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如此之美

【一】万里遥看皆豁渺

如同穿行在云间，坐在六春湖不久前开始试运营的索道缆车里，于高空观景的欣喜让我瞬间忘了适才的紧张，只望向窗外。入目处峰峦叠嶂，淡淡白云缥缈在山际，偶尔亦有浓云集聚，必定已经遮住了阳光，在山峦间投下一团一团的暗影。脚下是透明的玻璃，可见竹海翻涌，可见危崖峭立，可见羊肠小道蜿蜒在深山丛林，徒步登山的印记此刻一览无遗。

六春湖，名为湖，实为山，位于龙游县庙下乡境内，为县内最高峰，海拔1390.5米。彼时提及，总会记起那年暮春伴着星光和泠泠山泉一步一步往上的登临。因为起得早，云海已经不约而至，山顶的清晨鸟鸣蝉啁，丛林滴翠，风里飘来远古的淳香，直到朝阳喷薄而出。那一刻，山山树树间，云海幻像，如浮光跃金，如潜流涌动，而目光所及处还有浙西竹海，还有万亩杜鹃，还有高山草甸，成片成片的狼尾草在随风摇曳，千树万树的高山杜鹃在争奇斗艳，仿佛漫步云端，仿佛天宽地阔，惊艳了，赞叹不已了，想起有诗曰“万里遥看皆豁渺，片时少坐尽欢娱……”

这是清邑人姜美琼《游绿春湖》中的一句，多年后再次抵达，壮阔依旧。走出缆车是海拔1302米的颜峰尖，云雾缭绕中白墙黛瓦的站房自成一幅山水油画，浓郁绿意里烘托着一年多建设的艰辛日子，要感叹宛如置身仙境吗，要感叹180分钟的路途紧缩为8分钟吗，为何我的脑海里还有一条条古道，远古的驼铃，哼着小调的挑夫，进击的挺进师，他们已跨越光阴而来。

站房不远处即是山脊游步道，往南是桃源尖，往北是六春湖。五月宜赏花，更何况桃源尖上漫山遍野的高山杜鹃，我们往南奔去。木质游步道似盘旋在这茫茫山脊的巨龙，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时而钻入密林，时而又登上山峦之巅，越往高处，越似伸手可触星月。有山风在耳边低啸，有花香、草木香缠绕着扑鼻而来，而举目处，不只山花野果，不只松涛阵阵，群岚已层层交叠，那一刻，白云飘，天地翠，万里遥看皆豁渺。

游步道上游人如织，他们走走停停，遥望或者端详，笑着，也喊着，已经惊艳不已；还有成群结队的摄影爱好者，他们背着长枪短炮，时不时停下来摆开架势，飞快地按下快门……这些生动的声音在这群山之巅，在这如画风景里，盈满了尘世的亲暖。

【二】桃源花海可摘星

游步道还在建设中，有介绍说龙游段按山脊地形规划有十景，“星之牧场”“云锦阁”“桃源渡”……还有造型如一片杜鹃花叶的“天空音乐厅”，它轻轻地落在桃源尖。我不知道若干年后，当五月的桃源尖花开满山，那片轻灵的花叶里，将会奏响怎样的乐曲。

出了游步道，我们直奔桃源尖。雨后初晴，山路泥泞，路面偶有块石垒砌，必定已经泛着幽幽青光，那是岁月的洗礼。古道两边翠林斑驳，郁郁古松钻天入云，入眼无数盛放的杜鹃，亦有开着白色花朵的山楂，我来不及看，我更无法去数那些落入眼帘的珍贵植物，譬如半边月、木荷、红豆杉，我只穿行在这影影绰绰的丛林里。若是往日，一条古道，一片丛林，可悠然，可寻隐，可探奇，但此刻，我步履匆匆，仿佛倾尽全力，只为奔赴那片杜鹃花海。

终于抵达桃源尖山脊的首块坡地。我哪里顾得上汗如雨下和气喘吁吁，举目处，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绵延的山峦早已经披上红色锦缎。锦缎上，一树一树的杜鹃风姿卓绝，绚丽动人，不只红色，也点缀着紫色、白色、粉色和深红，那是六春湖上繁多的花色品种，诸如云顶杜鹃和猴头杜鹃这些珍稀的种类已齐齐聚集于此，它们在争妍，在怒放。“芳草绝怜随意绿，野花真是映山红”，才知道什么是花海了，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杜鹃啊，连蓝天也宛然笼罩上了淡淡的红云，看着，神清气爽了，心胸畅然了。还有啊，风已起，云在涌，整块织锦在流动，而我，在花尖，也在云端。

我要如何才能只对着一株巨大的盛放的杜鹃，绝美的，浓烈的。山脊的第二块坡地上，我呆呆地站着，我从未见过有花儿开得如此招摇，如此跋扈，枝叶那么青郁，枝上花朵那么密集，像一团燃烧的火，仿佛已经开到荼蘼。我看见不断有游人向它靠近，他们欢呼着，欣喜地拍照，也有人只远远站着，愣愣地看得出神。“花中此物是西施”，眼前的这株杜鹃美到让人窒息，而放眼，桃源尖上这样的风景比比皆是。

可是啊，这还不是最吸引人的。你看，等到暮霭苍茫，夕阳在天际隐退，坡地上的帐篷已然一一搭设。夜间，空中繁星点点，皓月下山岚如墨，有云层缱绻，有花香袭人，有笑语盈盈，这一刻，我们只是在山顶数星星的孩子——我从未和浩瀚星空如此亲近，仿佛只要我伸出手去，便可以摘下满天的星星来。

我在花海中睡去。

【三】这里如此之美

我在云端醒来。

睁开眼的瞬间，山峦叠着山峦，云雾拢着云雾，日出、岩峭、松老、花重、草丰……耳畔无数艳羡的惊叹和欢呼，连同山林中不时传来的清脆婉转的鸟鸣，它们一起扰着桃源尖清晨的美梦。这里如此之美。

这是六春湖生动和谐的自然画面，它仿佛摒弃了尘世所有的热闹和喧嚣，只让人沉溺于眼前的云巅、星河、风谷、月台，而穿越云海，依稀可见远处的梯田、竹海、溪谷、炊烟、人家……垂直分异的山地景观和生态优美的半山原乡一一落入眼帘，我有些看不过来。站在峰顶“三衢在望”石碑前，仙霞峰岭连绵起伏，高山草甸绿草如茵，龙井泉水千年不竭，想起古人曾赞其“满地绿春供我采，一湖碧水任人看”，这一派旖旎的山水风光啊，壮阔却又质朴，静谧而有诗意。

一定是因了仙霞岭的生态屏障，六春湖的生态环境才如此之好，自然资源才这般富集，如同此刻，当我数着它的花海、竹海、雾凇和草甸，当我感叹它的梯田、茶园、溪瀑和古道时，以“衢龙合作，一体两翼发展”为理念的开发模式已然给予六春湖崭新的容貌。你看，建设者在充分尊重自然生态环境、因地制宜设置文旅体项目的规划思路引导下，创新性地提出了“一廊两区”的总体空间格局，它以“云中花岭”山地运动观光廊为核心，分别打造龙游片区的“山水原乡”运动景区和衢江片区的“溪谷山居”畲乡景区，还将循山就势建设冰雪公园，届时，可赏雪，可戏雪，可滑雪，高山之巅绿色生态的运动场所即将大放异彩。

从昔日人迹罕至的高山群岚到“诗画浙江”衢龙合作的样板工程，未来十年，六春湖将“从生态观光、徒步登山的旅游常态中走出来，它开始盘活毛连里、长生桥、浙源里等优质的乡村生态文化、田园风光等资源，促进乡村旅游发展，实现乡村振兴，更补位龙游户外运动、生态度假等缺项，推动龙游旅游新发展。”2020年5月，六春湖索道投入使用，它翻开了属于这座高山的新的篇章。

如此，我还能不能记起那些年里曾历经艰辛的多次登顶？沿羊肠小道往上，穿竹海，过森林，沿途那些古树、飞瀑、山涧、梯田和茶园，无一不是最原始的风貌；偶尔也会邂逅一两所黄泥房，必定已经破落了，光阴一瞬，它如一幅凝固的画卷，停驻在这山深处。而耳畔，有风啸，有水流，有鸟鸣，有虫啾，还有松针落地的飒飒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