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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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波罗的海岸边
提着伏尔加在波罗的海岸边
摇摇晃晃，一起摇晃的
还有装在酒瓶里天空的蓝
爱沙尼亚的风，和
残阳扑海的薄凉
今夜，涅瓦河入海口的水
好不活泼，像年轻的我
像鲜活的生命，也像
鳕鱼，像海豹和知更鸟
追着秋风舞蹈，赶走淡泊
今夜，在波罗的海岸边与月对酌
把酒言欢，谈鱼、谈豹、谈鸟
也谈生命，谈亲人和家乡
然后把这里能装的，一切
都装进伏尔加，一饮而尽
走在波罗的海岸边，提着伏尔加
摇摇晃晃，一步一抬头
芬兰湾的月啊，照我
也照，和我一样的远方的客人
从圣彼得堡开往莫斯科的列车
薄暮下，尘烟渐入圣彼得堡车站
搭乘涅夫斯基号列车开往莫斯科
一只芙蓉，从芬兰湾飞向内陆港
我们从各自的起点出发到目的地
像平行蒙太奇，我有我的轨迹
涅夫斯基号有，芙蓉也有
列车触发铁轨轰隆
鸣笛、车轮转动和驶过的风
占有漆黑。我闯入夜的领地
和涅夫斯基号独享寂静
芙蓉也看星空，黑夜里
最明亮的那颗是我，也是芙蓉
涅夫斯基号里灯火在闪，映着光
座椅、走廊和车厢交换着舞蹈
我伸手，拿起一杯水
斑驳光影交织水纹泛起涟漪
生命也似这般，于细微处攒动
似我，也似芙蓉
开往莫斯科的涅夫斯基号里
我彻夜未眠，想来路也想归途
直到寂寞的夜的冷驱走平庸
我开始担心一只鸟的遭遇
担心疾风和冷雨令芙蓉改变轨迹
沧桑和苦难使她不在悦耳、敏捷和锐利
后来，我们在莫斯科相遇
涅夫斯基号驶向圣彼得堡
新的巴士上，我们笑靥如花
在谢尔盖耶夫遇见知更鸟
莫斯科郊外，太阳像往常升起
清晨，我放飞一只芙蓉
看羽翼划过天际，消失在远方
坐在开往谢尔盖耶夫的巴士
阳光透过窗户，照座椅、走廊
也照，和我一样的年轻人
在谢尔盖耶夫，我没有见到芙蓉
却遇见了一只名叫知更的鸟
从此，迎来送往便成了此生的常客
张开双臂，谢尔盖耶夫的阳光
和东八区的一样暖
照森林、草地、石板路
也照我，和初次相遇的知更鸟
在我和知更鸟之间，差一个翻译
长椅上，我做了知更鸟的座上宾
我开始留意 风、阳光、绿叶
笃定留意的一切都和知更鸟相熟
然后，托它们翻译脉搏、心跳
翻译面红耳赤和阳光一样的微笑
在谢尔盖耶夫遇见知更鸟
遇见教堂，白墙、蓝的绿的顶
今生，所有的遇见
天空的风、叶的绿、和太阳的暖
全数，都做了知更鸟的传话筒
坐在长椅上，目光所及皆沐春风
阳光下，跨越种族 摇曳斑斓
太阳照在伏尔加河上
烟笼残阳，列宾行走在伏尔加河岸边
拉纤的号子在沉沉暮霭里哀怨凄鸣
夙兴夜寐的除了他，还有手中的画笔
描绘、勾勒和上色间，屏气凝神
生怕错过了这一岸沙滩荒芜下的奴隶的顽强
晨曦刚过，伏尔加河上烈日炙烤波澜
巨幅水幕里，光与影轮番交换
纤夫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胡须斑白的老者领头，拉着货船
在焦黄的岸边与命运挣扎向前
150年后，伏尔加河岸边纤夫褪去褴褛
涟漪翻涌，太阳照在伏尔加河上
光芒映照着水坑的暖，涌上脚尖
同时涌上的还有纤夫的倒影
朴质的坚实，和不为人知的心酸
走在伏尔加河岸边，寻找列宾
在黄昏的斑驳里渴望邂逅
渴望在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倏然
能向油画里的纤夫们祷告
祷告那些浪费时间的无知和轻视生命的罪孽深重
清晨，太阳照在伏尔加河上
这一程这一世，浊气消弭
余生，不在花费时间问过往问归途
阳光下，整理行装
只为不枉此生的允诺，迈步新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