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去世二周年
纪念母亲去世二周年,我们去引镇墓园祭奠。杨寒赵第一次去墓园祭拜,杨碧琛,杨嘉轩,王元祭献鲜花!
今日是母亲的祭日。母亲离开我们整整二年了。在这二年里,我们对母亲的思念从未停歇。今年寒衣节,我与大姐给父母亲送寒衣。今天,我们又从四面八方赶到引镇枣园山公墓祭奠父母亲。
我哥昨天中午忙完工地的活赶了回来,同样,我二姐和王元从甘肃通渭回来。昨天晚上,我哥,我大姐二姐王元在城角南边电房房十字路口烧了纸钱。
我感冒刚刚才好转,轩轩还有些咳嗽。
清晨,枣园山的第一缕阳光铺洒在大地上,父母亲的墓碑照得清晰可鉴,洋洋和轩轩分别敬献了黄白的菊花,王元呈献了黄菊花一朵。杨寒赵第一次来到墓地祭拜。
告慰父母亲,我们无尽思念!
一.布鞋
想起母亲,就忆起脚下穿的一双布鞋。 那时候,我穿的是母亲用针线纳的千页鞋底的布鞋。
布鞋的鞋梆子是用花布图案拓出来的,一针一线缝制的,这其中有纸糊的模子当鞋梆子。鞋底子是用一层层的布料粘糊在一起,凉晒干了,按脚的大小尺码拓印成形之后剪成鞋底样,再用一针一线纳起来。缝制一双布鞋的工序相当费时耗力。但是这种布鞋穿上舒服,合脚。
如果走的山路多了,鞋梆子会开裂,主要是鞋梆与鞋底缝得针线太疏,又加之脚在鞋里用力不均会使鞋梆子随着疾步会松垮。为了美观,布鞋底子都用白布包裹了花边子。鞋梆子也勒出了好看的边子,在布料选择上也有了绒布的鞋梆子。冬天,用厚厚的棉花填充鞋梆子做的布鞋,保暖性强,穿上以后脚不会受冻。
不过,布鞋底子也会越磨越薄。有好多双布鞋,穿得磨出了几孔洞来。布鞋耐穿但并不代表穿不烂和穿不破。后来,母亲只做鞋梆子,从集市上买塑料鞋底,将做好的鞋梆子用针穿线上到鞋底上。这样组合成的布鞋轻便些。
随着走出大山,上大学,母亲的布鞋就很少穿了,但是母亲每年都会给我们做几双布鞋。父亲外出和在家都穿,哥哥带到工地穿,姐姐都在单位里穿,而只有我在家里穿,外边很少穿母亲做的布鞋。内心深处对母亲做的布鞋情怀依然还在。这让我想起来母亲的针线活做的在我们村子里同龄人中是佼佼者。
可是,有一天母亲说纳鞋底纳不动了,我们就说不做了。做了也很少穿。母亲就看着不争气的手说,没力气纳了。而关于母亲布鞋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2017年,母亲听闻我侄女洋洋有了身孕,浑身可来劲了,在几个月来就赶制出了好几双童布鞋。父亲说,现在都不流行了,做了也不一定穿。母亲坚持着这份执念。看着母亲耗费心血和气力完成的宏篇巨著,我拍了照片。母亲高兴地说,还可以多做几双童布鞋,街上商店里一双卖二三十元呢。我说,童布鞋艺术价值高过实用价值,有些是无价的,比如这双童布鞋是给洋洋的孩子的,是唯一的。母亲笑了,说要轩轩的孩子做几双童布鞋。我看着母亲的双手,说算了,不做了,轩斩还小。过了没几天,母亲就又默默地做了几双童布鞋。
望着童布鞋上的两只小老虎“胡须”形象逼真,母亲用红绒线丝扎成的,胡须微微地翘起来,还有小老虎的嘴唇。一双双童布鞋让我久久难忘母亲制作的艰辛,母亲戴着老花镜在一针一线的缝制。在这一堆堆的童布鞋里,母亲分拣着说,这双是给轩轩孩子的,那双是给洋洋的孩子准备的,说着说着母亲哭了。说以后让孙儿辈好好念书,穿着她做的童布鞋长大。
我赶紧地把母亲分给轩轩孩子的童布鞋包裹起来,心里想着母亲在一针一线做童布鞋时内心是滚烫的激情,凝聚着一份大爱,真爱,无法用一切语言书写和记录的母爱。而这一切,触动我用心写下童布鞋的点滴。
下面这一段话,是当时记录下的心情:母亲做的几双花布鞋。这几双花布鞋是母亲这几个月来做的,有给她的曾孙子高兴的,也有母亲说给轩大侠的娃娃提前做好的。这些花布鞋布料来自缝纫部的边角料,鞋样子是母亲画在硬纸片上拓印而成的。针线和大小剪刀摆了一个小竹床铺面上,粘的胶水和桨糊都是一瓶又一瓶。母亲说,穿针引线最费神,费时。
二.浇地
我的老家在京畿之地陕西泾阳,美誉为关中平原“白菜心”。我们在知识分子农转非政策之前,家里有几亩地,分别按四季都种植了小麦、玉米和棉花。母亲操持着家里的几亩地,养活着我们。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年回来不了几天。这个家全靠母亲的悉心经营。棉花,地里种了一些,除了上交国库之外,余下得不多,加之棉花田间管理繁杂,病虫害又多,种了几年后就不再种植了。那些年,种棉花给镇上籽棉加工厂交国库指标,按照等级划分,好棉花还能多换点钱,要是遇见阴雨天,影响棉花收成,就没有了好棉花,赔钱。
母亲操劳不了太多的棉花,就改种成了简单易收成的玉米。玉米也是好景不长。众所周知,种子危机愈演愈烈。玉米种了些,也基本上不种了,所以说,都全种上了小麦。那些年,关中小麦产量由低产高升到了逐年节节攀升。小麦丰产的景象在我印象中依然清晰,家里存储粮食的器皿更换了好几次,开始是用铜川窑上烧制的大瓮,后来改用铁皮围起来的桶状大围档,上面开口通风。五谷丰登的好收成是因为有了风调雨顺,更有了母亲特别重视的浇地,让麦田里的麦子喝饱,水分充足,长势喜人。因此,浇地成为我们农人田间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母亲也都会做得尽善尽美。
每年几回回的小麦灌溉一次都少不了。对于母亲来说,播种小麦都好说,浇地的确是有些困难。但是这浇地的事情,本来是男人们干的活,每年母亲都披星戴月地在夜晚把小麦地浇了。每次浇地,村里都会开会商议,一个是收费标准,另一个是浇地时间统筹安排。而缴费后就等待村子大喇叭通知。自古以来,关中盆地有着便利的水利灌溉,郑国渠、泾惠渠都发挥着重要作用。泾惠渠里的水,流到了我们村里的地里,按分叉的小渠道又缓缓地流进我家的麦地里。
每次母亲都扛起铁掀,要在麦地一头的分叉小渠道把水流先阻挡住,用土筑牢一个地坝,再在我家麦地的地笼上开个大口子,泾惠渠的水才会顺势流到这儿,流淌进我家麦地。哥哥和姐姐们,还有我都跟着母亲浇地。顺着浇水地流淌和浇灌方向,我们分头到麦地另一头确认水都流经并有了渗透。我家的几亩麦地通常要浇灌2一3个小时。每次浇地母亲都把腿裤边挽得老高,穿着长筒雨靴,手里始终紧握着的铁掀湿漉漉地,有尖口的铁掀,还有宽平口的铁掀。
记得母亲浇完麦地,远望着绿油油的麦田,一定会发现被渠水浇灌过的麦田比从前没浇过的要发绿,麦田的长势更遒劲,更风飒。母亲能看着顺顺当当地把麦地一浇,就等于看到了麦子丰收的景象,更能闻见当年磨面机磨下的面粉的麦香。母亲在家庭联产承包制后种的麦子都是大丰收,除了上缴国库的公粮外,余粮存储在家里够吃好几年。有时也把余粮在村里拉大货车收购的卖掉一些换成钱日常开支用。
回忆每到浇地时,邮差会送来信件。此刻,父亲一定会从外地寄信和钱,让母亲安排好生活,信笺的稿子里满满当当的是对我们的爱,信的开头称呼母亲:淑芳。母亲总给父亲回信用大白纸,没有格子,母亲用手折成的一行行的纸痕迹,一种无形的,隐形的格式凸现在灯下。母亲用饱含热血的生活笔触回了父亲每一封信,贴了邮票,深情地将家里的讯息传送给远方的父亲。
父亲与母亲的两地书,有时母亲念给我们听,有时哥哥念给我们听。每次,从信纸里,我都能看见父亲的身影和笑容。母亲离开陕西到了甘肃就没有了土地耕种,浇地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也很少提及农村的艰辛事儿。可是就是那些年的土地耕耘,家里为我哥盖起了三间水泥平房,砖是青砖,砖缝子由白石灰勾勒,这些都是当年风尚。家里的厢房依然在,但都成了一种甜蜜回忆,因为我就出生在厢房的土坑上。父亲与母亲离开我们已多年,浇地的点滴还会涌上心头,每每忆起往昔岁月,我总热泪盈眶,怀念母亲,还有我的父亲。
三.兰州碎姨
母亲最亲的妹妹是兰州碎姨。记得母亲说,在肚子怀着我时,去兰州景泰农场看望过碎姨。
这也是我最先去过的一个城市兰州。之后,我匆匆忙忙地来过兰州几次,但都没见过我兰州碎姨。直到很多年前的一个隆冬时节,兰州碎姨与姨夫回到了老家云阳,我才得以见了一面碎姨。还去了我姨夫家里,看见了几间厢房,典型的关中村居。
当时正值冬季,乡村满眼萧瑟,让人看不到一点美景,所以说,这是我人生最初视野里的乡村。
母亲一生牵挂碎姨。外婆临终时,叮嘱母亲照看碎姨。
兰州碎姨的生活在城市,应当说过得去。但是母亲都会让父亲每年一定要去兰州看望碎姨一趟。
兰州碎姨的生活,母亲总是牵挂在心间。姨父早年当过兵,后来转业到了兰州。碎姨一直操持家务,靠摆摊养活一家人的生活。直到多年前姨夫让病痛折磨的离世埋在了兰州大沙坪。
母亲在甘肃生活时,也去兰州看望过碎姨。但碎姨没有来过我们在甘肃的家。我记忆中建华表姐来过我们在通渭住的小院子。
2011 年,母亲回了陕西老家养老,每年过年与碎姨视频聊天。碎姨将她的照片给母亲发了一个电子版。母亲让我大姐冲洗成A4纸的彩照按压在了桌上玻璃板下面。
苦难对于母亲与碎姨来说,她们的理解可能是哭诉。碎姨哭得伤心,母亲也哭得悲伤。碎姨与母亲都是从陕西老家西迁到了大西北,这份离乡的苦楚只有母亲与碎姨能读懂和体味。母亲在农转非后到了甘肃。
起初丢掉农具的农人也在四处找寻生路,母亲学着碎姨摆摊卖菜。后来因各种原因没再继续。
母亲与碎姨都念过书,初中毕业。在那个年代,也算知识分子,但造化弄人,都相夫教子,没有工作,操持家务,典型家庭主妇。为了家庭的幸福与完整,牺牲了她们的理想与执着。
我与碎姨有过简短的电话通话,碎姨亲切地叫我雄娃。
世界上有一种无法割舍与拧断的是血脉相连的亲情,母亲爱着碎姨,是那么地自然而然,顺理成章。而我对母亲的思念隽永在心。
母亲在晚年去过兰州几次看望过我碎姨,回来哭好几天。后来,我们也尽量不让母亲伤心,母亲操心碎姨的冷暖,让我大姐每年去兰州看望碎姨。
母亲在弥留之际,仍然念念不忘碎姨。母亲回忆与碎姨在农村一起割草,一起劳动的场景,一起度过了那个年代的饥饿岁月。
四.捂梨儿
小时候,一到秋天,母亲总会从乡镇集市上给我们买些梨儿吃。有时,也在村子里,用玉米和小麦从走村串户的贩子手里换回些许梨儿。
我们总是争先恐后地把梨儿吃个不停。梨儿越来越少,可是口角对梨儿的回味那么悠长。有些吃不够的感觉。不多时,梨儿就没了。其实,母亲早已把另一半梨儿用纸片包裹了起来,藏在了土坑的一角,用厚厚的棉被子盖上了。待到冬日再吃,让我们馋嘴的在冬日里再过把瘾。
捂梨儿,是为了冬日有梨子还能品尝到。梨儿皮厚多汁,味道香甜,能清热解毒,止咳化痰。
如今,四季水果可随时品用。现在不会再有人还用纸包裹起来捂梨儿了。
但在那个时候,物资相对紧缺,捂梨儿是母亲给我们冬日的温暖与甘甜。看着土坑上藏起来的梨儿,母亲舍不得吃,都留给我们吃。梨儿先给我和俩个姐姐吃,最后是哥哥。
对于捂梨儿还有另一种吃法:冰糖雪梨。也是母亲用捂梨儿,掺和冰糖在铁锅里炖上一碗,放至温凉些让我们喝。我每次喝得多,有时把梨渣儿也贪吃了。哥哥姐姐也能喝些,但母亲总说他们,让我多喝几口。
岁月啊!谁又会曾想起那一碗冰糖雪梨,从捂梨儿到放入冰糖都深深地烙下了母亲对我们的爱。
在我长大后,天南地北的各种梨儿,我有一机会就会捎给母亲吃。母亲吃着梨子,香甜可口,但从未说起给我们儿时捂梨儿的事儿。而当母亲每次给我儿子轩轩都装满各样水果,其中也有母亲的捂梨儿。母亲仍然用简洁的方式藏贮着一份冬日的真爱,将这份伟大之爱传递给孙子。我问轩轩,奶奶捂梨儿甜不?轩轩抿嘴说,甜。母亲笑了,那一刻,我泪花翻滚。母亲的爱给了我们,还有那时候捂了一土坑的梨儿,让我一生难忘。
冬日里,暖阳下,吃着梨儿,是母亲捂的梨儿最好吃。母亲捂梨儿,为了她的孩子们。我们至今难忘这份母爱,而这份浓浓地真爱让我刻骨铭心,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在二年前的感恩节那天含泪九泉。再忆母亲为孩儿捂梨儿吃,我内心流淌着对母爱的万分感恩。母亲,我爱您!就像您为我们捂梨儿一样,香甜可口,温润人心。
五.求学
面对母亲,无尽的绪语诉说。对话母亲,无限的思绪萦绕。当我尝试用一种感悟式的叙事方式怀念母亲时,母亲能激发我对历史和社会的再认识,对文学和人生的再回望。
母亲一生的唯一遗憾是没有能够就读高中完成学业上的精进。而母亲把我们一个个都送进了社会大学里锻炼与发展。不得不说母亲有无尽的绵业要延伸与舒展。说起这份遗憾,母亲饱含热泪地说,一方面是深受教育政策影响,另一方面是家里境况确实贫困。
按常理,母亲从云阳中学毕业后能顺利升到高中或者求学泾干中学。但初中毕业后那一年,也就是1962年全国高中招收人数出现下降,有些地方直接不开设高中了。人生诸多无奈与愤怒,让回到农村的母亲从不甘心,严酷的现实但还要和兰州碎姨一起劳动,家里一大口子要吃要穿,舅舅,姨妈和我妗妈都参加到了农村的劳动大军之中,外婆与外爷不倒外。我妗妈是童养媳,很小就嫁到了三王村,与舅舅一起长大,成家并养育了六个孩子。妗妈的苦难是舅舅早年离世,妗妈含辛茹苦抓养孩子长大。
母亲遭遇的那几年正是全国自然灾害后的几年,生存中的饥饿问题依然要坚强面对。所以说,母亲求学的事先搁了下来。外爷爷也劝过母亲,嫁人改变命运外,别无他途。父亲的毛列大姑就介绍了母亲,父亲与母亲见面后就很快结婚,没有恋爱,当时不惊奇,大家都这样。回忆过往,母亲说回到农村当农民,有时间还是如饥似渴地读书,没有放弃珠算。在数学学习上没有放松。这也是后来我们村上会计和出纳有时在年底村上大决算时,请教母亲帮忙。母亲打算盘还是能拿得出手,现在说到理财,母亲从小就精通和贯通经营。父亲平反后补发的工资的一部分,母亲购买了国库券,当时是定额的。国库券轮翻的滚利,也为我们家积累了一小笔可观的收入。国库券的利息收入,母亲功不可没。
母亲在求学的路上从未停歇。农村的农业知识,病虫害防治,饲养家禽,还有针线活,家里的一日三餐,需要学习的太多太多。母亲能善学并运用得很好。比如,社会上刚流行刺绣,母亲开始用竹子圈把布绷紧,在布上面用针扎着绣花,因针脚太大。随后母亲购置了缝纫机,学会用缝纫机刺绣。从家里的门帘,窗帘到桌布,再到床上用品,母亲都用刺绣绣出了对生活的美好追求,这期间大姐也跟着母亲做刺绣。
养鸡,对父亲来说太容易了,专业的就是学动物饲养,专攻养马学。这就是父亲的专业,畜牧兽医,父亲偏好畜牧业,但对牲口的家畜常患病,人畜共患的病还是精通能治的。而母亲是从零开始学,哥哥也跟着学了一阵子,最后当兵。父亲退休后,母亲在老家养了几年小鸡,从笼养到放养,探索了种蛋鸡的饲养周期和产蛋鸡及肉鸡的生产模式。那时候,在农村母亲养猪又养鸡,还养了好几条狗,都是土狗,大个子,纯色黑毛。母亲说,这些狗在看家护院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小时候,我骑过黑子上学,黑子是我家大狗。
母亲晚年热爱读唐诗,看央视《中华诗词大会》《经典咏流传》等文化节目都是超级认真。很多时候,我不想让母亲太累,说看看就可以了。母亲执着并教轩轩读诗学习。母亲在学习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超出了我的想象,有时为钻研问题不耻下问。母亲在70多岁学会使用智能5G手机,家里的各种电器都会使用。在家里,我看到农村出工的记帐本上母亲列的数学公式密密麻麻。学无涯,母亲做到了。
六.过年
与母亲在长安为什么要怀念母亲?又写了这些文字。回答我的是, 母亲是中国那个年代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读了些书,初中毕业,后来没有机会再在学业上有建树就回了农村。再后来与父亲相是相爱在一起。再到后来有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在农村当农民围绕农业改造地球,这是母亲的自我认识。我不认为有什么丢人或不妥的,世上农民一层子,至少母亲活的真实、精彩和认真。尽管人生历尽沧桑,但做人的精神风貌依旧,毅然坚挺地保持着中国传统农人的德行。常言说,农民在农村围绕农业是活路,也是出路。在那个特殊时期,母亲嫁给了父亲,原本想着父亲是国家干部能享受荣华富贵,却一同与父亲深陷命运不公之中。母亲在父亲最困难的当农民的日子里,将父亲带出了人生沼泽地。父亲在三原宏原厂被大卡车撞伤腿了后,在家休养时,父亲更懂得了来自母亲的爱。父亲住着拐仗行走在人生荒芜地。而这一切,我只能从过年中感悟和感受到父亲与母亲的爱。
记得那时候,父亲过年就能从外地回到老家过年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和团圆了。我特别地高兴能见到父亲,又能用小手去摸摸父亲的胡茬茬了,又能摘下父亲的眼镜往自己眼睛前试着戴了。也就我逗着父亲开心地笑。父亲说眼镜不能乱戴,就把眼镜收了回去。那时候,一般在过年前,母亲就收到父亲的信,还有邮寄来过年的钱。母亲就早早地在进入腊月时到集市上置办年货。父亲放假后就坐汽车又转绿皮的火车,原先是烧煤的蒸气机头的火车回到老家,整个时间要花费二天时间。父亲回来一般带很多东西,在物资缺乏年代,都这样。很多东西就从那儿搬到这儿。很多东西也分好了,给爷爷奶奶,给外婆外爷爷。母亲都收拾好。父亲一回来,爷爷奶奶就来我家。爷爷一进门就喊父亲的乳名说,鸿安,回来了。父亲嗯一声,赶紧将爷爷迎进门。有好吃的做好,让哥哥给端到爷爷奶奶住的屋里。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末,爷爷与奶奶相继去世,父亲与母亲从甘肃赶回老家送埋,尽了中国人孝道。父亲在爷爷与奶奶去世后,几份悲伤刻在心里。每到过年,父亲都会给爷爷奶奶坟上烧纸,还带上水烟或工字卷烟,带上我哥哥和我。父亲跪地对着爷爷坟莹说,大,我带炜和雄,请您回家过年了。父亲还会在村南头渠岸边给我外婆和外爷爷烧纸。父亲说,淑芳和几个娃都好着呢。
母亲在过年期间要走亲戚,父亲骑着自行车,有时我哥我大姐二姐跟着去,后来我让母亲抱在怀里一起去走亲戚。我过年走过的亲戚有姨妈家,在泾河吊庄;有我父亲的姑家,我叫姑婆家大里村;还有云阳焦家村的一大堆亲戚,父亲小时候一起跟着爷爷奶奶过年走亲戚。跟着父亲与母亲走得最多的亲戚是母亲的娘家三王村我妗妈家,还有雪河我舅爷家和我大舅我碎舅家。 我几个姑家,我小时候都去过,长大后很少去了。
我几个姑也来我家。我几个姑一见我父亲都亲切地称呼二哥。父亲专注地眼神望一望我几个姑姑。我妗妈和几个表哥表姐都来过我家。所以说,过年年味足,有内涵。母亲收拾好多桌好吃的,还有糖果。雪河我舅爷最爰来我家,最长时间来我家住一个月,骑着自行车来,又骑自行车回去。我大舅担心我舅爷,但又不好说。我舅爷一来,就喜欢与我玩,舅爷从小是在泾三高大户人家做经纪人的,见过世面和场面,懂得情面,人生通透和活泛,其实教会了我许多。我至今能回忆起舅爷一喝酒就叫我雄,雄的。他叫人很特别,是单字叫人,口声拖得悠长厚重,很亲切,令我难忘。 过年的趣味在亲人们团聚。
母亲回老家养老后,过年我都回老家过。后来到了泾河,我领全家三口都到父亲与母亲身边过年。回想过年,母亲操持的一桌桌饭菜,还有新年礼物,亲人们其乐融融在一起诉说国泰民安和风调雨顺,怎不能让人动情高歌一曲:人间烟火气,世上太平曲。母亲盼着轩轩来泾河大姐家过年,为过年准备了好长时间,煮炖好肉,炒几个菜,知道轩轩喜欢吃米,蒸一锅大米饭。各样水果摆得满满的。母亲养了好多花儿,四季绽放。
再忆后来过年看春晚放烟花,后来不让放烟花了,再后来过年就平常许多。好吃的平时都在吃上,穿花衣的时代也不在了。过年就平静了许多,我心里默默地祈祷父亲与母亲身体健康,平安吉祥,过个好年。记得每到过年,我都给父亲沐浴一次,清水洗尘,希望父亲新年好运。母亲总盼着我能回家过年,也盼着哥哥姐姐们都来一起过个团圆年,一起看春晚,一起吃团圆年夜饭,还有那包好的大年初一的春饺。
七.秦腔
小时候,我在乡村长大,深深地被秦腔沉浸式熏染,在家里后园里搭台唱戏。不知秦腔是一个行当,不晓秦腔是一门艺术。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领我去云阳东街一亲戚家。是我母亲的姑家,主人就是泾阳剧团有了名的唱《下河东》的主角,叫陈仁义。我也是从此了解了秦腔脸谱,服饰和演员手里持的道具。
再熟悉不过的是逢集,在大露天地里搭台唱戏的县剧团,一来乡村赶集唱几天戏。还有那时候流行的物资交流会,我跟随父母亲从泾阳到三原,每到一处,都是搭台唱戏的秦腔。从清晨到日暮,秦腔的开场到曲终人散,都留下了我对秦腔的最初记忆。
一声吼来,一声紧密的锣鼓喧天响起,让我热血沸腾。秦人的艺术趣味在乡村热土上扎根,发芽,开花和结果。
成长,好像又远离了秦腔的侵染,实则非也,我又一次被秦腔紧紧地抱裹着,越来越紧密。
我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没有人不喜欢秦腔。一逢庙会,各地秦腔剧团蜂拥而至,缤纷多彩。这里是甘肃通渭。县上也有个秦剧团,而且我邻居李伯伯大女儿就在秦剧团工作。谁说这种耳闻目染来得更紧密。我能每天清晨听到练嗓音的清唱,这声音我曾经试图去模仿,但一直没有超越。
再长大了一点,班里有同学喜欢秦腔,一有空闲就唱上一两句。我听得是那个投入。但总感觉喜欢而非爱上秦腔。也曾感受秦腔魅力,但深知离真爱秦腔遥远。
大学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也有机会到更大的舞台观看秦腔,也在电视机广播里丰富着对秦腔的各种理解。后来,读了几本关于秦腔的文艺作品,认识了几位唱秦腔的名角,才知道自己已远离秦腔,而非真亲近。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与清晰,我是秦腔门外汉,没入门。
不过也不奇怪,只是喜欢。
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只是个人业余爱好。没登台献丑,也算自知自明。总之,内敛而不是奔跑着秦腔。
这一切,还源自于母亲特别喜欢秦腔。那时候,一台收音机里播出的秦腔片断伴随着我,还有灯下给我缝缝补补勤俭持家的母亲。
母亲离我已二年有余,每每听到秦腔,我想起了母亲。母亲在秦腔的唱词里教会了我许许多多。
八、母亲的泪
母亲的泪花,一直萦绕在我心。母亲的苦难与不幸,将记忆中能够还原的诉说一番。
母亲与父亲在甘肃通渭结婚。婚后母亲就回了老家云阳,住在老屋里。一大家子的院子,而这个院子分给父母亲的婚房是家里的一间厨房。我所说的老屋是现在我四爸的宅基地。还有另一个老屋,爷爷住着,与大伯在一起。爷爷住的老屋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就拆除了,因为老屋那一排排就几户人家。
接下来是分家,母亲搬到了我们现在的屋子,厢房和门庭都是新盖的。哥哥和大姐是在老屋出生的,就是那一间厨房里,我和二姐在新房的厢房出生。由于农业合作社的劳动量,母亲无法照看哥哥和大姐,爷爷奶奶要照看的孙儿太多了。没有办法,与父亲商量后。母亲把哥哥与大姐送到外婆家,由外婆照看,直到哥哥与大姐上学才回了云阳。所以说,哥哥与大姐在东鸟三王村长大,与我舅家的几个表哥表姐熟悉。
后来,父亲回了云阳当农民。母亲忍受着的与父亲的是来自相同的痛苦与磨难。拔乱反正,父亲平反复职,入党到后来的光荣退休。母亲都不离不弃父亲。在转户口时,母亲舍不得土地,说不转她的户口;父亲说,不行。我们全家都转了城镇户口,吃商品粮。我是计划生育超生的,村里就不给划地。等了好几年,才给了一块土地。母亲说,我在二三岁前是靠村里给我家猪划的几分自留地成长的。给我家养的几头猪划了块地,在我家宅基地后边。母亲把自留地都种了菜。
母亲开始并不想再回甘肃,陕西老家做个小本生意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为了我们求学,为了这个家庭完整。母亲含泪远离故土西迁到了甘肃。我四爸在我们离开陕西后住到了我家。2011年,父亲与母亲回老家养老,四爸搬回了他家,就是老屋的地方。父亲最爱我四爸,弥留之际还叮嘱我与我哥要与四爸好好相处。父亲一有钱就照顾我四爸,说四爸体弱。
母亲不忍心看着轩轩没人照看,忍着病痛照看轩轩,从轩轩出生到快上幼儿园,期间我岳母照看过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前后请了保姆照看。轩轩不到三岁,还不会自己吃饭就送到了幼儿园。母亲病好看来终南山看过几次轩轩,每次都是钱和吃食,不忘照顾好轩轩。有一次过年,我们全家回了甘肃通渭。在回陕西后,母亲让父亲和大姐又给我们送通渭猪肉。我当时心里不好受,冷天气。父亲和大姐将几十斤猪肉从甘肃背到陕西。而这之后,母亲和父亲都让给我们送通渭猪肉吃。父亲说,这猪肉好吃,是饲料喂大的。
母亲为儿女操碎心,我却只能写下这一行行字。母亲在世时,严厉批评过我,让我不要随便写字,说烧脑。大脑不是自来水,一拧就来了。母亲离我而去,再没有人唠叨我,再没有人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