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彼岸花开

◎杨进云

对彼岸花，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深浸骨髓，却说不出来。我曾一度希望能在现实中看到这种花，能触摸能嗅闻的那种。而事实上，我和彼岸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谋面，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在南京长江大桥南岸的一个广场草坪上，我第一次见到了这种花，这本身也像极了冥冥之中的一种暗示。只是，就算看到了真正的彼岸花，无论是对花，还是对这次意外的相遇，我的感觉还是莫名其妙，无法用文字表述。甚至，在我写完这篇文字后，我依然无法准确地扑捉这种感觉么，真的！

——题记

漫漫黄泉路上，孤烟荒漠，苦雨冷风，一片凄清。这条路上，没有蝶舞，没有鸟鸣，没有透亮的阳光，只有深深的孤独和无边无际的寂寞。但幸好，有一种彼岸花，火红而妖艳的彼岸花，沿途大片地开放着。凄美的彼岸花，散发出幽幽花香，这种花香，唤醒了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的前世记忆，也因此，让这条路有了忧伤，有了守望，有了虔诚的思念。

传说，在冥府的三途河边，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花色如血，凄美妖艳。它的花香有一股魔力，可以让人们回想起自己的前世的事情，想起前世的亲人好友，想起前世的生离死别和刻骨铭心的爱情。曼珠和沙华守护着守护这种花，曼珠守护花朵，沙华守护花叶。彼岸花，花叶同根，却花开不见叶，叶长不见花，曼珠和沙华虽然生生世世守护着彼岸花，却从来没见过面，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对方。终于，在一年的七月，他们违背了神的规定，在三途河边见了面。那一年，黄泉路上，彼岸花如火如荼地大片大片开放，花朵娇艳，鲜红如血，绿叶如碧，枝叶纵横交错，绿叶衬着红花，尽情地绽放着他们心底全部的热烈，成了这条路上唯一一次绝美的风景。神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震怒，怪罪下来，对曼珠和沙华进行了惩罚。他把曼珠和沙华打入永无尽头的累世轮回，被永世诅咒，他们在人间遭受磨难，却不能再相遇。这是一个绝望的爱情故事，从因此，彼岸花也被叫做曼珠沙华。

在漫长的轮回路上，曼珠沙华依旧年年开放，依旧花如血色，叶似翠碧，却依然花开见不到叶，叶长见不到花。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轮回转世，在走过黄泉路时，闻到花香，就想起自己的前世，想起对方，凄然落泪，然后，他们发誓永世相随，永不背弃。然而，在下一世，他们却依然会跌入诅咒的轮回。只留下这火一样的彼岸花，在黄泉路上热烈开放。那么热烈的彼岸花，却又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无奈，充满哀伤，那如火的花朵，如一片片燃烧着的对爱情的忠贞的烈焰。《佛经》中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事实上，“曼珠沙华”一词，最早是出现在《法华经》经经卷上的，是梵语的音译，它的本意是“美妙雅致的花”，可见，曼珠和沙华的爱情故事，虽然让人嗟叹，但它显然是一个杜撰的感人故事！

雅致的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众，见过的也非常多，但这么摄人心魂，让人崇敬的曼珠沙华，我却一直没有见过。听说长江流域和西南一些地区有野生，在这些地方，彼岸花也只是一种寻常的野花。而且可能因为传说这种花只长在黄泉路上，所以俗常的人认为它是不吉祥的花，所以任其在野外绽放灿烂，并不肯引种，所以在花市上是见不到的。一度以为，要看到它，只能到它的原生地去，而且要去对开花的时令，才能有缘一见。我自从多年前结束异乡的漂泊生活，况年事渐高，心性淡和，早已不喜远游，所以这彼岸花何时能见到，也只能随缘了。幸好现在资信发达，想看彼岸花的图片，却多得很，有时想起，就在网上查了一幅幅彼岸花的照片，面对屏幕，看着这一朵朵灵动冷艳，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发呆。思想在这种时候，也常常变得无障无碍，无限无垠，飞的很远。这确实是种有魔力的花！

今年九月，久不远行的我，却因为送要儿子上学，很突兀地到了南京。南京我不熟悉，只知道它濒江近海，历史久远，是一个虎踞龙盘的龙兴之地，然后知道的就是南京长江大桥了。寻了一家酒店住下来，决定亲眼去看一看长江，看一看这从小便在语文课本里学到过的南京长江大桥。那天，颇费了一些周章，才在群楼的拥挤之中，找到了南京长江大桥的引桥。从北岸一路步行，徒步走过这4589米的大桥，只是为了能更近地和这桥、这江相触。大桥雄阔，江风烈烈，一望无际的的江水浩渺如烟。水面上波光粼粼，一艘艘大船，列队来去，站在桥上看，船帆点点，树影如黛。“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目之所及，果然尽是在美景。在大桥上徘徊，让常年蜗居北方小城的我，甚觉荡气回肠，心旷神怡！

从桥上下来，意犹未尽，在桥头的一个小广场上转悠。广场上曲径修竹，绿树如茵，花草斗艳。花坛旁的木椅上，坐着两个满头白霜的老人，在悠闲地看天，看地，看花，看草，间或用听不懂的江淮雅语聊着些什么，有一句没一句，都不在意的样子。看广场上生长着的各种植物，却有许多和北地不同。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其实最喜欢查看当地的风物，花草，房舍，那怕看过了不久就忘记，但天性使然，还是喜欢看这些别人可能不以为意的物事。一直转到一排花坛的背面，我的眼睛，忽然被不远处的一大片鲜艳的红色吸引了过去。彼岸花？虽然距离尚远，我却觉得像在街头偶遇了熟人似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一霎间出现的，根本不必去仔细辨识。一步步走近，那种妖艳的红，如血如火，一株株挺立着，怒放着，却不见一星半点的绿叶陪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邂逅震到了，思想在这时居然有些麻木，然后蹲在花前，用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拍着照片。这就是花开千年，花落千年，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生生相离，世世相分的曼珠沙华！这就是那个永世轮回，许你一生不舍，许你地老天荒，累世守望的彼岸花！穿过千山万水，空守冷雨，执着守候孤独的曼珠沙华，原来，爱到极致，也是痛彻入骨的痛。这么鲜艳的血红，莫不是离人的血泪染成？

我一直想着彼岸花，这种能和灵魂共舞的花，也或者，它只是一种平常的花。但我愿意因这忧伤的彼岸花，怜惜纵连三界的凄美真情，只要内心豁达，看顾真情，不为俗世俗物所累，给自己内心一缕阳光，心底的灿烂，才是自己真正的幸福！纵门外有风雨，又奈我何？又奈生生世世望穿黄泉路的彼岸花何？

2023年4月27日于扶风，5月16日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