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传说

                  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叫吴家村。那里山峦起伏，土地贫瘠，荒草丛生，鸟不拉屎。吴家村里生活着上百户人家，大都是吴姓，其中有一户姓叶的，叶家 共3 口人：叶父、叶母和儿子叶龙。叶家家境贫寒，生活艰辛，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糟糠野菜。家里没有土地，叶父靠跟地主吴友仁打长工，赚点儿工钱维持生计；叶母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充饥；叶龙10多岁，上山打柴，挑到集市上去卖点儿钱来补贴家用。这样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一天中午十分，正是做午饭的时候，叶龙上山打柴回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没见到母亲生火做饭。叶龙急忙跑进屋里，见父亲躺在用几根木棒绑成的床上，母亲拉着父亲的手，父亲有气无力地说：“ 我最担心的是我们的龙儿…… ” 叶龙急匆匆跑到父亲的身边，跪在床前，哭喊着：“ 爹，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呀…… ” 父亲脸色煞白，无神的眼光落在儿子满是汗渍的小脸上，用松树枝似的手轻轻擦拭着儿子脸上的汗渍，说：“ 龙儿……不要……难过……要听你……娘……的话…… ” 叶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有气无力地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生离死别。叶龙摇晃着父亲，呼天抢地地叫着：“ 爹—— ” 叶母披头散发，神情呆滞，痛苦万分，摸着儿子的头，接着讲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东家吴友仁最近做60大寿，家里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准备大寿的庆典。叶父忙完坡上的农活又要忙东家家里的杂活，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得干，比如挑水、劈柴、清理场院……由于最近几天劳累过度，筋疲力尽，今天早上清理场院的时候从高处坠落，把脚摔断了，很长时间不能跟东家干活了。吴友仁把叶父赶出家门，说一月时间未到，不能给工钱。叶父脚摔断了，不能行走，是工友张大喜背回家的。

听完母亲的哭诉，叶龙很气愤，又很无奈，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都这么大了，应该为爹娘多分担点儿忧愁，要勤快，多上山打柴，多卖些钱来养活爹娘。叶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儿子，眼里噙着泪花。叶龙轻轻摸着父亲受伤的腿，用大人的口吻说：“爹，疼不疼啊？今后不去跟东家打工了，我养活您和娘。”听了儿子的话，叶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干瘪的嘴巴动了动，闭上眼睛休息。

                 ㈡

叶母把米坛子里仅剩的半碗米和野菜一起熬成稀饭给叶父吃了一碗，自己却一点儿没吃。叶母说：“龙儿，饿了吧，娘刚才煮了稀饭，我们都吃过了，锅里的饭，快去吃吧！”叶龙早上只吃了一个红薯就上山砍柴，这时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吃饭去了。为了爹娘能吃上饭，为了自己不饿肚子，叶龙三下五除二，两碗稀饭就下了肚，立即拿起弯刀和篾条上山去了。

叶龙急急忙忙赶到山坡上，太阳偏西了，由于走得快走得急，几乎是一路小跑，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还冒着热气。他在一棵青冈树下歇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砍柴。时值深秋，青冈树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青冈树脚下长了几丛青冈树苗，有拇指粗细，几片叶子挂在小树枝上，笔直地立在那里。叶龙立即动手砍起来，没有多大一会儿功夫，一挑柴就砍好了。叶龙在青冈树旁找到一个平坝，把柴捆好，正准备挑柴回家的时候，看到有一丛芭茅长得很茂盛，芭茅杆很粗壮，粉嫩粉嫩的，叶子肥厚，青翠欲滴。现在时值深秋，万木开始凋零，百草开始枯萎，这丛芭茅怎么长得郁郁葱葱呢？叶龙这样想着，好奇地过去扒开芭茅仔细观察，发现一颗野鸡蛋大小的珍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叶龙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揣在荷包里，挑着柴回家。说来很奇怪，叶龙挑着柴感觉很轻松，一路神采飞扬，没有多久就回到家里。

叶龙回到家里，天渐渐黑了，吃了母亲煮的红薯和野菜，准备睡觉，明天好把柴挑到集市上去卖。他把捡来的珍珠小心翼翼地放到米坛子里，盖好盖子就睡觉去了。睡到半夜，叶龙起床撒尿，去看看坛子里的珍珠还在不在。当他揭开盖子，一股亮光从坛子里射出来，顿时屋子如同白昼一般。叶龙欣喜若狂，莫非这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叶龙常听老人们讲过夜明珠的故事。当年孙悟空在五庄观打翻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然后师徒4人慌忙逃跑。镇元大仙云游回来听说此事，施展法术，把唐僧师徒抓了回去，要求赔偿人参果树。孙悟空到处寻找医治人参果树的妙方无门，最后到南海求助观音菩萨。观音菩萨拿着装满仙露的宝瓶，脚踏云朵和孙悟空一起匆匆赶往五庄观。观音菩萨正从叶龙打柴的山坡上空经过，由于太匆忙，不小心仙露洒了一滴在山上，这滴仙露就变成了夜明珠。据说这夜明珠很神奇，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放上夜明珠第二天都要增长。假如把一枚铜板放在箱子里，把夜明珠放在里面，第二天早上就变成满箱子的铜板。

叶龙盖好盖子，就上床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叶龙起床揭开盖子，哎呀呀，满满一坛白生生的米！原来昨天中午叶母煮稀饭的时候坛子里的米没弄干净，今天就变成一坛米了。叶龙高兴得蹦起来，家里有夜明珠了！叶家从此有了钱，有了粮，叶父的腿渐渐好了，身体复了原，嘴角眉梢挂满了微笑，脸上的皱纹里藏满了喜悦。茅草屋变成了木板房，家里还修了粮仓；稻谷满仓，鸡鸭成群，炊烟袅袅，一派繁盛景象。

                   ㈢

一天中午，叶母做好了午饭，出门去叫在院子旁边清理沟渠的当家的和儿子吃饭。她出得门来，看见院子外的小路上站着一个女人。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左手拿着破碗，右手拿着打狗棍，正在向自己的门口张望。叶母向那个女人走去，女人看见叶母向自己走来，像见到大救星似的，满心欢喜：“ 大姐，能给我一碗饭吗？我有两天没吃饭了。” 时令已是深秋，寒风习习。女人把碗向叶母伸过来，手在哆嗦，牙齿在打架，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叶母叫女人到自己家里去，舀了一碗饭给她。女人饿极了，狼吞虎咽，转眼之间一碗饭就没了。吃了饭，女人要走，叶母说不急，再舀了一碗，说慢慢吃，吃了还有。

这时叶父和叶龙回来啦。他们围坐在桌旁吃饭。女人怯生生的，有点儿难为情。她边吃边细声细气地说：“我叫徐小妹，离这里可能有10来里路。前几天，我的男人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家里又没有吃的，死了。后来 8 岁的儿子也得病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所以出来要饭。今天遇到你们这样的好心人，真是我的福分哪！” 听了徐小妹的遭遇，叶家人不胜唏嘘。吃了饭，徐小妹拿起木棍和破碗要走。叶龙跟母亲说，把米送点给她吧，她就不会继续去要饭了。叶母用麻布口袋装了20来斤白米给徐小妹。徐小妹千恩万谢，磕头作揖，感激涕零，把米放在肩上慢慢地回家去了。

徐小妹走后，叶母对儿子说：“龙儿，你今天说得对，我们现在有钱有粮，日子过得很舒服，对那些穷苦人家，该帮的要帮。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哪。”叶父点头赞许，叶龙也觉得娘说的跟自己想的一样，满心欢喜地依偎在娘的身旁。叶母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哪家没有粮食，断炊了，叶母就叫当家的送一口袋粮食过去，有时叶父不在家就叫儿子送去。哪家有人生病了，没有钱医治，叶母就亲自把钱送去，离别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几句，看病要紧，不能拖。

张大喜也在吴家打工。吴友仁说张大喜手脚不干净，偷了他家的钱，派几个家丁把张大喜打伤了，赶出吴家，工钱也不给。张大喜家有 5 口人，上有老母，下有孩子，全靠他养活。这下可就惨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叶母得知这一情况，立即叫当家的给张家送粮食去。叶父挑着一挑稻谷到得张家门口，把担子放下，见张大喜和妻子破衣烂衫，拿着打狗棍，背着干瘪的口袋正准备出门。叶父说：“ 张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大喜说：“ 家里已经断炊了，我们两口子出趟远门，去讨点粮食。” 叶父说：“ 这年头儿，出去也不好讨哇。我给你送稻谷来了。” 张大喜见叶父送来一挑稻谷，丢掉打狗棍，拉着叶父的手说：“ 叶兄，你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叶父说：“ 感谢什么嘛，乡里乡亲的！再说，当初要不是你把我背回家，也许今天我就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了。” 张大喜的妻子喜上眉梢，叫叶父快进屋坐，还叫叶父洗了把脸。叶父没坐，跟张大喜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回家去了。

                  ㈣

叶家的暴富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地主吴友仁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很不好受，立即召集家人商讨对策。吴友仁和大少爷、小少爷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吴友仁的妻子最后到来，落了座。

吴友仁以家庭统治者的身份说话了：“ 姓叶的过去是我们家的长工，一直过着艰难的日子。听说最近富起来了，家里修了新房，还修了粮仓，粮仓里装满了稻谷。他富就富了嘛，还去接济那些穷光蛋，弄得我在乡邻面前很难处哇。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家的粮食弄过来，你们看有什么好办法？”小少爷不假思索地说：“ 好办，找几个人去抢，或者晚上去偷，要不然放把火烧了……” 他话还没说完，遭到吴友仁一顿臭骂。大少爷有些文化，也很有头脑，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去跟叶家说，我们家粮食吃完了，要买他家的粮食，把粮食全买过来……” “ 不行！“ 吴友仁妻子听大儿子说要拿钱去买叶家的粮食就不干了，“ 我那点钱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不能动。” “ 娘，你听我说嘛！我们把粮食弄回来，结账的时候，我们说最近资金周转有点困难，后面把钱送过去，今推明缓嘛……” 大少爷把他的办法和盘托出。老两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办法商量好了，吴友仁决定亲自去找叶家谈。说干就干，免得夜长梦多。吃了午饭，吴友仁皮球似的的脑袋顶上瓜皮帽，肥滚滚的身躯裹上长衫，外套绫罗短衫，提着两斤上好的高粱白酒就往叶家摇去。来到叶家院门前，崭新的 3 间木板房映入眼帘，心里很不好受。叶父看到吴友仁心里很不痛快，假装热情：“ 东家，你怎么来啦？” 吴友仁假惺惺地说：“ 你在我家受伤了，这么久了也没时间来看你，今天我抽时间来看看你。”

叶父把吴友仁迎进门，吴友仁把酒放在桌子上，坐下，满脸堆笑地说：“ 这是我窖藏20年的高粱白酒，给你品尝品尝。” 叶父知道吴友仁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只说：“ 东家费心了，谢谢啦！” 吴友仁迫不及待地说：“ 叶兄弟呀，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最近家里的粮食吃完了，想在你这里买点粮食回去救个急，你看如何……至于价钱嘛，我们好商量，不会亏你的……” 吴友仁软硬兼施，很快把叶父搞定了。吴友仁两手背在背后，吹着口哨，得意洋洋地摇回去了。

                  ㈤

第二天太阳挂在天空哭丧着脸，几丝白云有气无力地游动。小鸟在树林里惊慌失措地飞来飞去，叽叽地鸣叫。秋蝉躲在树叶里长鸣，鸣声时高时低，时大时小。吴友仁带着10多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到叶家来搬粮食，浩浩荡荡，声势壮观。

叶父把粮仓门打开，一个家丁开始撮稻谷，撮满一挑就过秤。叶父和吴友仁监督过秤，吴家大少爷负责记账，叶母也在旁边暗暗记账。叶龙站在粮仓门旁边，死死盯住仓里的情况，因为他把夜明珠放到最里面的角落。一袋烟的功夫，仓里的稻谷就只剩下一半，那家丁也撮累了，换了一个家丁继续撮。撮到粮仓见底的时候，角落里的夜明珠就露出来了，闪闪发光，整个屋子像闪电一般。大家都被惊呆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气都不敢出。许久大家才明白，原来是夜明珠啊！

说时迟，那时快，叶龙翻身进仓，抓起夜明珠，手攥得紧紧的。仓里撮谷的家丁拉着叶龙的手，死劲掰叶龙的手指，想把夜明珠抢过来。叶龙人小，力气小，手指被掰开了。叶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头去把夜明珠衔在嘴里。家丁见叶龙把夜明珠衔在嘴里，没有招儿了，只好用手去挠叶龙的腋窝，好让他把夜明珠吐出来。叶龙痒得受不了，不禁一笑，把夜明珠吞到肚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叶龙说：“ 娘，我好口渴。” 叶母到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叶龙喝了。过了一会儿，叶龙说：“ 娘，我还口渴。” 叶母说，自己到水缸里去喝。叶龙把水缸里的水喝干了，还是口渴，又到水井里去喝，把井水喝干了，还不能解渴，又到河里去喝，河里的水喝了一大半，才勉强解渴。这时叶龙的头上长出两只角来，面目渐渐变成龙的模样。河岸站满了人，有大人，有小孩儿。叶父和叶母从人群里挤出来，叶母哭喊着：“ 龙儿，龙儿，快回去！” 叶龙泪眼婆娑：“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照顾你们了，我要到我该去的地方。爹，再见啦！娘，再见啦！！乡亲们，再见啦！！！” 叶母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不停地哀嚎：“龙儿，什么时候回来呀？” 叶龙说：“ 娘，石头开花马生角的时候，我就回来！”

忽然狂风呼啸，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一会儿功夫，河水暴涨，浩浩荡荡，波涛汹涌。人们目送着叶龙向远方游去，向大海游去，任凭泪水混和着雨水流淌。徐小妹赶来感谢叶家的深情厚意，见此情景，站在岸边，站在大雨中，声声呼唤着“龙儿”，没有听到叶龙的回声，只听到哗哗的雨声和滚滚的涛声。

后记：据说，我们居住的大地是叶龙在下面拱起的，要不然我们就会生活在水世界里，成为水生动物，看不到蔚蓝的天空，享受不到温暖的阳光，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