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一场雨

轰隆隆……几个炸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雨来得那么快，风吹得那么急，像极了七年前在老家邂逅的那一场特别的雨。

当命运要考验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给人留下任何准备的时间。然而，2015年那场雨却跟往常不太一样，它委托气象站播报了一个星期的阵雨，还每天都从阳光的缝隙中挤出三五个雨星告人，却始终没有把地面走动的灰摁下来。

思想长时间处于麻痹状态的人们，往往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以至于毫无准备的我，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有了正面的冲突。

人生何处无风雨，我们无法改变一些预谋的风险，或者是既定是事实，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和人生轨迹。如果那天我不执意回家，我就不会和老公有那次唇枪舌战的争吵；如果那天我不嫌麻烦，就会多带上一把雨伞；如果那天我力气足够大，就能像父亲那样，抱起一大包打好的油菜籽跑到能避雨的地点去。如果真是那样，我或许就不会走进那场蓄谋已久的大雨。

然而，每天过着“单位——菜市场——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单调得都不知道快乐、忧伤、幸福该怎样来切换镜头的我，感觉自己像一滴静止的水，在城市这个大海洋里，要么一再静止，被岁月风干；要么随波逐流，继续漂泊。只有回到老家，只有闻着炊烟的味道，只有触摸着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只有看着父亲跟儿子脸上一起绽放着甜蜜的笑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的价值和幸福的真实。我要感谢那场大雨的洗礼，它让我更深层次地理解了幸福的意义。

记得那是个四月天，我一个人带着儿子回到老家。家里只有生病的妈妈靠墙而坐，正在那打盹儿。见我们回家，妈妈异常地高兴，她告诉我父亲去田里收麦子和油菜籽去了。眼看六公里开外的祥云县城已经被乌云罩住着，尽管跟周边连绵的大山比起来，这个坝子算是很平整了，但我丝毫看不到城市的轮廓，凭经验我知道预报了好几天的这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我得赶紧去帮父亲收粮食。”心中有个这个想法后，我让儿子做着作业在家陪着奶奶，自己向着自家田的方向跑去。厚厚的云层在头顶翻滚着，急骤的风一阵紧过一阵地从四面八方聚拢，夹杂着沙粒和尘土，重重地向我砸来，好像有无数只手抽打我耳光，撕扯我衣服，捆绑我手脚。幸好最近体重达标，否则真被风给吹飞起来了。我一边调侃自己，一边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在离家300来米的楚大高带路桥洞下，父亲正忙着收还未打完的麦子。风把灰尘扬得很高，几乎把父亲整个地包围在里面。

“下面那块田里还晒着菜籽，你赶紧去收一下菜籽。”听见我跑步的声音，父亲略微抬了下头，看到是我，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还隔着几十来米就大声地吩咐着。

“好。”我应了一声，便掉转头来向下面的田跑去。近千亩良田的范围内，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连黄板路上都看不到一辆车子驶过。在距离父亲200多米的田里，果真铺着一块三色布，上面晒着刚割下来的菜籽。

雨来得实在太快，自工作以来就没怎么做过农活的我，现在严重感觉自己有些笨手笨脚，实在比不上雨的速度。油菜籽收好不到三分之二，豆大的雨点就一个个筛落下来，一点一透的T恤衫紧紧地贴在我的背上，尽管已是四月末，但还是感觉透心的冷。

油菜籽淋雨后，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烘晒，马上就会发芽，失去它的食用价值，我不想看着父亲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粮食就这样被雨给毁了，我把仅有的一块塑料薄膜盖在了油菜籽上。风实在太大，来不及去找东西将它压紧，只能手脚并用地匍匐在薄膜上。正在这时听到父亲急促的脚步声，一边走，一边喊着：“菜籽淋湿了就算了，怎么把人淋成这样，淋病了怎么办？”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我身边，一边忙着用薄膜和包装布包起菜籽，一边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严厉的语言中带着无限的爱怜。被雨水浇了个透，冷得直发抖的我，木讷地站在一边，看着父亲收拾完后，赶紧拿起口袋和筛子跟着父亲小跑地往高速路的桥洞下避雨。

“妈妈，我来给你们送伞来了。”刚刚走到桥洞下，就听到有人喊，寻声望去，是儿子正拿着雨伞向我们跑来。

“下这么大的雨，你来干嘛，你看你都淋湿了。”刚到喉头的话，好像被什么哽住了，硬是没有说出来。我知道，就像我不愿意让大雨淋湿了父亲的油菜籽，父亲不愿意让大雨淋湿了我一样，儿子也有他爱的权利，他不愿意自己的爷爷和妈妈被大雨淋湿，所以宁愿把自己淋成落汤鸡，也要把雨伞递到我们的手里。

我伸开双臂把被雨水淋透了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发稍滴落的雨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感觉暖暖的，好舒服。虽然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风声，让每一寸肌肤都冷得皱起了鸡皮疙瘩，但心中总有一股暖流在涌动，那种滋味——叫幸福。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一转眼七年过去了，但2015年邂逅的那一场雨始终清晰在我的脑海。就是那一场雨，仿佛把处在混沌和迷茫中的我来了一次彻底的洗礼，让我深深地体会到在心灵的深处有一个地方，是最安全和温磬的港湾，那就是家。是的，当你遇到困难和问题的时候，当你感到迷茫和困惑的时候，当你成功了所有的人都嫉妒你、背叛你、排挤你的时候，当你失败了全世界的人都唾泣你、辱骂你、忘记你的时候，只有家能够不计后果地接纳你，只有亲人能够不计回报地包容你并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你。

也就是那一场雨，让我明白了，有一种感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那就是父母对儿女的爱；有一种传承，叫潜移默化，那就是儿孙能够反哺父母，能够用同样不计回报的爱回报老一辈。它是最纯真、最无私的给予；是最淡泊，也最深沉的眷恋；是最容易被忙碌替代，又时刻围绕在身边的真实。

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家。父母的额头日渐增多的皱纹，变成儿女日渐厚实的臂膀，这是在关键时候，给父母挡一挡风、遮一遮雨的大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