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铁的女人

中学路，小花小学废址

这个女人，在爆破后的废墟中

砸铁，用来出卖，她躬着腰

拿着铁锤，用力的敲打，爆破后的天花板

每敲打一次，她的山脉就要下移一寸

每敲打两次，她的枝丫就要断一次

每敲打三次，她的海水就要喷涌一次

被铁锤砸起的泥沙，飞溅在她的岁月里

被翻出的碎屑，流进她的青春里

她将铁锤，举过她六月的天空

由高到低的，重重地砸向她眼前的天花板

以及横梁，每砸一次，她又要蹲下

去清扫那些掉落的混凝土

一个中午，她都在那片废墟

重复这样的动作，每砸出一断钢筋

她都要将钢筋，用抹布擦干净

掰直，再放进背篓中

这个砸铁出卖的女人，刚结婚不久

自由恋爱，未婚先孕，夫病，母病

她的家人在山崩地裂中等她

她的家人在暴风骤雨中呼喊她

海水从她的额头，就到她的脸

流到她的背以及腰。淹没了她的衣服

她的身上混合汗臭味，混着生活给予她的疼痛

她砸着砸着，便像一个没有祖国的人

她开始喷薄出悲愤，孤独，绝望，无奈，心酸

她沙漠的记忆也开始变形，慢慢向周围的土丘靠近

砸了两个小时，她感觉身负三座大山

每弯一次身，都要消耗她两天的生命

她变得气喘吁吁，而她对家人无限热爱的激情

又让她气冲斗牛，她扶着风重新站起来

又开始猛烈的砸着，砸了一个小时

她累倒了，坐在废墟上

用草帽给自己扇风，她像一个被铁锤镰刀丢弃的人

休息够了，她又站起来

高举铁锤，重新开始砸身前的铁

她使劲全身力气，将那些天花板

看做出卖祖国的敌人，砸了两个小时

这个砸铁出卖的务川人，身体越来越沉重

铁锤从她手中掉落，太阳从她背上陨落

她的身体，轰然倒在废墟上

她的声音，碎了一地

她的影子，像一把刀，瞬间断裂

这个砸铁的女人，带着她对家人的梦

变成了一座雕像，四脚朝天地

在这片废墟中，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