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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红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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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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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个好孩子

我出生的时候,家中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视。家里仅有半间土砌的瓦屋,上下两层,中间用竹箦隔开,下层白天生活,晚上住楼上。楼梯是简单的桑树搭成,二楼的席子上有几个破洞,我每次尿尿都要从洞里尿下来,父母把我抱到底下,我抵死了不肯尿。二楼和奶奶家相通,我晚上睡觉一定要亮着灯,四叔不让,经常和父母吵。关了灯,我看不见,父亲和我开玩笑,叫我把眼睛睁大点,我睁大了还是看不见。

我们家里穷,母亲生了我,一口油都吃不到。至今有点记忆的是,那时候计划生育闹得特别凶,弟弟出生之后,我们去外婆家回来,整扇门被村委会的撬了抬走,屋里的两个柜、水壶、茶壶等全都搬了个空,父母只能用草席挂在门上,后来罚了一千三百块钱我们一家才相安无事。

我四岁时,看着别的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自己便也拿了一个塑料袋,装了一本破旧的小楷和半截铅笔,走到桥头哭着要去上学。我想我现在的爱读书和那个时候绝不会有任何关系,因为我的小学和初中生涯都没有显示出任何读书的天分,唯一的一次拿奖还是五年级,后面我会提到。

二叔在爷爷奶奶背后使坏,挑拨奶奶们和我父母的关系,第二年,我们搬了新家。其实只是到另外一个地方,依然是用土砌,盖了三间房。有一个外地人来了坐在我的家里,一边抽水烟筒一边烧洋芋,我和弟弟躲在一旁议论着他今晚的去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关心一个外来的陌生人,我还那么的小,我居然对一个陌生的流浪汉产生怜悯。五岁之前的很多事我是记不得的,只知道我有几个“媳妇”,有的和我同龄,但有的比我大好多,甚至有的是嫁了人的,我搞不明白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就像我搞不清楚奶奶那时候为什么待我们那么刻薄。我不记得那些年父母做过什么,他们应该是很快乐的。家里有一张我一岁时照的照片,听母亲说,我照相的时候不愿意挨着爸爸。可是我又模模糊糊的有个印象,我牵着父亲的手,一路的向奶奶家那边走,我们说了很多话。父亲问我母亲好不好,我时而说好,时而说不好,父亲开玩笑要重新找一个母亲,我大不乐意。如果这个印象确实的话,那我小时候应该也是快乐的。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吃了饭去到学校里面,时不时的会听到同学们说我的父母又在家里面吵架了,吵得厉害,我一个人偷偷的哭,担心家里会出事。

有一次我回到家里面,看到地上一片零乱。我一句话都没说,径直的进了内屋,躲在里面。听大人们说,母亲吃了敌敌畏,正在医院抢救,当时我害怕极了,不过我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父亲进来和我说话,我不理他,我看他比我更加的若无其事,在他眼里,我还小,什么都不懂。

母亲没有死,她刚要喝的时候被及时的抢下了。我至今都想不起来,她住院那几天我去医院看过他,当时好像也并没有人带我去过。不管如何,最终他们还是离婚了,父亲对这件事情似乎还很引以为乐。

母亲走的那天,农场的那个外婆骑着自行车带她走。我一直在后面追,没跑几步,鞋子也跑丢了。因为怕跟不上,也来不及穿鞋子。就这样赤着脚一直的跑,尽管我努力的追也没能跟上。我一个人不知道该从哪儿走,只能一路哭一路跑。有几个阿姨看到我,问我为什么跑,家又是哪里的。我告诉了她们,那几个好心的阿姨把我带回了家,炒了鸡蛋饭给我吃,其实我当时什么也吃不下。

天黑的时候,她们把我送回去,半路遇到了我家的邻居,邻居便把我带回去,当晚住在了他家。事实就是那样,那天夜里,我半夜的起来,害怕把他家人吵醒,光着脚偷偷的溜了出去,溜到了另外一个邻居家里,幸好他们还在看电视,再次的替我洗了脚,安抚我睡下。

那是一个下午,我正在教室里上课,有同学告诉我我的母亲来了。我跑出去,看到母亲站在教室门口,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唯一难忘的是,母亲给我买了零食,告诉我放学后她会在家里做饭菜等我。或许是当时我央求过母亲不要走,怎么想我都想不起来,我知道母亲一定是舍不下我。放学后,我匆匆的回到家里,父亲没有在,我又一个人径直的进了内屋。

不知父亲又是听了谁的话,把离婚当做儿戏。父亲几次去外婆家喊母亲回来,都没有结果。星期五我们放假,父亲就把我拉着去,同去的还有村里的几个人。他们在屋子里说尽了好话,希望母亲回去,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说。

走的时候,我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扯破了喉咙哭着一定要母亲回去,使劲的踢着舅舅家的门。母亲不忍心我受罪,只得跟了回去。后来我读了很多书,发现许多有成就的作家都会有一个心酸曲折的童年,正是这心酸曲折的童年促使着他们早早的感触着这人世的悲欢。

父母在农场承包了一些田地,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我和弟弟睡在奶奶家,奶奶没有时钟,只听得鸡叫了就叫我们起床上学。我们兄弟两个在上学的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到了校门口门也没开,就躲在校门旁边的缝里,一边谈话一边等着,大概等了两三个小时才逐渐的有人来了。也有时候我们兄弟两个蹲在路边上等父母回来,过路的人总会问一句:“你父母还没回来”,然后关切的叫我们去他家,我们没有去,就这样等着。

如果有自习的话,我们会写一张纸条夹在门上,告诉父母:猪已经喂了。如果猪圈里面太脏,我会把猪屎铲了,提几桶水把猪圈冲了干干净净。它虽然是猪,它也应该和我们人一样住的舒舒服服,我那时确实是这样想。

那些年,父母非常辛苦,我们家盖了三间砖房。建房的时候有一件趣事,至今都无法忘却。火把节的那天有卖羊肉的从门前经过,我一个人跑了出去看,那个味道很香很浓。

卖羊肉的走了,我在地上看到了一块羊肝,忙不迭的捡了起来,往家里跑去,用水冲冲,兄弟两个一人一半。

我上小学的岁月里,村子里的人经常打架,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好打斗,戚继光若是见到他们的斗争精神,说不定也会把他们拉入戚家军。他们打架大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跟着深受其害。有一次,大人们去地里收稻谷,我和弟弟在家里看着晒谷子,和邻居家的孩子斗嘴,他父亲发了神经跑出来一脚把我从路的这边踢到那边,差一点摔倒粪坑里,倒感觉不到疼痛,不过我的父亲也吃不了气,晚间和他家吵,他们打不过父亲,第二天早上,趁着我们还在睡觉,用锄头把我家拖拉机的轮子挖了个破烂。没两年,这男的死了,女的找了一老头凑合过日子,也不到两年,这老头一命呜呼了。奶奶家房屋后面的那家具体怎么斗的我不大记得,只知道有一次我们几个小孩子躲猫猫,我躲到他家草堆里去被他撞见,他狠狠地骂了我几句,我心有不甘,愤愤的咒了他,前几年听说也已死了,我反而有些戚戚,感慨这人世的无常。

整个小学阶段,唯一让我感到快乐的还是五年级,这得感谢当时的那位老师,他对我极好,每次上课回答问题我都把手举得高高的,他也一定会叫我,他家里有活计也会叫我们去干,那次期末考试我考了92分,是我小学生涯当中最好的一次。湘军人才辈出,和曾国藩的一条用人方法有关,对于他的手下,很少责备,更多是进行鼓励。这位老师可能没看过曾国藩的书,但是我的好成绩必然是和他的鼓励有关。在五年级我也做了一件好事,当时老师提倡我们要学习雷锋,有一天下午天气炎热,我就召集了几位同学放学后提几桶水把教室好的打扫打扫,谁知第二天早上数学老师找我谈话,说是教室里的水漏到了一层教室,我这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上初中的时候,母亲每个星期用自行车送我去。有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被一辆大卡车挤在了墙上,母亲已经鲜血淋漓,可是大卡车司机似乎并没察觉。在梦里,我哭着叫着让司机赶紧停车,叫了许久我才发觉我的嗓子根本发不了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受伤却无能为力,导致我梦醒后整天都郁郁不乐。星期天晚上母亲送我去学校,她才离开学校两分钟,我又哭着跑了回去。那一次是我跑的最快的一次。回到家里,母亲和父亲还在房前的地里干活,看到我,他们大吃了一惊。我纵身一跃,跳到田里,急忙的抱住了母亲。

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国家还没有补助,每个星期父母给我十二块的生活费。饭钱三毛,两个菜八毛,一顿饭一块一,一个星期吃九顿。偶尔的他们也会给我十五块,让我额外的用。我把多余的钱都攒了下来,偷偷的藏着。

那年中秋,别人家或许早已经买了月饼、核桃和板栗,可是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买。母亲说没有钱,不过节了。不得已,我把自己攥的十三块钱拿了出来,我们去镇上买了月饼──一块五的月饼,买了好几个。一家人在院子里收谷子,月亮照着,我们都很开心。那些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拿来过年,外公每年在外替人算命,算得准,收入不低。一到年节,母亲总是从外公那里得来几百块,三十的晚上现去买东西。我们穿三十块的小西服,头天晚上就把衣服穿在身上,奶奶给一块钱的新票子,有时是六毛,舅舅给的多,十块或者二十,我哭着不要大钱,只要小钱。

初二那年,家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村长叫父亲去帮着丈量土地,和人发生了争执,父亲打了人,锒铛入狱。我们去看望父亲,监狱的外面有一片梨园,又大又黄的梨。我爬到树上,摘了两个,后来都拿给了父亲,父亲吃的很开心。

初中三年,我的成绩都很一般,有时甚至是班上倒数,所以毕业的时候考的不太理想。不是我不够努力,我记得我把诗词抄在笔记本上,下课别人玩耍我还在背。每个人都在成长,有的人成长的快些,而有的人成长的慢些,我是属于后者。

高一我的成绩还是不好,第一个学期考了倒数第五名,第二个学期考了倒数第十五名。可喜的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动力,那时我学习非常用功,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女孩。她虽然没和我同桌,但也坐在我的旁边。长的有点黑,不过五官端正。她学习好,所以我不能太差。高一期末要分班,我傻傻的不知道自己适合文科还是理科,她去了文科班,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人生当中的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迷迷糊糊的做了,不知不觉的成全了自己。高二比高一还加用功,中午吃了饭,刷了牙就去教室做数学,晚饭之后做的英语,睡觉之前我边做俯卧撑边记名言,基本上每天都是如此。她也一样,我们没有约定,却总能准时去到教室,奇怪的是我们并不说话,总之别人说她的坏话我是绝不答应。高二下学期她就转学了,期末我的英语和数学都考了九十多分,数学在全班排名第二,我尝到了学习进步的快乐。她走的那天,我一路的哭,哭的稀里哗啦,哭哭又笑笑,像个傻子。第二个学期我约了两个同学骑自行车去城里找她,我们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大多是另外一个同学向她说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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