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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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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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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不经意地,雪就来了。

世人多爱雪,入了冬,便等一场初雪。雪也通人情,很少失约。

第一场雪,大多夹在雨中,不仔细留意都不会发现。雪湿哒哒地落下来,刚触着地,便融了,只留给人间一片杂乱的潮湿,分不清是雨还是雪。下雪了吗?盼雪的人只说不过瘾,求老天赐一场真正的大雪。

老天倒也痛快,过不了多久,雪果真就摆脱了雨,风尘仆仆地回来。雪既来了,便不再忸怩,簌簌地扑向屋顶,扑向树枝,贴着行人和大地,拥抱它能包裹的一切,很快满世界便只灼灼的白了。

踏在雪中,就算兀自独行,也很自在,不会感到孤单与寂寞,雪就能遮挡一切。但是行在路上,就不要驻足吧,停步久了,再转身回望那串渐成一点的脚印,轻易地就会恍恍于关乎雪的回溯之中。

那天,也是一场大雪。白茫茫大地中,宝玉最后一次告别。来非来,去非去。空空的他是光头赤脚着预备脱离凡尘的,其实,他大可不必再缠绵留恋,可唯独身上那领殷红如血的斗篷,给这鸿蒙太空洇上了色彩。宝玉的雪地中,是一定要有那抹红的,殷红也可以如雪。宝玉隔着雪,向父亲倒身下拜,可除了叩拜,他又能做什么呢?或许他还有话想说,只是俗缘已毕,不得不走了。红楼叹歌多少回,终究只剩白茫茫一旷野,宝玉和他的默默言语,永远消失在了那场雪中。

冬之后,即是春,阳春三月,应是春暖花开气节。那年,诗人韩愈却有些焦急,新年都到了,却迟迟不见花开,只刚刚冒尖的草芽勉强带来一丝惊喜。雪是最懂人心的,不忍看人惆怅,或者说,雪本身就不愿离去,索性就又纷纷扬扬起来。但也知离别就在近处,便来得更卖力,更认真,一片片在树间开成了花,说不清是喜还是悲。如今,再次诵起“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除了感激,更对那天的飘雪持一份感动。

看雪,不一定是雪。但说雪,就会说它的圣洁,说它的纯净与美丽。我想,世人爱的不一定是雪,大概仅是迷恋它象征的那份美好吧。雪却担当得起,雪也是有灵性的,仔细听就会发现。

听雪,要静。沉不住气的人不可听雪,喜闹的人也别去听雪。雪于人间,于听懂它的人来说,都是一份难得。

置身雪中,或立于屋,都没关系,只消将心放进去,便可听到你或我与雪的对话:

“你是天上雪,还是地上雪?”

“你到底是轻,还是重?”

“融化中流淌着的,是不舍的泪水吗?”

“为何带来美好,却又带给苦难?”

“白茫茫是你,空茫茫也是你吗?”

雪没有回答,只无声地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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