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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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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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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叠音娇婉

 

 

湘西人操西南官话,话语中叠音词比较多,显出亲切可爱,清纯娇婉。

幼儿初学说话,大人偕同幼儿一起将名词叠音念出,这样易学易表达:鸡蛋蛋、馒头头、碗碗、筷筷、手手、脚脚、帽帽、袜袜。语速缓慢悠长,显出亲切、爱怜情感。

成人之间说话短粗快,一与幼儿说话,马上声音拉长,语调柔和,叠音温情,如同中央电视台鞠萍姐姐的语调神态。如果与成人说话也如同对幼儿说话,世间岂不是多了许多柔情蜜意!湘西人说话便是多带叠音,柔顺悠长,亲近和蔼。

“肉”音不太好发,为了便于发音,湘西人教幼儿叫肉为“嘎嘎”。青少年并成年以后,湘西人还是将肉叫“嘎脑儿”,显示出打牙祭的欣喜。

湘西话叠音词很多,男女老少说叠音,显示出童真清纯、矫婉可爱。

湘西话的食物叫法叠音化,很有地方风味儿,比如:洋芋片片、萝卜块块、切丝丝、切颗颗儿、渣渣、末末、粉粉、糊糊。苞谷米米爽口,甘蔗节节清甜多汁,四方块坨坨肉解馋,油炸豆腐泡泡儿清香。夏天,有人急不可待想吃烧烤苞谷棒子,问:“苞谷籽籽硬浆了吗?”尝试过的人说:“还没硬浆呢,还是鱼眼睛泡泡儿。”煮的熬的赶不到火里烧的,许多东西就是火烤的好吃,比如红苕,蒸出来的是啪兮兮的,烧烤的像板栗粉甜面咚咚。叫粑粑的食品种类很多,有年粑粑、粉粑粑、油粑粑、泡粑粑等;将成团的食品都叫粑粑:粽子粑粑、苞谷粑粑、蒿子粑粑、水芹儿粑粑;甚至将饼子类的点心都叫粑粑。过中秋啦,手拿月饼粑粑,举头眼望月亮粑粑。重阳节是一定要吃新谷糯米粑粑的,吃得饱咚咚。

用具以叠音叫的特别多:桶桶、罐罐儿、壶壶、钵钵儿、筒筒、匣匣儿,等等。将锅铲叫铲铲,还有杯杯儿、盘盘儿,将较小的刀具叫刀刀儿,还有:钩钩、索索、套套、带带儿、杆杆、棒棒、竹篙篙、镐篓篓。戴在胸前的是牌牌,吹的哨子是叫叫儿,锯下一截整木当坐凳那是墩墩儿,婴幼儿睡的摇篮叫窝窝,睡的床没垫稻草没铺褥子叫睡光板板。一件用具的各部位都叠音化了:壳壳儿、盖盖儿、沿沿儿、嘴嘴儿、口口儿、底底儿、缺缺、把把。东西装得满咚咚的,都瀑边边了。一大堆叠音说出,像是在跟孩子说话,十分的亲切、慈祥、生动、可爱。

人们喜爱本地口音,讨厌那种人外出才几年回到寨子憋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似乎连本地话都不会说了。谁编了个段子:有人外出几年回来,假装连荞子都不认得了,问他爹:那个红杆杆儿绿叶叶儿开白花的是啥玩意儿?变了个怪音调,叠音是本地的。他爹一顿棍棒打得他喊天叫地:哎哟!荞子地里打死人啦!这下他认得荞子啦。

被砍掉上部的小半截树干是桩桩,种南瓜要搭架架,架豆、豇豆等要插栈栈供其攀爬。选栈栈一定要高挑的,不要那短杵杵的。对植物各部位称呼可爱的叠音:蔸蔸儿、根根儿、梗梗、芽芽、巅巅儿、果果、皮皮、心心。抽烟是掐草草的事儿,没有卷烟纸就用叶叶卷。有人不喜欢吃啪奶奶的丝瓜,却很喜欢吃丝瓜巅巅儿,嫩颤颤的,很是招人喜爱。这些东西啊,没有大块整块的坪坪种,都是挖岩窠种的,岩窠的泥土掏出来好肥啊,俗话说得好:岩旯旯的土,腿旯旯的肉。

人体以及服饰的叠音词叫法生动。汗毛叫毛毛,将头发分缝叫分路路,穿的无袖短衫叫褂褂儿,崽崽儿穿的开裆裤叫叉叉裤。衣服上的扣襻襻儿套进布扣子,像扣襻襻儿的门拉手叫门襻襻儿。钻柴堆躲嘟嘟(躲猫猫)注意莫勾破衣服啊,破了几可惜。以前衣服被刺勾破了,赶紧补好,笑破不笑补。现在城里那些大姑娘故意买那种巾巾吊吊的衣服,穿着破洞牛仔裤在街上晃荡,觉得就是时髦。

动物的叠音叫法很多,如,长不大的纤细小鱼叫纤纤鱼,将蝴蝶叫飞飞儿,蜻蜓是丁丁蝥儿,虫子是毛毛虫。你看那水中活灵灵的虾子,灵动的脚脚儿,灵敏的须须儿。

地理方位以及建筑的叠音词繁多,诸如:坡坡、堡堡、坪坪、坳坳、台台、坎坎儿、拐拐、沟沟儿、凼凼、坑坑儿,河道边边儿角角里肯定藏有不少角角鱼,两手合击,抓送到嘴里咬住一条,右手抓一条,左手抓一条,谁说一双手只能捧一个鱼!摆在路口河边那野渡无人舟自横扯扯船,行人自助拉索过渡,也叫拉拉渡。走上岸,进到一条窄巷巷儿,转拐,路边边、街边边有许多摆摊摊儿的商贩,那些赶转转场的生意人就是早,天麻麻亮就摆起摊摊儿了。街上的屋子就是宽大,不像我们乡间住的是崽崽屋子。这一天乡邻们是到谁家做客,祝贺他家娃儿考上名牌大学。你看这院子岩墙,这边有孔孔儿,那边有眼眼儿,搞不好会钻出蛇来的。崽崽房间,客人多,转不开,大门角角有板凳,耳门旯旯抽一根板凳,看看那边有个空空儿,可以加进一根板凳,大家排排坐吃果果。就他家啊,窄逼的崽崽房子像个茅厕旮旮,却培养出了那样有出息的娃娃。

描绘情状的叠音词很多。三天不吃酸,走路打偏偏,说的是饮食习惯,不吃酸辣没精神。一干人来到河边,三三两两,不要打堆堆啊。有的人在河岸打转转,有的在水边扔石片打漂漂。你答应了我的事情,不要随口打哇哇哦,说出的就要兑现。要游泳啦,小伙子换上游泳裤衩打光胴胴,姑娘们着泳衣,看那个穿的,薄菲菲,红扯扯的(觉得那种类似于猩红不好看)。一经以叠音词描绘其情状,就格外生动,特别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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