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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红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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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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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去姜席堰吧

1

我不知道姜席堰是否走过了一条莽荒的路,当我站在席堰出入口,看灵山江水在冬季孱弱成涓涓细流,看堰坝裸露出粗砺韧硬的块石,石上有苔痕青郁,水边有灌木驳杂,不远处云雾裹缭,松竹耸翠,黛色群山渐至合围,一时沉寂恍惚。

往事便卷席了欢声笑语纷至沓来,那是年少时候一次次春游所触及的欢快时光。彼时姜席堰仿佛遗世,却纵容着我们的百般撒野,堰坝、沙洲、滩石、芦苇丛,以及澄澈的江水里,随处都有我们奔跑戏耍的身影;偶尔也会安静下来,那必定已经围坐一团,老师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故事了: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住着两个员外,一个姓姜,一个姓席……

走在席堰上,江水正绕过堰坝从闸口奔腾而下,发出悦耳的轰鸣,也有细细的水流穿过坝上块石的间隙潺潺流动,像极了正在追逐嬉戏的孩子。此刻,我便坠入这水的幽境了吗?与堰坝平齐的宽阔水面静如处子,风滑过,已皱起一江涟漪。水岸一边是蛇山山岭,一边是沙洲。沙洲上遍布肥绿厚实的灌木、松、竹。我喜欢这样的绿色和宁静,它们空灵得如同一幅水墨长卷,在我眼前缓慢铺展。

从席堰往姜堰,可乘竹排逆水而上,亦可过沙洲徒步而至。沙洲上到处都是苍翠的大毛竹和林木,有小路在林间蜿蜒,彼时幽深静寂。风过处,林子发出无边无际的摩擦声响,沙沙有声,泄洪道里的水流传来清冽的叮咚跃动。

沙洲的尽头,是姜堰。空阔的水面,划动的竹排,缓缓而泄的灵山江水,对岸村庄和山峦的轮廓——如诗、如画,我的目光开始灼灼。

 

2

如何追溯一座坚忍的堰坝,容乃和曲折?那么被世人所瞩目,是它申遗成功?是它的巧借自然引水入渠?还是它所走过680多年的漫长岁月?

最先吸引我的,并不是堰口新建的文化长廊和满盈古旧情怀的水碓,这个季节冲砂闸下水流依旧湍急,于是席堰显山露水。是的,是席堰。席堰呈弧形,堰坝下方如扇般铺展开来,若水满流溢,便如瀑布般奔腾而下。堰坝上遍布铺陈有序的块石。我无法想象它如何经历了漫长的年月,比如风吹雨打,比如洪水肆虐,但当用松木搭成框架,里面填充鹅卵石,这样建成的堰体已经受住了几百年的冲刷。不是吗,水浸千年松,恰是古时生态治水的最好写照。

遂想起沙洲。沙洲上无人开垦劳作,只有泄洪道在丛林的疏影里忽隐忽现。我惊异于它的几近荒莽,但正是这样的荒莽,才成了此刻的绿洲,更不动声色地串联起姜堰和席堰,以角尺状挡水坝的姿势,起到了纽带的作用。

这是一个科学布局的整体,更是建造者发挥的无穷智慧,“它没有过多的工程投入,只借助这一区域的自然山势、地势和水势因势利导,疏浚“S”形河湾凹岸的河流支叉作引水道,将席堰兼做溢流堰,‘引水不引洪,水害变水利’;同时在姜堰上游右岸和席堰下游左岸布置引水渠,用于农田灌溉和沿途百姓生活用水,成为古代山溪性河流引水灌溉工程的典范。

读这样的文字,某个瞬间豁然。是的,姜席堰的步履一直轻盈而凝重,它所发挥的作用和自建成后人们世世代代对它的保护,于漫长的年月亦是浓重的一笔:譬如沙洲上无人砍伐,譬如被冲出水面的一截松木被人珍藏……

 

3

申报“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的过程一定繁杂,百度,其遴选标准众多:必须在100年以上,必须仍在发挥作用,必须在工程设计、建设技术及使用管理等方面领先于其时代……也许,此刻,我只需知道一件事:2018814日,姜席堰成功申遗。

多么振奋人心,又多么实至名归。不是吗,姜席堰灌溉面积最多时曾达5万余亩,更被引堰水注入城内壕沟,既防战患又备火灾。而其严固完竣为衢之最,到民国时期,仍有堰水从城西串城往北至驿前……

我喜欢这样姜席堰,它穿越680余年的沧桑,它将被永续利用;它曾经遍体鳞伤,此刻,却如此秀美和磅礴。我站着,痴痴凝望。彼时姜公和席公一定不会想到还有如我的女子这样静立在堰前凝望吧,时光流徙,筑堰时再多的故事都已泛黄,而一块鹅卵石,一段千年松木,一道堰坝,一片沙洲,无一不呈露出历史的沧桑韵脚。

包括年少时便耳熟能详的故事,此刻,屹立于灵山港中的姜席堰更以其儒雅坚忍的气势,复原了人们世代筑堰、守堰、护堰的过往曾经。有典可籍的册页里,还漫卷着元、明、清时历代县令修堰、固堰的历史尘烟,察儿可马、黄大鹏、卢灿、徐起岩……他们的声名荣耀着姜席堰——这是姜席堰的往事,更是此刻,我站在堰上,逐一感受的情怀。

沿姜堰南岸往回走,沿途树木苍翠,江水欢腾。千年古堰的上方,乌溪江引水渠矫健地跃灵山港而过,堰神树亦历经了百年风雨,此刻,以静默,以固守,又苍郁又遒劲地伫立于汩汩清渠旁,偶尔风过,还与水碓里一起一落的碓梢有节奏地,一唱一和。

“流水乖、乖流水,乖乖流水进水渠。”听见了吗,有孩童稚嫩的声音已经开始领诵,那么,我们去姜席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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