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凳

伴随着大卡车的远去，雪姑姑家门口的一排石凳被运去了远方。听四爷爷说，收购石凳的客商要把石凳们送往别处的旅游开发地。虽然已有十多年再未陪伴过石凳，但是它们的离去，还是令我有些黯然伤神。这些物什曾陪伴过老巷里的每一个孩子的童年，陪伴过老巷里午后晒太阳、聊天的每一位老人。每每看到它们，总会勾起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石凳，其实就是几块被支起来当作板凳的碾盘，自打我记事，它们就伫立在雪姑姑家门口的西侧。石凳宽大而光滑，是孩提时我们凑在一起拍洋片、打四角宝的最佳地点。那时的我们，时常趴在石凳上争抢着雪姑姑的小人书，尤其着迷抗战系列的小人书，而后抱着十足的胆量从家里偷出了铁锹，怀着满腔的热血跑到村东的沟壑里为心中的“抗战”挖着地道。又在不知不觉中，被意志不坚定的小伙伴告密，而后被生气的父亲罚站在院子里。至今我还记得，那日调皮的弟弟陪我站在雨地里偷笑。

总是怀念夏日的夜晚，躺在石凳上，望着“天河”，依着奶奶，听她一遍一遍地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总是在布谷鸟开始打鸣的时候，就期盼着后巷里那位美丽的“神仙姐姐”早点从县城回来，站在石凳上用她的魔法打败我们这一群张牙舞爪的“魔鬼”。总是怀念那么一群小孩双手托着煤块，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坐在石凳上爆玉米花的老余快快地开锅。总是怀念那秋日的午后，与爷爷一起坐在石凳上享受着暖和而舒适的阳光，听他讲述着家史，闻着烟卷的香味打着盹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年那群调皮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原上的东风依旧那样醉人，日头依旧那样温馨，然而老巷里的一切却已是物非人非。

进入新世纪，随着新农村的建设，老巷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搬迁到了新住所。陪着石凳的人愈来愈少，伴着连爷爷的去世，石凳彻底地陷入了孤独。无人修葺的胡同侧墙也被雨水冲刷成了残垣断壁，石凳的一部分已被泥土湮埋……

自从搬离老屋后，我便很少再去老巷。巷子尽头的老井已经干涸，老槐树也枯萎了，雪姑姑也嫁去了远方，只有石凳还在墙垣下默默地守护了数年，陪伴它的只有周身的丝丝青苔。此次老巷的道路改造，又促使它们踏上了新的征程。我知道不管它们身处何方，带给人们的总是快乐的回忆。

模糊的视线里，卡车轰轰隆隆地走了，载着石凳，载着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