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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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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恐相逢是梦中

   
阳光穿透香樟葳蕤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沿虎游线走在往龙游石窟的小道上,浓荫蔽日。路两侧绯的、橙的美人蕉开得又娇媚又招摇,它们和葱郁的香樟、桂树一段一段地将沿途宁谧的村庄、山野、江水隔成风格各异的版画,像极了电影的胶带,拉一格就是一片新的场景。
再游龙游石窟,临时起意,彼时初访时种种疑团还如迷雾般萦绕心头,我要怎样去想,如此静僻的凤凰山上竟掩隐着这般骇世的谜团,且至今一直未得解?六月的风微醺,我慢慢行走,想起石窟被赋予“衢州市首家4A级景区”的盛名由来已久,它还留有多少初始的模样?山林静寂,风滑过时发出漫无边际的摩擦声响,茂密的松、葱翠的灌木、连同树根浓郁的铁线蕨都有了苍茫的味道,更何况郁达夫有诗“词客曾经此系舟”,龙游石窟,我又来了,一别经年,你可无恙?
我没有去走景区的正大门,停车场往东的林间小道又葱茏又旖旎。站在马鸟鱼广场上,我有些恍然,来不及去看中间栩栩如生的马、鸟、鱼镂空球形雕塑设计得有多别致,只端详一旁林立的石碑上镌刻着的一阕一阕的词,已经有了深深的古意,那是如年华沉淀后的岁月底蕴,浩荡而妥帖。不远处有烟波浩淼的衢江水,有古色肃然的竹林禅寺,慕名而来的人群中混杂着烟火的笑声、猜测声、赞叹声,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我往游客中心后的潜龙湾走去。
若我什么都不提,眼前静谧的山林、澄澈的湖水、水上蜿蜒的九曲桥,以及那座渐渐被时光侵蚀了的水车,你会想到什么?好一派悠闲的景色,是不是?这时候,我完全可以在水边发呆,看锦鲤嬉戏;在草亭下静坐,遥想当年;或者只倚栏杆,望不远处始建于唐贞观七年的竹林禅寺。但是,此刻,我是如此的不平静,我知道,眼前看似这般宁静的一切,掩藏着的,是让世人惊憾的龙游石窟,不是一个,而是方圆不过数里星罗棋布着的二十四个,当中有深愈30米,面积从1000到3000平方米不等。
那年我来,1、2号石窟才显山露水,耳畔听得最多的是1992年石岩背村的吴阿奶和其他三个村民用四台抽水泵连续17个昼夜抽水抓鱼的故事,而千年以来竹林禅寺在这些深水塘里放生的无数的鱼竟一条也未抓到,倒引来大批大批的专家和学者,他们对石窟形成的年代和用途纷纷提出了不同的推想和论证:采石场、墓穴群、藏兵站、储冰库……一时间,好不热闹。
“入洞皆为探奇者,出窟全变猜谜人”,今天,我是谁?
 

别来沧海事,我竟忘记早已改道5号洞窟入内。折回,站在墨色长廊前呆呆地看入口处的飞檐翘角、青石板地面和被坐得铮亮的美人靠,它们却无一不是悠久岁月和人来人往的最好佐证。
记忆如潮水翻滚而来。那时候石窟内光线暗淡,淤泥遍布,空气里夹杂着近乎腐朽的咸腥味,让人眩晕,可那一刻更是惊疑的:如果真是采石场,那么古代科技并不发达,究竟怎样才能完成如此浩浩大大的地下工程?若按已开发出来的洞窟面积推算需开挖废石18万立方来计,其建造历经了怎样漫长的岁月,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有典可籍的册页里,它们又为何悄然隐匿,让我们始终无迹可寻?
拾级,往下,我一边想着那年初见,一边看石窟内灯光迷离,人影憧憧,一时竟恍如梦中。洞壁上随处可见凿刻得均匀细密的斜纹,若虎斑,亦如旧时传统的屋面瓦,它们像极了一张巨大而精细的网,规则有序地从洞顶铺至洞底。我抚摸着这流畅的凿痕,深深叹息:它们排布如此工整、纹理如此匀称,只在岩石上尽情地展现着现代线性强烈的美感,仿若天成。越往下,越凉爽,当我下到30多米的深度再向上看时,2000多平方米的洞窟里,三根巨大的鱼尾形石柱厚实而有力地支撑着,它们和洞口、洞壁、洞顶早已经浑然一体,直让身在其间的我感觉自己竟是如此渺小,仿佛沧海一粟。
我如何才能停止思想,当我站在4号洞窟里仰头凝望时。我是听到了千年前金属与岩石清脆的碰撞声?看见了成千上百的石匠在这里凿和搬的火热现场?还是感受到了他们躯体上汗水迸发出来的力量?眼前的一切如此古朴,又如此深邃,我触摸着条纹的姿态,张开双臂环抱着石柱,再蹲下来,看被踩得平滑的岩石地面,它们究竟为何存在?它们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研磨?走过了怎样辉煌或惊心的路?恢弘的空间,擎天的石柱,矩形的方池、连同每一道凿纹、每一处缝隙,都如此神秘,让人始终不得其解。
或者,这就是石窟的魅力?谜底无法揭晓的本身,永远让人跃跃欲试。
经3号洞窟往2号。我哪里是在石窟里行走,我分明已经随络绎的游人穿越了最幽深漫长的时光隧道。走,或者停,仰望,或者俯瞰,一股无形的震撼力如影随形:如此伟大的工程,如此磅礴的气势,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它却一定还有着连我们也不曾碰触的细处,那里,有我们未曾知晓的风景。
阳光从洞口倾泻而下,明亮光束里有微尘如精灵般在欢快地跳跃,它静谧地映照着洞壁上的苔痕,湿绿的,苍茫的。我看着,只看着,早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当我凝神,还有没有小提琴的清音回荡在眼前古老空旷的石窟里?我还记不记得,若干年前,2号洞窟内,小提琴家盛中国夫妇曾以一曲《梁祝》博得了久久不息的掌声?这是石窟凭借“衢州市首家4A级景区”、“国宝单位”吸引而来的?是的,不仅如此,那时候的石窟,更是“一个在岩石中开凿的古朴厅堂,它的结构排除了驻波的形式,声波均匀扩散,混响时间更长,堪比世界最具影响力的三大音乐厅。”
听,谁的双手拨动了琴弦,轻柔的、舒缓的琴音已经开始弥散?我呆呆地站定,看弧形的穹顶,看岩壁上的波纹,也看如水般倾泻的阳光——这又是怎样神奇的石窟,我痴了?还是醉了?此刻,竟,犹恐相逢是梦中。
2号洞窟里的游人明显多了起来,是穿过了太幽长的时光隧道才看见了久违的阳光吗?要不然他们怎么如此愉悦?笑着,拍照,纷纷议论,毫不掩饰当下的心情。我的目光穿过人群停在洞壁上,看多了纹理匀称的凿痕,突然有横竖、大小、粗细不一的“V”型线条在石壁上铺展开来,实在有些突兀。它们若闪电,亦如甲骨文,在湿绿的苔痕里看起来又沧桑又遥远。若不是好奇心促使我已经上前细细触摸,我真以为是一些天然的裂缝。它们是抽象的符号型岩画?它们是外星文明的馈赠?我又开始猜测了,但我怎么能猜得到呢,从那年第一次走进石窟开始,展现在我眼前的,无一不是神秘的、难解的,它们像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包裹了我……
譬如1号洞窟内雕刻着的野马、始祖鸟、鳖鱼,某个未开发洞窟门口横梁上的道家八仙法器、石柱上的虾,可是远古时候缔造者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有时候探奇的本身会细究一些微小之处,可恢弘的石窟留下来的岩画如此屈指可数,我呆呆地看着这些绝无仅有的印记,恍然间,岁月的尘烟开始升腾,光影明明灭灭里,它们绽放着的,是时光的寂寞。
走出石窟,阳光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看葱绿的树和茂密的山林,有大片大片的格桑花沿着山坡恣意地绽放,黄的、粉的,又缤纷,又热闹。我竟恍不过神来:我从哪里来,我要去何方,才慢慢走在远古的千年深窟里,怎么转而已经来到了烟火尘世?看吧,我的眼前,此刻,人如织,树蓊郁,花聘婷。
之于龙游石窟,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探奇者,亦不是一个很好的猜谜人,当我翻阅了无数资料,聆听了无数论述,诸家蜂起时,它仍不动声色地在如我的世人面前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神秘面纱。“一池千年梦,柱立仙痕台”,其实又何必为石窟的最终谜底而纷争呢,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
古色古香的正大门前,我迎风而立。有介绍说不久之前二胡演奏家王永德先生、竹笛演奏家蒋国基先生、德国籍斯洛伐克钢琴家DanielaHlinkova女士逐一亮相“岩石音乐厅”演奏:时空在转换,那时候的石窟,只留下一场浮世难寻的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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