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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红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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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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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茶里茶外

一 一个茶杯

关于茶,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茶杯。

茶杯是队长的,他是我家远房亲戚,我小时候经常到他家玩,经常看见这个茶杯。队里人应该都看见了这个茶杯。那时,像选举、承包堰塘、修路、分树等大事小情,都要到队里开会。到队里开会,就是到队长家开会。开会时,各家各户派一个代表,男人怕耽误地里的活儿,去的一般是婆娘,带着纳鞋底、做垫底的活儿和娃儿。一群人吵吵嚷嚷进堂屋,各自占据一张摆好的或高或矮或长或短的板凳,坐下后,又大声武气摆龙门阵,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撞来撞去,就变得瓮声瓮气,加上娃儿些跑上跑下,比赶场还闹热拥挤,一点儿也没有开会的气氛。

等板凳上的人坐满,队长就一脸严肃地坐到八仙桌正中,正视一群妇女儿童。知趣的立即不吱声,埋头做手上的活儿,有几个好说话的还讲吼了,没刹车的迹象,好些娃儿更不识相,依然窜过去挤过来,跟在幼儿园里一样随便。队长倒是耐得住性子,连官儿们惯常用的咳嗽也不会用,只是轻轻拿起桌上的茶杯,往面前一放,一个不大不小的抨击声,像话筒发出啸叫一样,立即震慑全场,再吵再闹的也禁住了。

其实,这个茶杯是空的,放在用桐油抹得亮晶晶的厚重板实的八仙桌上,像一个没洗干净脸的叫花儿一样。茶杯的确没洗过,外面有无数的手指印、泥印和灰印不说,杯盖上也是一圈儿糊状的由茶垢和黏液构成的涂层,遮盖了茶杯本来的透明胶质。最厚的涂层应该在杯壁里面,一层层炒茶浮出的薄膜覆盖在上面,油浸浸的褐色使得整个杯壁变得如桌面一样厚实,不加水也像加了水一般厚重。

当时,农村人不喝茶,家里也不备茶,有事要请人时,才会上街称二两茶割两斤肉。队长家应该不备茶,他只是出门才会带茶杯,也就是说茶垢是他到别人家干活时,人家招待后留下的痕迹。我不知道痕迹能不能洗掉,只觉得队长有了这个茶杯,队长的身份就变得隆重起来。其实,人家招待他是因为他的手艺。队里也有其他手艺人,像石匠、瓦匠、使牛匠,好些人的手艺都是独门绝技,绝不亚于队长以卖力气为主的抬匠活儿。可是,出门干活的匠人们,没有一个有茶杯,他们喝茶后就没痕迹可显,我们当然看不见。

我不知道队长是否知道他的茶杯的重要性,只知道他的茶杯时常庄重地放在八仙桌的正中央,他讲话时,就庄重地屹立在他的身边。八仙桌上是供奉祖先的香火板板。我觉得他能从下户以后一直把队长当到去世,有茶杯的功劳。

二 两次茶事

小时候,家里泡过一次茶。那年我7岁,家里要修两间砖房。请阴阳、请司机、请匠人,炒花生、做豆腐、煎回锅肉,妈妈忙的事主要是后勤服务。爸爸则一心扑在工地上搞工程,基本不过问这些杂事,他却专门提起茶,还说:“大行大市的,不要亏下力人。”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买了回来,白纸包着,摊开是黑色的密密麻麻的蜷曲小条,像小虫子一样,或像刚刚出壳的蚕,上面几朵白净的花倒特别好看。“不要看这么丁点儿,跟龙肉一样贵。”吃饭时,妈妈指着茶包提高音量问,“拿啥子泡呢?我们没有别人那样的大塑料桶。”

队里有请人打谷子的一两家,就在田塍上放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桶底飘着一两寸厚的茶叶,上面是褐色的大半桶水,提手上套一个小杯子。我家倒有桶,只是要么木头的粪桶,要么锑皮的水桶,妈妈本来想用水桶,可天天得挑水,用了就不方便。爸爸便想到盛米汤的钵儿。

半包茶叶扔到钵儿底,一大锑锅水倒进去,茶便像被唤醒了,摇摇晃晃挤挤挨挨伸着懒腰往上升,到了水面相互碰碰头,打个招呼后又沉下去。待到凉一点,妈妈抱出去,放到场坝里,说:“大家辛苦了,这里有茶,慢慢喝哟。”不管是和沙的,还是砌砖的,纷纷停下来,十分郑重地说:“要得,硬是费心了。”

我在一旁,听到这些跟爸爸妈妈平常说的完全不一样的对话,看到匠人们和妈妈的表情也像冲开的茶一样慢慢舒展,对这看起来像中药的水更好奇了,很想尝一尝。妈妈却早已告诫:“小孩不能喝茶,喝了茶睡不着。”我不解,好奇问:“你喝了吗?”妈妈皱着眉头,说:“尝了一口,不好喝。”我不再问什么,趁她走开之际,凑到烟雾缭绕的钵儿口闻了闻,然后伸手到钵儿里,蘸了蘸,放进嘴里,好苦。我断定,茶像烟一样,只配做和草剂,只有手艺人才喜欢。或许,苦涩的茶味留在他们的嘴里,就像鼻孔喷出的烟圈一样,只是一种宣告,亦或界限划分。

我从未想到自己这个与手艺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会爱上茶。去菲律宾做外派教师那一年,别人带干菜、老干妈、小米之类聊解乡思,以慰口舌,我带了两斤竹叶青,上下午各一杯,喝了足足9个月。最后1个月,茶没了,我有些慌乱,生怕自己像菲律宾人一样懒洋洋的,便学着喝咖啡。

其实,办公室的菲律宾老师不喝咖啡,就像去的十几个中国老师不喝茶一样。有一个中国老师本来像我一样带了一盒铁观音,也是想作为礼物送人,结果人家菲律宾没有见面礼这个习俗,相关人士对茶也没有喜好,最终就好事了我,让我在缺茶后的恍惚中延续了半个月的好精神和好心情。

买的是雀巢咖啡,袋装的,想到咖啡伴侣的成分主要是奶粉和糖,为了吃得健康营养,我摒弃真正的咖啡伴侣,用雀巢奶粉和菲律宾本地蜂蜜替代。好几天,我都在尝试比例,只是蜂蜜与奶粉的味道总是漂浮在外面,很难融合。我把这个不解之题拿来问菲律宾本地老师,他们哈哈大笑,说我完全是异想天开,从来没有人这样胡乱搭配。既然尝试失败,琢磨着咖啡也喝不完我就要离开,便送给他们好几袋。近十个月的相处,我们已十分融洽,他们也不客气地接过去,从桌子里取出白糖,一勺一勺地加在杯里,慢慢搅拌后有滋有味地喝起来。原来咖啡终究要与制糖结合,才能碰撞出奇妙的味道,而我的舌尖已习惯茶水的清香淡雅,无法接受甜腻浑浊的的滋味。

茶与咖啡在提神上的感觉一样,交际的功能一样,助人愉悦也一样,但茶水是清澈的,能够一透见底,并且能够反复冲,反复热漉漉,反复让人尝到苦涩之后的甘甜。咖啡是一次性,再加水后就变成清汤寡水,跟喝残汤剩水一样。咖啡也是猛烈的,有一次,我加了两条咖啡,一口气喝掉以后,出去散步时陡然出现胸闷心跳加速的感觉,让我好一阵懊悔,好一阵后怕。

这没有修成正果的喝咖啡经历,更加坚定了我对茶的偏爱与嗜好,让我相信一方水土、一方风味与一方人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和看不见的相安而化。

三 糖与茶瘾

小时候,我跟所有小孩一样特别想吃糖,一分钱一颗的硬糖,三分钱的海椒糖,都是我馋的对象。但是家里没有糖,只有吃中药时才能吃到白糖,我就特别想喝中药,这样不仅可以享受明面上的一大勺,还可以背地里偷吃。但是,糖罐里的白糖即使一颗一颗数着吃,也吃不了多久,何况一开吃还刹不了车,两三次就见底儿。后来,我发现爸爸经常在在写字台的抽屉里拿东西喂小猪,偷偷一看,是葡萄糖和酵母片。托小猪的福,好长一段时间,放学后一回家,我就拿起葡萄糖袋子的口子往嘴巴里抖,感觉到甜便收手,然后把口子周围的点点滴滴一并舔掉。酵母片不用如此费周章,可容易不知好歹,拿了一颗

还想拿第二颗,有一次,发现深咖啡色的瓶子里空了好多,陡然吓出冷汗,赶紧盖上瓶盖。

工作十来年后,可以想买糖就买糖了,但是又得限儿子吃糖,我在家里就不备糖,儿子想吃就到超市买一点。他最爱吃彩虹糖,一个半天,几十粒,能全部干掉。他也会给我几颗。刚开始,我尝一些,后来,随着对健康知识的关注,我对儿子吃糖的限制便越来越多,自己也努力克制,连尝也不尝了。唯一让我们疯狂吃糖的,就是过年。回老家前,我便邀上儿子,任由他挑选,买好几斤各式各样的糖和好

几斤各式各样的饼干。在老家,我、我妈妈和儿子想起和没有想起都要拿,尤其是晚上看电视时,嘴巴基本没闲住。

“不能再吃了。”每次嘴巴被发酵的甜味缠绕包裹,胃里打嗝不止,脑袋还因上火晕乎乎时,我就这样说。但是年年说,年年还是买,

还是吃。

有研究表明,每个人想吃什么是根据身体所需,也就是说需要糖才会想吃糖。我不排斥这本能说,但我敢说我的身体已经产生对糖的依赖性,这是一种叫糖瘾的毛病。我试图用超强的意志力去克服,去拒绝,但总会在某个时间点迸发出来,以无法想象的魔性吞噬可怜的自制。

我已记不起是哪一年开始喝茶的,也想不起喝茶的缘由。大概是30岁以后,有朋友送来一些茶,如普洱茶、花茶,但我都没有兴趣打开来喝,只有先生弄出来泡一两杯,喝过以后也就放着,很久都在。好似跟文友们接触以后,尤其是每月一次的作品交流会,大家都要点一杯茶作伴。一开始,我要的都是柠檬菊花之类,有一次,见大家都要竹叶青,我也学着要了一杯。看到一棵棵针一样的芽儿在玻璃杯里翻滚,水慢慢变绿,我便喜欢上这个名字也好听的茶。从此,跟文友们在一起喝茶的时候,我都会要一杯竹叶青。

我和一个要好的朋友年年生日时都要互赠生日礼物。32岁那年,她问我想要什么,我觉得首饰基本没戴,衣服也够,突发奇想说:“送我一个茶杯吧。”于是,我俩逛超市,选了一个饰了黄色的龙样的茶杯。拿回家,先生和儿子当宝贝一样,喜欢用这个杯子喝水。这时,我们已在镇上住了好几年,偶尔听到同事谈起一家茶店,我也试着买一两竹叶青,30元。一开始,不是每天都泡,大概是要读书要写东西了,便泡几棵,也不管泡几开,一两能泡一个月。我算了算经济账,一年三四百也能应付,就容忍了这个奢侈的享受。

一两年,喝茶就固定成一个习惯,在单位上我专门买了一个20块钱的紫砂杯,家里就用不断换被他俩打烂杯盖的龙样杯。渐渐地,困扰多年的头晕病没有了,脑袋总能处于清醒状态,这可美死我了,就更离不开茶。至于后来上下午各一杯,四开后不再喝,五点以后不再喝的这些习惯,则是长期摸索总结出来的。

茶瘾就慢慢根植进身体了。比如,听说绿茶性寒,不能一年四季都喝,尤其是冬天最好喝红茶,我就专门买了一两,结果红茶的浓香味和炒过的糊香味虽然很淡,还是不能得到我的喜欢,这样,即使冬天,我也照常喝绿茶。还有消息说女性生理期最好不喝茶,我遵循几个月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因为肚子既不疼,月经也没有量变,当然就照喝不误了。

茶对我身体最大的改变是,对糖没了兴趣。在茶水的洗涤下,整日清新的嘴巴像安装了杀糖软件,硬塞一颗糖进去,立即跳出弹窗提醒。不过,几十年的糖瘾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茶瘾,准确地说是绿茶瘾。

四 穹窿茶山

买茶喝茶十来年,从未逆向追究过竹叶青的前世,未想过茶生长的样子。

只是一个巧合,我来到了车程有一个小时的茶山。这是荣威穹窿的深处,座座方山上生长着青黛的松林,似朵朵蘑菇闯进我的眼帘。细看,方山四周陡峭无比,总有裸露的悬崖彰显长得不高却气魄十足的雄壮之势。

“看,茶山!”多次来的摄影家指着窗外说。

只见从三四百米深的沟底开始,向两边,或是三面伞状铺开的坡地上,全是一垄垄茶树。或长或短,或弯或直的茶行,大多朝着一个方向蜿蜒。大家都伸长脖子,极力赞美。我静静地看着,觉得眼前的穹窿山区像是一个个绿巨人,坡地就是他们巨大的手掌,茶行就是繁密的指纹,茶行间偶尔穿插的高大乔木和油菜地、花果树,则是指尖一个个美丽的指环,突兀的方山就是帽子吧。

“这还不是真正的茶山。”摄影家淡淡地说。

可绕行在水泥路上的我们,遇到一个又一个纹路清晰的大手掌时,依然十分激动,不住为这些变化多端又精致无比的线条惊叫。待到车停下来,踏上水泥路,亲眼看到成百上千的茶行倾泻向山顶,又从山顶铺排到山脚,我震撼无比,一时没了言语。

我早看过茶山,在一张张方寸之间的照片中,只觉得美,像一幅幅规则的盎然的线条画。现在,穿行在茶行中,遥望茫茫的深深浅浅的绿意铺展、滚动、延伸,再去连接更远更深的带着墨绿的松林和更远更绿的沟中溪水,我伸手掐住一芯一叶,仿佛听到黄白娇嫩的茶语,来自茶山真诚的心声。

在人工的修剪下,茶山永远是绿色的,不会长高,也不会结果。人们要的是开春后冒出的一茬又一茬嫩芽,早已忘掉越长越粗的根脚盘结得越来越牢实。采茶的大妈们说这片茶山开建于1976年,距今已有45年。风风雨雨的45年,中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片隐匿在县境边缘,穹窿核心区的茶山看似一成不变,其实也跟随着时代,历经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变化。

1976年,复立乡人民政府以惊人的魄力,号召当时的54个生产队队员,在这片拥有微酸性土壤,海拔700米左右,气候湿润、雨量充沛、多云雾的中低山区,开垦种茶。开沟、垒土、培植,坡上坡下,坡前坡后,坡连着坡,200亩的规模,以今天讲究大产业的眼光来看不算什么,但在交通极其不便,工具极其落后,经济意识尚未建立的情况下,毅然种植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的大片茶山,堪称前所未有的大手笔。更神奇的是,五四茶场之后,月亮茶场、铁厂茶场、五斗茶场等11个茶场相继产生,葡萄村、铁厂村、三合村等15个村也陆续把荒山坡地改造成茶行茶山,这还不包括对邻近的荣县双古镇的辐射。呼啦啦,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未吹来的穹窿之心,已悄然改造成真正的茶的故乡,茶的世界。放眼一望,1000余亩连片,上万根线条,唱响的就是一曲不为人知的大地之歌,勾勒的就是一幅波澜壮阔的大地之画。

1983年,复立茶厂诞生。这应该是我和我同时代的孩子馋糖的时代,也是我和我的家乡人对茶十分陌生又十分敬畏的时候,虽然都在同一个叫威远的县,但我们并不知道穹窿深处新生的茶和新建的茶厂。茶厂规模很小,不到10个工人,粗加工和精加工一起,年生产不过20来吨茶。但是,茶厂与茶场一样,默默地积蓄,悄悄地生长,直到“沐春毛峰”获1997年中国新技术新产品交易博览会金奖,“复立雪芽”获2000年中国国际茶叶博览会金奖,复立茶厂的名字才慢慢进入威远人和威远以外人的视野。这时,我们队长茶杯里的茶垢增厚了,而我坚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也不可能喝茶。

2009年1月复立茶业成为四川省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成为四川名牌,并获得四川省著名商标。这时,同时代建成的四川省威远高山云雾茶业有限公司一样声名鹊起。这时,我开始喝茶了。

如今我已成为一个老茶客,行走在20000余亩的茶山中。据采茶大妈们说,几乎每天都有像我这样从未来过的和来过多次的人一起到茶山,要么摄影,要么走走,要么看看,一拨接一拨,比采茶人还多。

采茶大妈们弯着腰,两手在茶行上,或抓,或掐,或掰,好些70多岁的人,动作依然快速娴熟,一看就是老茶山人。谈起茶山,她们以无比喜爱、无比骄傲,也充满无数期盼的口吻说:“这片最多的川茶最老了,品质不大好了,现在最好的是那边的白茶。但这个白茶又不是真正的白茶,它就是川茶的变种,也算咱们川茶品牌升级了。”

其实,升级的何止川茶,还有与茶为伴的这些茶人与我们这些爱茶看茶的茶客。

在古代,茶往往与山间之僧、高雅之士、钟鸣鼎食之家联系在一起。僧人士子好茶,富贵显达也好茶,茶也好僧人士子与富贵显达,在上千年的磨合与渗透中,茶瘾上升为茶道,既在物质中,又超越物质,独立成灵魂与哲学、政治与外交的范畴。但是,茶似乎也跟普通人,尤其是普通的劳动者渐行渐远。“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农耕时代,我们生产出高度精美的丝织品,酝酿出高度发达的茶文化,但是,真正的生产者有几人穿丝绸衣服,有几人能好好喝茶?

油盐酱醋茶,其实,在中国文化里,茶就应该跟生活连为一体,是物质享受与精神追求融为一体的升华而已。如今,这个中国人千百年不曾实现的愿望已在我们的时代落地生根,并一路向阳,生长旺盛而恣意。

作为一名普通的茶客,经历了油盐酱醋糖到油盐酱醋茶,我不敢说是人生的升级,至少,我的半生茶缘,因为巧遇这个时代,才算抵达越来越贯通,越来越交融的生命之路。

用我在网上新买的景德镇白瓷茶杯,泡一杯复立雪芽,我相信,未来,生活在茶故乡的人们,无论是喝茶,品茶,还是看茶,采茶,与茶结缘的每一个阶段,都将是生命成长,幸福升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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