴巴的蜜蜂共赴一场花期。这群蜜蜂围着花朵献着殷勤唱着蜜意,花朵高高在上摆出一副开心了召之即来,不开心了挥之即去的魅力姿色。老夏有这种花心,可终究不是一朵真花。突然响起了钥匙插进门的声音,老夏感觉这把钥匙要插入自己的心锁要将自己的心事撬开,忙起身掩藏好心锁,笑脸迎着女儿和老公。
(二)
董晓月入职一年多了,一来便被老夏相中要去做助教。董晓月聪明得冰雪一样,大眼睛圆溜溜打了个轱辘,就欣然答应了。后来果然听到有新老师拒绝做助教被穿小鞋挤走了。
老夏在董晓月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风姿绰约的影子,肉嘟嘟的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浅浅的酒窝旁一抹桃花腮,杏圆眼里一道与生俱来的灵光,总让人怀疑她眼睛里藏有春天。老夏总认为董晓月的漂亮完全是自己美人坯子的翻模,可惜翻模是翻了外形而漏了智慧。老天爷对自己还是偏爱的,给了自己漂亮的容貌,还给了一颗满是智慧的头脑。可董晓月终究只是个花瓶,徒有其表,教学自己怎么手把手教,也上不了道。
董晓月还是太嫩,她愿意作老夏助教,是想借助老夏的名师头衔包装自己,却永远料不到老夏要她做助教仅仅是老夏把她当成自己青春美貌的一个泡影。一年来,董晓月一直仰视老夏,人前人后亲热地称老夏“师傅”,诚诚恳恳地为老夏忙前忙后,批改作业、课余辅导、活络与学生之间感情,使老夏在奥数名师招牌下进一步风生水起。老夏每天袖着手四处流窜,幕后全是董晓月默默在操持。老夏喜欢指导享受那种别人有求于自己的需求感,董晓月也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她经常睁着会说话的大眼睛真诚地向师傅请教。在人多势众的场合,见老夏没指导尽兴,就及时抛出一个高难度问题,人前人后地鼓吹着师傅。
到底董晓月失算了,她诚诚恳恳,自认为羽翼丰满了,可还是被捆着翅膀,还只是个助教。董晓月有次乘师傅不在,私自找校长陈述自己学习一年了,已经掌握了教学的方方面面:如何深入浅出,语言如何设计能吸引学生注意力,个人形象如何经营学生喜欢,能独立带班了。董晓月说完这番话,如同吐出了喉咙里一块鱼刺,快意地看着校长。邓校长坐得直板板的,端出一副大人物的架势,说:“教学,用一个成语形容博大精深。我教了三十多年书,我还常常进修。教学呀,真是任重道远。小董,你还年轻,再历练历练,多向夏老师学习请教。你看初中数学组长叶方舟以前也是夏老师助教,正是给夏老师做助教历练,能力得到全方位锻炼,现在当上初中数学组组长,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历练历练,叶组长就是你的榜样。”董晓月满满的兴致就像臌胀胀的气球,针扎了一样,一点一点瘪下去,只剩一张皮。
董晓月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全身涌着苦水。苦水涌上眼眶,眼睛一阵酸胀;苦水涌上鼻梁,鼻梁一阵热辣;脸上的柔和焕然褪色,最终颜面尽失。她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了一下,又迅速进卫生间冲了冷水脸,又拐进一个空教室,打开窗户,让风吹着脸。尽管内心烧着一把火,也不能让脸上冒出一丝烟。
闺蜜周敏捷可是个鬼灵精怪,眼睛珠子一转有一百个鬼点子,一张招风嘴总能在人堆里打探出被挤扁的消息。董晓月私下向闺蜜周敏捷吐露了满腔的心思,委屈得像秋雨般朦胧。周敏捷眉头一皱,说:“我给你讲,老夏以前可不是什么奥数名师……”董晓月忙拦住她,左右环顾,翘起指头放在嘴边作嘘状,说:“别瞎说,隔墙有耳,防止别人听到传话。”周敏捷凑过嘴说:“你真是维护你师傅,真是你师傅的神吹手,生怕别人说一点你师傅不好,你太小心谨慎了。”董晓月又前前后后偷瞄了一番后,说:“我不吹捧我师傅,我怎么混。我师傅差,不也说明我一样差。”
周敏捷压低了嗓音,揭开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老夏原先根本并不是什么奥数名师。她从事的工作与教师八竿子打不着:女生宿舍管理员。她与邓校长在同一所高中工作,据说当年可是校园一枝花,可招蜂引蝶了。邓校长因一名得意门生考上了名校,一时间那名气像被喜鹊衔着天上随处炫耀一样迅速走红,便有好事者开始怂恿游说邓校长自立门户自开学校。凭借校长教学名师口碑拉起招生大旗,加上好事者雄厚资金的春风,没有理由不风生水起。邓校长走时拉老夏一道办学校。老夏还迟疑不甘心抛弃铁饭碗,后来禁不住邓校长描绘的发展大饼才来。顶着奥数名师学校的招牌,邓校长以商业运作的手段,逐渐将老夏嫁接成奥数名师。
“你这哪儿听来的野话,真的假的?”董晓月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惊得张着嘴。
周敏捷看着满脸狐疑的董晓月,拉着她手说:“看你这样子,像要吃我一样,张着个嘴盹着个眼。”董晓月这才收拾起脸色。周敏捷接着说:“咱俩关系,我还骗你不成,我也是听校长一个亲戚说的,保管千真万确。”
董晓月不愿意相信但又没办法抹掉头脑中知道的传闻,后悔和闺蜜透露了心思,勾得闺蜜讲出这番奇谈,不过就算自己不说,闺蜜也会有一天七扯八扯地牵扯出老夏的黑历史。
晓月还是和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帮助老夏批改作业,做好自己助教的本分,并没有在老夏面前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再也提不起以前那股热情劲儿,像气球漏气了少了轻盈感。老夏依然每天花枝招展地在办公室窜来窜去。女教师聊些家长里短,完全不解风情,倒是老夏像只蜜蜂整天嗡嗡嗡。老夏出去打水时,被邓校长叫住了。在校长办公室,校长还没开口,老夏半开玩笑地说:“校长理了短发显年轻了十岁。”邓校长笑着说:“夏老师,我给你说个事。董晓月前天来找我谈,她想自己带班,她当助教多长时间了?”老夏迟疑了一下,说:“董晓月当助教有快一年了,她独立带班能力还不足呀。自己带班涉及沟通、续学、班级管理的方方面面,目前感觉她还差点火候。”邓校长道:“我也觉得她欠火候,你多传授传授经验,把人少的班让她独立上课练练。”老夏嘴角一歪,想笑又没笑,说:“我现在是在培养她,平时课是我上,讲习题都安排董晓月讲。她吧,习题讲一讲,学生一问,就打岔了她思路,她就愣愣地,一双大眼睛定在哪儿,看起来傻傻地孩子气。”邓校长道:“董晓月是个好苗子,我才安排你这么优秀的师傅带,再多培养培养,争取期中考试后安排两个班给她。”老夏满口答应,又密谋了一通学校发展蓝图后,意气风发地走出来了。
老夏心想:董晓月敢给我争,你还嫩了点。凭你个毛丫头,还能翻过我掌心。一进数学办公室,老夏远远就看见董晓月在刷题,她有股冲动想把她提溜出去奚落一番。她是越级上报,但还是忍住了。老夏侧眼瞅着董晓月浅浅酒窝旁一抹桃花腮,不自然地摸了摸脸蛋,一抹微热,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嫉妒了。董晓月你凭什么一来就是老师?你董晓月凭什么一来就有班带?老夏愤愤不平:我刚来和校长一起创办学校时,我也是给校长作了两年助教,一步一步积累打磨教学经验,才走到今天游刃有余。你凭什么超越我?你虽然年轻漂亮,顶着一副好脸蛋,但终究空有我年轻时的美貌。我经历的,你也得经历。老夏握紧手走上座位,握紧的是空气,又仿佛紧握的是意念中的董晓月……
(三)
华英学校在山原市区,可谓是打响了名声,以奖学金吸纳各校优生,以期末考试分数抵学费的策略,学生流水般涌入,而钱也流水般涌入邓校长腰包。在山原市,邓校长毫无疑问的是最有钱的教师,没有之一。四十多岁过惯了为钱算计的日子,五十多岁突然变得钱多得数不过来了,邓校长变得极其不适应。据说前几年,邓校长出门包里都装一瓶辣椒水,怕被人劫持。纵然如今腰缠万贯,邓校长依然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其貌不扬其势也不财大气粗。每每招生季,邓校长亲下一线亲自发单,暗自忆苦思甜。秋季开学,在山原五十二中门口发单,五十二中李长相校长遇见邓校长,便客套地邀请邓校长到办公室喝茶。邓校长却举着传单摇摇手,说:“正忙着呢,改天,改天我请李校长喝茶。”李校长调笑地说:“邓校长,华英学校都作这么大了,邓校长还亲自发传单。”邓校长端个架势说:“学校跑得快,全靠校长带;学校发展质量好,全靠校长决策跑。作校长也亲自发单,给这些年轻老师做表率。”说完将手一指,示意李校长,周围这些老师全是华英老师。李校长干笑笑走了。在市场摸爬滚打多年,邓校长练就出一副将军般的独到眼光,他敏锐的直觉总能出奇制胜,他坚信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他就是那少数人。
学校的发展一直重理轻文,毕竟邓校长是理科出身。今年语文学员较往年大幅下降,校长找到老夏合计了合计。周三语文教研会前,钟组长临时通知语文老师,教研会校长也参加。瞬间会场气氛多了三张惊愕的脸。五个人的教研会挤成了七人。钟组长主持道:以往语文组五个人讨论,人少讨论不够热烈,现在有校长和夏指导的加入,相信有了新思想新形式的活水源头,语文教研会更上一层楼。校长像个大人物一样,环顾了一眼每个老师后,先讲教研的重要性,再扯语文学员下滑的局面,车轱辘子话绕了一圈,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教学是相通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语文老师自己讨论讨论不出个一二三,可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深浅。秋季学校特安排夏老师夏指导进驻语文组指导教研。夏老师多才多艺作为数学老师也是学校笔杆子,学校文宣通讯多半出自夏老师之手。夏老师进驻语文教研作为旁观者为语文教研注入一股清流。一通神吹,吹得老夏飘飘然。
钟组长对这个事先不知的指导,大为疑惑,意识里蹦出一副对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老夏禁不住吹捧,尤其是自己崇拜的男神校长的吹捧,反常地没有流露出花枝招展的光芒,而是流露出小女人的娇羞,柔柔地说:“语文学员的下降,作为一名与华英学校一路成长的老教师也非常着急,校长信任我安排我到语文组,不敢说指导,我也是来学习的,也来为学校发展发一分光尽一份力。”孙老师即将上台讲课,今天来的阵势弄得她有点怯场。指导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因为有些人高高在上,只指不导,把指导偷换成指责。孙老师目视钟组长作咧嘴状,钟组长不动声色地竖起大拇指。孙老师赶鸭子上架般地上了讲台,欠身道:本周六作文课,运用以小见大法写作文,选取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揭示大主题,小举动蕴含大道理。校长笑脸示意继续往下讲。老夏摊开笔记本。
以小见大法,一时难以想到个神合的课题,暂定为“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世界”。借网上一首小诗导入,“眼睛 我的眼睛很大很大/装得下高山/装得下大海/装得下蓝天/装得下整个世界/我的眼睛很小很小/有时遇到心事/就连两行眼泪/也装不下”。一花知春一叶知秋,小小的事情背后蕴含着大大的道理,小小的失误往往引发大大的麻烦,一些讨厌的行为背后可能有不得已的初衷。
紧张时讲话会偏快,讲话一快,满脑子全是内容便忘了紧张。孙老师讲着讲着挥洒自如了。语音小溪流水般轻松自然,教学引导一环紧扣一环,教学内容蜻蜓点水般戛然而止。讲完的瞬间,突然安静了。校长扭头看看老夏又看看钟组长,一时面面相觑而冷了场,弄得孙老师尴尬得下不了台。校长意犹未尽,想回答问题的愿望也没有得到满足。整堂课完全是一场独角戏。他正了正坐,道:“这堂课缺乏互动环节,感觉吧还是和名师有差距。夏老师点评。”把皮球踢给别人。孙老师脑子里响了个炸雷,什么叫与名师有差距,真是又尴尬又窃喜。老夏顿了顿,说:“这堂课内容丰富,紧扣主题,节奏上跌宕生姿,课是一堂好课。只是课题欠缺考虑,以小见大,不单单是眼睛看,眼睛看到的世界有时大有时小,视角不同视野也不同。可以考虑改用秤砣虽小压千斤,还有可以添加当下疫情元素。医护人员奔赴在抗疫一线,舍小家为大家,时时刻刻都体现着民族责任感和爱国情怀。”老夏停顿了一下,结果没有掌声,到底是客场。校长接过话,道:“老教师果然是老教师,夏老师的点评,有个成语叫啥?语文老师,哦。一语中的。秤砣虽小压千斤,精准地表现了以小见大的精髓,既有生活味又有理科思维,真是一举两得。”老夏被捧上了天,被捧到白云之上。她那扬扬得意的脸色,漾成了一面旗帜,旗帜的两面,一面是数学一面是语文。
会后,孙老师向钟组长取经,题目怎么商定。钟组长跑到门口瞅了瞅,关上门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世界,既有文学味,又有童趣。秤砣虽小压千斤,一看就知道上了年纪了,现在都用电子秤了,孩子谁还知道秤砣是个什么东西,不伦不类的,还夸夸其谈与时俱进,反倒是倚老卖老。一个秤砣就暴露了年龄,整天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秤砣就暴露了她的伪装。”一句戏谑化解了会上老夏高高在上时大家的拘谨。
中心往往只是一种形式,处在中心的人总幻想是下面人的太阳,而下面人往往睥睨处于中心的人,打心眼瞧不上。老夏现今身处两个中心,倒没看出下面人围着自己转,反倒是自己围着两个中心转。语文组教研都会喊上她,但她的点评仅仅存在于教研上,始终没有掌声。
老夏指导语文教研的消息不胫而走,私下里炸了锅,指导过了界。老夏一时出尽了风头,一个数学组长还兼任语文教研指导,她心底生发出一副孔雀的羽毛,随时都要开屏向全世界炫耀。老夏特别享受被赞誉,她整个人都因有了新职位而精神焕发,每天早晨天不亮就醒了。老夏拾起多年前的晨跑习惯。人精神爽了跑步都能跑出诗情画意。她每天路过霜染醉红的枫林,见着秋雾中一点点浸入晨曦,宁静的道路渐渐热闹。老夏满脑子的诗情画意暗流涌动,但总憋不出优美的词表达。老夏想借助一首诗炫耀自己的文采,也借机堵住某些人的嘴。她憋了好几个早晨,终于凑成了一首诗。这首诗在嘴上成形时,老天登高一呼,生出一股笑傲江湖的飒爽英气。
跑步
清晨早起去锻炼,跑步跑得一身汗。
神清气爽好舒服,身心运动多康健。
既想告诉全世界又想细细独自品味。老夏还是配了一张自拍,将诗发了朋友圈。过后,她一直心痒痒,老想看哪些人点赞了,哪些人评论了。一连连的点赞叫好,老夏乐得志得意满,这一刻仿佛自己不是女人而是诗人。突然冒出一句炸眼的评论:口水诗,顺口溜。老夏看着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别扭……
(四)
秋天花草树木都妆成姹紫嫣红的姿色,惹得老夏漾起了照镜子的情思。老夏一向自视花容月貌,照镜子照多了果然把自己吓一跳,眼角何时爬上了皱纹,眼袋也隐隐暗色一抹,眸子也不是清澈透亮,镜子中的自己与往常为何有这么大的出入呢?镜子是不是也嫉妒自己的美貌而丑化了自己,老夏望着镜子脸上柔和一点一点掉下去。
“啪”一声关上门,关上镜子嫉妒的眼,但老夏怎么也关不上自己狐疑的心。老夏印象中自己是桃花腮旁一个浅浅的酒窝,含情目中一股天然的灵韵,怎么过了一个夏天,自己脸蛋像挂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眼睛也黯淡无光了。秋天傍晚太阳一下去,凉便上来了。老夏窝在沙发上,满脑子里飘满了雪花,眼睛里纷飞着秋雨。春天真的过去了,秋天的姹紫嫣红只是春天垂死前地挣扎。
夜色渐渐没收了白天,没收了房间里一点点光亮。方和放学回家一开门,屋内黑乎乎的,只见一团黑影横在沙发上,吓得汗毛直竖,缩着胆儿按下开关,只见是妈妈。
“妈妈你怎么不开灯?”
老夏收拾起脸色,掩藏起老不正经的忧伤,挤出一丝平和,道:“你放学了,今天回来早一些呢。”方和取下背包,凑到沙发上,说:“今天准点下课了,好饿呀!有啥好吃的?”老夏说:“冰箱里有葡萄,自己去洗洗吃。”方和冲老夏一笑,跑厨房了。这一笑,大有“清水出芙蓉”之婀娜态,纯真的笑脸,一下点燃了老夏的嫉妒心。方和再出现时,手中端着一盘葡萄。老夏强按住说不出的醋意,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找不到发脾气的理由。方和嘴里吃着葡萄,手上也把葡萄递给老夏。老夏肚子里憋满了嫉妒,哪里再容得下一颗葡萄。方和粉扑扑的脸蛋,泛着一层清韵的神气,大眼睛里灵光流转,桃花腮里满擒笑意。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嫉妒。老夏看着方和出落得这么清秀,原来都是她分走了我的美貌。老夏脸色蜡黄、眼睛浑浊,原来都是这个小混蛋给祸害的。老夏满脑子里飘着的雪花涌出了眼眶化作了嚎啕的泪雨。方和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吓傻了,瞪大眼睛看看自己再看看葡萄,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葡萄惹了祸。呜呜的哭声,像一个个无形的问号交织在空间里。方和疑惑地问:“妈妈,你怎么了?”老夏抽噎着,捂住酸酸的鼻子,哽咽着说:“都怪你……你是个贼……”说不下去了,也说不出口。她起身进卧室了。方和一头雾水,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惊讶地怀疑自己怎么惹着妈妈了……
方和惊慌失措,贴在主卧门前,也不敢进去。方正松一回家,方和努努嘴示意有情况。方正松推开卧室门,见老夏掩面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一滩卫生纸。方正松关切地问:“怎么了,啥事解决不了这么伤心!”老夏擤了一把鼻子,泪眼汪汪地望着方正松,想到方正松正是同犯,他们父女俩合谋抢走了自己的美貌,憋出一句:“都怪你……你是个强盗……”方正松一头莫名其妙,与方和面面相觑……
梦是美好的,又是残酷的。老夏的青春美貌梦,突然碎了,天塌了一般,最糟心的是:羞于开口向任何人倾诉,说不出口;说出口了,会遭人笑话,老不正经。老夏现在看到方和恨不得找她赔自己美貌、恨不得把她满是青春气息的脸抢回来,可也只能干巴巴地望着,无可奈何,也无从言说。方和也尽量躲着妈妈,每次都装得乖巧可人,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方和瞅机会悄悄问爸爸什么情况。方正松也每从老夏嘴里套出个缘由,也琢磨不透老夏为何近来脾气反常,只好搪塞说:“你妈现在是更年期综合症,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就会情绪失控,你千万要注意。你妈吵了你,你千万别和她顶嘴。”方和说:“我还敢顶嘴,我妈每次冤枉我吵我,我都忍气吞声回话认错,生怕顶撞了半句,把她脾气点燃了。”方正松摊开手做无奈状,空叹一口气。
果然,晚上饭菜上桌后,方正松卸下围裙一出来,只听老夏嚷道:“一个大男人整天围着厨房转,真不像个男人。”方正松一股怒火冲到嗓子眼又憋回去了,阴阳怪气地说:“让你做饭,你说油烟子把脸熏黄了;我做饭,你又说男人做饭没出息。作男人好难呀。”老夏被逗得捂嘴笑,怕喷饭。方和牙尖嘴快,接了一句“爸,你下辈子作女人吧!”方正松瞪了方和一眼,反倒是老夏笑得胸一耸一耸的。
晚饭后,还是方正松拾掇碗筷。方和躲进房间,一会儿又探头探脑从门缝闪出脸偷瞄了一眼,缩回去了。老夏歪在沙发上,看得一清二楚,见着方和避猫鼠般躲着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几个箭步逼上去,两巴掌砸在门上,怒气冲冲地吼道:“方和,你给我出来。”方和颤抖抖打开门,满脸怯懦。老夏一把推开门,手指戳着方和鼻梁,吼道:“我是怎么了,我是魔鬼呀,你见了我就躲见了我就躲,难不成我是老虎要吃了你!”这句话像一记闷拳打在方和娇小的身体上,打得方和吓破了胆,又像一团火烧得方和无处可逃。
方和强忍着委屈,眼泪个在眼眶里直打转,连连后退,仰着脸,说:“我和你亲近,你对我冷嘲热讽;我跟你坐在一起,你对我吹鼻子瞪眼;我不见你,你又说我见不得你。”人在盛怒之下,听到的全是负面词:“冷嘲热讽”“吹鼻子盹眼”,好的词一个入不了耳。老夏气呼呼的,板着脸说:“我对你吹鼻子瞪眼,你瞎着嘴说。我对你的好,你一点不记得;说你一句不好,你就一直挂在嘴上叫喊。我对你的好,你怎么不说呢?”方和终于忍不住了,“哇”地哭出声,呜咽地说:“你……现在……动不动就板着脸……动不动就生气,妈妈……我看到你生气……就害怕。”方正松从开吵就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一上来就护犊子,怎么还哭上了,冲出来要栏。老夏阴着脸还在说:“我生个气怎么了,我这几天心情不好,生个气不应该吗?你拿个镜子照照,我给你生了这么漂亮一张脸,你顶着这张招牌脸出去,谁不称赞,就凭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我生个气你不该受着吗?”方正松一句“岂有此理”“岂”字刚钻出嘴唇,忙把嘴一闭咬住了。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无异于火上浇油。
方和噘着嘴,一头撞开老夏,夺门而出,冲到客厅,嚷道:“恶心,真受不了你这样的妈,你看上了我这张脸,我把这张脸切下来还给你!古时候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我现在把脸切下来还你,你称心如愿了吧。”说完直扑厨房。方正松慌忙一把拦腰抱住女儿,怕她一时冲动操菜刀真把脸切了。方和在怀里乱挣乱拧,哭得一抖一抖的,双手抡得像弹簧一样,啪啪打在爸爸手臂上,哭道:“别……拦我……放开……我……”方正松手臂生疼,强忍着不松手。方和脚踢手抓地撕挠着,哭得像个泪人。老夏龇着牙,说:“你个小妮子还翻了天,说你一句,你还不得了了……”方正松紧紧抱着女儿,扭头气呼呼地看着老夏,吼道:“你少说一句行不行,吵得乌烟瘴气,邻居听得笑话不!”老夏张了张嘴,忍住喉咙里冒起的话……
家庭版女人间的硝烟还在随着抽噎声余烟袅袅。屋内空气一团僵硬,地上还流窜着一团无形的怒火在星星点点地摇曳着,大有燎原的野心。窗外夜色中的风在暗流涌动,似乎在相互冲撞,又似乎在消解平衡,风却已吹过,但夜空不留下吹过的痕迹……
(五)
五十多年的青春美貌梦,说碎就碎了。老夏嘴上不承认,心里不得不感叹岁月不饶人,依然梳着着两个麻花辫托在脑后,完全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一到学校,老夏又像鱼回到大海般欢畅开了,她整天在办公室到处指导到处闲扯,整个学校每个角落总飘着她的几朵欢笑。
期中考试后,董晓月独自带班又提上了日程。晓月这次学乖了,先向老夏请益。老夏说:“晓月,你作我助教也一年多了,你教学沟通方面历练已经出师了。我和邓校长商量给你安排。”董晓月见师傅满口答应,心里燃起了快乐的小火苗。老夏走出了好几步还扭头说:“等我好消息。”晓月还是高兴得太早。老夏见到校长攀谈一通后,闭口不提晓月安排班的事。
晓月满心欢喜地等了一天又一天,可天天见师傅却没见提排班的话,终于等得沉不住气了,再次鼓起勇气找校长开了口。校长又摆出八面玲珑的神情,笑呵呵地说:“小董,你这段时间的进步,我们都看在眼里。期中考试后有少量报名的学生,如果能凑成一个班,优先安排你。你现在带班还稍欠一点火候,再多学习学习,等候安排。”晓月听了这模棱两可的话,心里凉了半截。晓月本来盘算师傅有个班会转给自己,那个班是个基础班,那个班的课自己上得多反倒师傅上的少,不曾想反倒是为师傅作嫁衣裳。枉费了一番心思,还是落空了。晓月的失望像一枚枚硬币,今天终于攒够了一张辞职的车票钱。
期中考试总结会后,校长叫住了老夏。“小董要辞职。”校长开门见山地说。“小董要走?”老夏一阵紧张,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走?”
“她家里安排她考公务员。”
“现在年轻人真的是太任性了,想辞职就辞职。我辛辛苦苦培养了她一年,她说走就走,我去找她谈谈。”老夏丢下这句话,气势盛盛地去找董晓月。
见董晓月闷着头在写题,老夏把她叫到办公室旁边的空教室。晓月笑盈盈地看着老夏,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流光溢彩,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而弄得老夏自觉唐突。
“晓月,听说你要走?”老夏酝酿了又酝酿,抛出了话头。
“我家里希望我考公务员。”董晓月依旧笑盈盈地说。
老夏见董晓月笑盈盈地像春风一般平静,反倒急躁了,疑惑地问:“考公务竞争压力多大呀,几百人考一个岗位,你有把握吗?再说今年国考报名截止了呀?”
“公务员考上就是铁饭碗,我不考国考,考县里的单位,家里安排我离职,在家专心复习。”
老夏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托词,又不好当面戳破,转而打感情牌:我也费心费力培养了你一年多,你看你的亲和力也赢得了学生和家长的信任,突然改行可惜了。
“师傅,你别劝我了,我想回家好好考公务员。”董晓月依然浅浅地笑着说。仿佛老夏的急躁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匀称,她有她的主见,丝毫不会因别人的看法而有所偏倚。她满眼含笑看着老夏,面色温和。
老夏丝毫没有从晓月的气势中盯出任何破绽,也找不出撬动晓月想法的豁口,祭出道德牌:当老师有当老师的责任,总不能一个学期到一半,你辞职把学生晾着等下一个老师。晓月,我知道你是一个负责的老师,你把这学期带完,晓月。
晓月早看透了老夏的嘴脸,把自己牢牢握在手里做助教,做事的是自己,领工资的是她,自己一直没有班,全拜老夏所赐。晓月依然挂着笑,丝毫不动声色,说:“师傅,我还是个实习生,我做助教已经尽心尽力了。”说完又亮着大眼睛看着老夏,没有半点心虚。
老夏脸都气黄了,盯着晓月,说不出话来,转身摔门而走。
后来,晓月离职了,果然听到传言,老夏说董晓月不知好歹,不负责任,幸好没给排班,不然把学生晾着她跑了。晓月笑了,庆幸自己脱离了魔掌,不然永远是助教。
老夏到底失算了,没有了助教就像少了一只手,批改作业、联络家长得亲力亲为了,异常不习惯。没有人再围着问问题,老夏一下子失去了指导对象,满心的绽放感失去了绽放的星空。
语文组孙老师新毕业的大学生,备课教学特别爱问,做事兢兢业业,凑巧合老夏胃口。老夏找到钟组长,吹嘘让孙老师作她助教,保证两年把孙老师培养成奥数名师。钟组长一把拉过孙老师,说:“夏指导你这跑到我这来抢人,你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孙老师可是个仙女,我可舍不得给你。”说完还把孙老师两只手拉着,整得跟争风吃醋一样。
期中考试后,语文学员小有回升。钟组长安排语文教师小聚一顿庆贺。吃饭间,大家吃着美食,随意闲谈,想到哪儿扯到哪儿,一派自由散漫。老夏想抓住一个话题往下聊,把握话题主导权。可语文老师总是那么天马行空,每个话题都像雾一般轻盈易变,老夏被带得云里雾里,聊不起劲。老夏见上来一道红烧基围虾,抛出一句:你们会做虾吗?红亮亮的基围虾像一个个饥饿的问号,引诱着一双双筷子。孙老师吃着虾,擦了擦满嘴的油,接了一句:怎么做的,看着好吃,可是不会做。老夏瞬间来了兴致,做虾其实很简单,我一说保管你会了。老夏说着同时看大家果然吃得速度慢了,接着说:“青虾用牙签在虾背关节挑出虾线,虾放进盐水浸泡后控干水分,下油锅炸至金黄,加生抽耗油豆瓣酱一焯,出锅装盘,鲜亮可口。”大家附和着说:“听着鲜亮可口都有食欲。”孙老师吃虾伸长脖子,生怕虾汁滴在衣服上,吃个虾跟点炮仗般畏缩。老夏说:“孙老师,夹起虾先唆一口汁就好了。看你拿个虾像抓个炸弹。”逗得大家差点笑喷了。
“夏指导不仅能指导我们教研,连做虾吃虾都能指导。”
这句话真受用,这一刻老夏满脸的绽放感。老夏看着大家在自己方法指导下吃虾麻利又干净,这一刻,又重回中心。那种青春绽放感又再次升腾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