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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红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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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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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错误的来信

一封错误的来信

 

我痛恨别人说你父母真爱你。

跟有些人相比,你们确实很爱,早上有买的早餐,上学时有按好的电梯,放学时有人等待,对于生活费从来不捏着给,还有很多方方面面,确实爱,这点没什么好曲解的。

但是星星对黑夜来说很亮,可是跟月亮相比不算什么,月亮也不能和太阳相比。

跟对她的爱相比,对我的爱就是多余的爱扔在一个角落。扔在角落里的爱多了,别人看到,父母真爱你。

她犯的错似乎都能原谅。明明不回家的人是她,你们对着做到了不回家的人一天细心呵护,我只是提了一嘴,你们便开始说这是威胁。真的很幽默,比电视剧还幽默。真是太讽刺,比电视剧还讽刺。真是太荒唐,比电视剧还荒唐。我不想为谁开脱什么,或许是我该吧。

永远在羡慕她,真羡慕,真羡慕,好羡慕。她吃东西快,吃完了,我就必须把我的给她分一份,不分就是小肚鸡肠,就是斤斤计较。若是我吃的比她快或者跟她差不多,就是我在挣着吃。永远有理由。这就是我啊,吃个雪糕被你们要笑一辈子,应该是我太贪婪了吧。

她可以选择不吃你们做的饭,想吃馓子就吃馓子,没馓子你们就赶忙买馓子。她可以有选择吃什么的权利,可以有选择不吃的权利,我没有,我有的只是,吃果冻吃伤了,一天天只知道吃果冻。对,是这样的,她之前不怎么喜欢吃果冻,我们买零食的时候我很少买果冻。

她可以生气了把门一反锁,不吃饭爸爸就在她门口求着她吃,我一锁门就是不学好,只有骂,没有人求着让我吃,也不会考虑我饿不饿。

你们永远愿意原谅她,永远愿意为她撒谎。你们明明知道我好面子,却会故意去戳破,故意让我丢面子,你们愿意为她粉饰太平,愿意编各种理由维护她。你们为她编织谎话保留她的面子,你们为我编织谎话保留你们的面子。我是你们在外人面前撑面子的工具,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懂事,一定要学习好。

每次都说她是试验田,花费的心血可比给我的多得多。永远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戳破,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我对谁有不满,都是我想太多,都是我太敏感,都是我考虑太多,都是我爱玩手机害的,都是我爱打游戏害的,都是我自己害的,全都是我自己的错。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你们真的不爱我就好了,我也就不会去祈求你们爱我,要是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就好了。

每次都要为了你们的爱去做一些我本来不想做的事,如果你们根本就不爱我则好了,我就不必为了得到爱去做那么多事。我根本就不想管咱们家的很多事。我不想调解你们的矛盾,但是又害怕你们伤心,要是我根本不爱你们就好了。

我记得很多事。记得小的时候在西川的张奶奶家前面捡到了一个掉在地上只剩一点点的巧克力,我捡起来偷偷吃掉了。记得在奶奶家门口,看到爸爸来了高兴地跑过去,结果发现是芊郁爸爸,很失望很伤心,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哭。记得幼儿园时奶奶带着我,在大大,大妈家吃了葡萄,结果拉肚子,最后在妈妈的面包车里看着宏通苑门口有好多人,像蚂蚁一样。记得幼儿园因为不想玩弹力球而站在远处看天空而被幼儿园老师骂。记得奶奶给我偷偷买小布丁吃,每次走到卖馍馍的那个坡的时候,雪糕就吃完了。记得爷爷把我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盘旋路那里,他摔了,我也摔了,鼻血红彤彤的,我站在地上哭,路人围了一圈,投喂了我以卫生纸。记得我趴着,诊所给我脚后跟上药。记得你们吵架,我不敢出声,以为你们要离婚,只能看着眼泪掉在碗里的豆浆中,豆浆里映着我自己和厨房里的灯。记得她去兰州,我第一次吃到山竹,奶奶说这些是爸爸妈妈给你的,都给你吃。记得我在奶奶家里主动拖地。记得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来的是奶奶,一个同学家长给我也照了张相。记得yyq同学和老师来过咱们家后,多出的花,放在客厅里,百合花的臭气夜晚老是传到黑房子里,我天天期盼着它枯死。记得那天在县医院,你们让我睡在车里,车里有点冷,但也没有那么冷,躺在车里能从两侧的车窗上看到一部分的天,你们回来接我的时候我其实还没有睡着,可能还是有点高兴,把我放在yyq的病床,在她脚的方向,一下子就睡着了。记得三年级拿了大队部申请表的那天,摔了一跤,脚几周都踩不下去,被你们说太小心。记得小学从学校楼梯上滚下去好几次,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记得她被爸爸带去旅游,我在芊郁家里拿着瓶盖盖房子。记得遇到汪汪觉得好贵,不想浪费钱,转头看见爸爸给不喜欢玩偶的她买了更贵的羊,那份不满委屈,被你们当作乐子讲。记得六年级作文写游记,只能写兰州的些许窘迫。记得被她的背书声,翻书声,打呼声吵的睡不着,被客厅里咔咔地走着的钟表吵的睡不着,只能紧紧抱着汪汪,告诉了你们只能招来骂,是我白天睡的太多了,是我事情太多了。记得初中靠研学旅行出去时的兴奋。记得初三拓展课上完回家天已经黑了,趁着没人,躺在二号小区的地上,又灰溜溜地爬起来。记得高中的夜里睡不着,我抱着狗,狗也抱着我,听窗外有摩托车飞啸而过。记得高中爸爸接我,她一个电话打来,他就先走了。记得高中吃饭的时候爸爸拿出我的手机,让我问问她的情况。记得我刚下车就开始问她的租的房子怎么样。记得太多太多,提起了只会被你们说小肚鸡肠。记得每一次坚强,都是为了让你们不操心。记得多少滴眼泪藏在汪汪身上。

我和她起了矛盾,都是让我委婉含蓄,都是让我礼貌点,那是你姐姐。每次她不想出去,就又是让我劝,又是让我哄,下了楼也不惜让我上去劝她。她真不出去了,你们也没办法。大年初一,也不影响,愿意腆着在门口等。我没拿钥匙门口等了几个小时,不去剪头发,就是不行,就是懒。我不出去,就是犯了懒病,怪不得体育菜,怪不得不爱运动,怪不得这,怪不得那。站的久了腰疼,就是太弱了,一天天不锻炼导致的。先不问什么原因,骂了再说。

我讨厌记得这么多,记得这么清,太贱了。要是根本不爱你们就好了。要是真的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就好了,就当我是在邀功吧。我给你们买吃的,买手链,买花,买帽子,买各种东西,很多时候她根本没记起,是我先决定后在行动上加了她的名字罢了。我有一口吃的,愿意分你们,有一口喝的,愿意给你们尝。

我永远在装病,永远在没事找事,永远小肚鸡肠,永远斤斤计较,永远不如以前,永远在退步,永远在落后,永远在成为白眼狼,永远在犯懒病,永远自作多情,永远在想多了,永远是附庸,永远在不知足,永远是我活该,永远有一大堆借口,永远好面子,永远虚伪,永远靠不住,永远不听话,永远不懂事。

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她是小的那个就好了,还可以说你们偏小的。要是她是男的就好了,重男轻女,喜闻乐见,那么我的痛苦就很大多数人一样了。如果我是男的就好了,或许你们会更重视我吧,或许也会像原谅她一样原谅我吧。也许我应该像她一样没那么爱家,不受亲情的控制、捆绑。也许我应该也不回来,但万一有这样待遇的人只是她呢?

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你们每一次吵架我都要去哄,去劝,去参与进去,去当粘合剂,哪怕最后被称作搅屎棍。我真的太贱了,我受够了我这样的性格,我痛恨自己一次又一次心软。真是可悲啊。一个出乎你们意料的诞生,一个本来要被抛弃却因有两个而免除一死的诞生,一个荒诞的,躲避的,隐瞒的,不光明的诞生。或许真的是错误的诞生。

有的时候真的好恨她,恨她做什么你们都能接受,都能原谅,恨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你们会自我催眠,自我接受。恨这种对比,恨自己太贪心。或许即使没有yyq,也会有zzq,xxq出现。是谁都好,只是恰好不是我这个zyy罢了。

如果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就好了,如果你们真的不爱我就好了,那么这样的对待,哪怕对我的爱只有一点,哪怕是虚假的,我也会很高兴,会感谢,会知足。

如果没有对她的爱作对比就好了。

如果能做不会流泪的汪汪就好了。

如果我不是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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