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全球面临生态恶化:环境污染、资源枯竭、物种灭绝、气象异常、人口膨胀、高科技犯罪等等,已经跨越地域,跨越国界,成为人类普遍担忧、共同关注的问题。人类在求发展的同时,正在为生态失衡而大声呼吁,拯救和呵护地球的行动已经不再限于成人,人们开始注意到对儿童的教育,从小培养儿童的科学生态观。儿童文学是面向儿童读者的,它培育着儿童读者的审美情趣,与此同时也应该将生态意识注入其中,在审美中给孩子们以生态教育。然而,实际情况如何呢?
一
所谓生态,是指生命的状态,生命包括地球上一切生物,他们是生生不息,自我否定,具有持续发展的内在活力的。状态是指生命各要素之间有机联系而形成的主体生命力的外在表现,凸显的是主体内部及主体生命与环境要素之间的有机联系。
在儿童小说中往往以儿童为主角,描写儿童与周围环境之间发生的矛盾以及矛盾的解决,它无疑会体现生态问题。印度作家玛格丽德.R.巴蒂的《一只小红鞋》就写了社会上贫富悬殊给孩子带来的影响。作品描写一对同命相连的孩子如何在心理上打败富人家的孩子,维护着自尊自爱。没有爸爸妈妈的拉达,跟着当佣人的外婆在一起,靠富人的残羹剩菜度日。她和小时得过小儿麻痹症的穷孩子约瑟,都受到别的孩子歧视、冷落,只有两人在一起时才找到快乐。后来他们巧妙地利用拾到的一只小红鞋,逗引孩子们想去试它,这样拉达开始“被人请求,而不是被命令,被喝斥,甚至于被推搡”,她因此还当上游戏中的国王,能由她宣布游戏的开始,约瑟也得到这样的荣耀。作品通过这一故事将贫穷、疾病给孩子带来的卑微、压抑与抗争心态,表现得恰到好处。
中国作家肖平的《海滨的孩子》表现的是大自然与儿童的关系。作品描写大虎从小在海边长大,是宽广的大海赋予了他适应海边生活的智能和品行,他知道什么时候上潮落潮,什么样的潮水有鱼,蟹子愿意在什么样的天气里爬出来,船上的帆站在海里好像不动,其实是离得远,看不出它在动。他还能在沙滩上一下子挖出蛤来,在烂泥滩平着脚板啪啪地走,一交都不摔。所有这一切都使初来乍到的二锁相形见拙。为了去渠子那边挖到更多的蛤,大虎筑了两个沙堆,特意交待二锁不要离开,看着潮水来时赶快喊他。可二锁只顾挖蛤,竟然等到潮水来临,沙堆不见了,才发疯似地喊。大虎跑过来,见大事不好,只是气狠狠看了一眼二锁,什么话也没说,凭着沉着、勇敢和机智,硬是把二锁带出了危险区,过后还自愿承担背着大人去危险地带的责任。由此可见大海赋予大虎何等的灵气、果敢和宽广的胸襟,自然环境对人的影响在此表现突出。
尼伯尔作家拉.比卡尔的《玛娅和她的小山羊》是表现孩子和动物的关系。作品描写小姑娘玛娅非常疼爱她的小山羊,可小山羊很不听话,经常走失,玛娅给它修了栅栏,小山羊趁玛娅上学,还是跳出栅栏逃走了。结果被饥肠辘辘的狼找见,幸亏小姑娘事先又派心爱的小狗保护小山羊,小山羊才仅仅被咬伤,把命留下了。玛娅到晚边找见小山羊,心疼地抱着它,仍然原谅了它的过失。在此,孩子与动物的亲密关系表现得朴实动人。
日本作家水上勉的童话《布拉,快从树上下来》是给儿童读者提供了动物世界的生态画面。作品描写小青蛙布拉爬到树上领路广阔世界,却看到了牛蛙吃蛇,蛇吃青蛙,青蛙吃老鼠,老鼠吃麻雀;伯劳鸟吃青蛙,青蛙又吃小虫;老鼠被蛇叼住,牛蛙又咬住蛇等等,这些动物又都逃不过被老鹰捕食、、、、、、作品以此展现了动物之间一物降一物、弱肉强食,以及他们在共同遭遇危难时能达成妥协,危机一过,又反目为仇,如此这般,物竞天择,将大自然的规律表现得比较活脱。
泰国诗人蓬伯本的《白松鼠》是告诫人类要善待动物。作品描写被关进笼子的白松鼠如何跑了一圈又一圈,但就是寻找不到在大自然里走过的路。最后作品提出质问:是谁把它关进笼子的?矛头显然是指向人类的。
中国台湾诗人赵天仪的《小草》展现了植物的生命力:“只要有一撮泥土,/我就萌芽;/只要有一滴露珠,/我就微笑。”“当阳光强烈地照耀,/我昂首挺胸;/当狂风暴雨猛烈地冲击,/我昂然而青翠。”作品写出了小草的易于存活、生长,并能接受各种磨难、考验,使孩子对植物世界能够产生具像的感受和认识。
从我掌握的亚洲儿童文学作品有限资料中可见,确有一些作家注意了将生态问题注入他的作品,而且写得也还精彩,这是我们感到欣慰的。
二
然而,不尽人意的问题也是存在的,在儿童文学中毕竟表现生态方面的作品是不多的,这是因为对这一问题在认识上还有待提高。比如有人觉得生态问题是自然科学范畴的问题,将生态问题以儿童文学形式来表现显得很牵强。可他们没有想到那社会问题是属于社会科学方面的问题,放在文学作品中不也显得牵强吗?其实,自然科学也好,社会科学也好,科学作品是靠概念,靠逻辑推理进行论证,文学作品是靠形象,靠审美画面进行显示,二者是不存在谁影响谁的。倒是作家们如果看不到生态方面的审美价值那就很难起笔了。生态作为生命的状态,生命包括地球上一切生物,是有机的,生生不息的,始终充满内在活力的,而生命状态是子系统各生命内部的自组织、自我调节表现的外在形式,也是子系统与子系统之间、子系统与环境诸多要素之间有机联系够成的宏观系统所表现出来的外在形式。生态系统中如果各要素不断进行着能量、物质、信息的交换;在一定时间、空间内生物物种和数量通过相互作用与反作用,保持着相对稳定;生产者、消费者、还原者之间反复循环,保持着动态平衡;生物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保持相对协调,达到高度适应、统一和谐,这样的生态就实现了生态平衡。生态平衡无论是从整体宏观系统来看,还是从微观子系统来看,都是生动无比、妙不可言、美妙绝伦的!作家们如果对这点没有足够认识,不善于去发现其中的美,不努力去探索用怎样的艺术手法表现这种美,那么,生态美就很难在作品中令人满意地显示出来。
请看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花的学校》,作品先描绘花的突然冒出:“当雷云在天上轰响,六月的阵雨降落的时候,/润湿的东风走过原野,在竹林中吹着口笛。/于是一群群的花从无人知道的地方突然跑出来,/在草地上跳着狂欢的舞。”“树枝在林中碰撞着,绿叶在狂风里飒飒地响,雷云拍着大手。/这时花孩子们便穿了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衣裳,冲了出来。”这大自然的动态感、有序性、关联性所呈现的美妙景象是不可能凭空编造的,但一般人难得发现,或难得有这个感觉,即使发现了,感觉到了,也难得用笔将它表现得如此恰当贴切、生动活跳,然而泰戈尔却用艺术家的天份看到和感觉到了,用不凡的艺术雕刀将大自然的律动刻画得栩栩如生。作为一首儿童诗,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诗人还站在孩子的角度想象:“妈妈,我真的觉得那群花朵是在地下的学校里上学。它们关了门在做功课。如果他们想在散学以前出来游戏,它们的老师是要罚它们出来站壁角的。雨来了,它们便放假了。”下面还对花儿急急忙忙冲了出来,想象成是为了去找妈妈,因为花儿也有妈妈。诗人将大自然与孩子的学校生活和心里活动融为一体,这是多么绝妙的融合!他使画面显得是何等的生气勃勃!何等的美轮美奂!
也许有人要说,诗歌把大自然写得很美是比较容易的,要把生态当故事写进小说中就比较难了。那么我们再来看看中国作家沈石溪的《斑羚飞渡》,作品用艺术形象表现的是动物内部的自我调节、繁衍生息。作品写斑羚极善跳跃,但也有它的极限,在同一水平线上,健壮的公斑羚最多只能跳出五米远,母斑羚、小斑羚和老斑羚只能跳四米左右,而能一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的超级斑羚还没有。在一次被人类追击中,斑羚遇到两峰相距约六米左右的山涧,斑羚的头羊为了种族的繁衍,将整个斑羚群分成两拔;老年斑羚为一拔,年轻斑羚为一拔。老年斑羚的数量比年轻的那拨少了十来只,斑羚的领头羊立刻从年轻那拨走进老年那拨去了。有几只中年公斑羚跟随着领头羊,也自动从年轻那拨进入老年队伍。等两拨斑羚的数量均衡,从老斑羚里走出一只斑羚,朝年轻斑羚示意,一只年轻斑羚应声走来,纵身一跃,朝山涧对面跳去;老斑羚紧跟在年轻斑羚后面,也蹿跃出去;一老一少时间稍分先后,跳跃幅度略有差异,年轻斑羚角度稍高,老斑羚角度稍低,等于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突然,老斑羚凭着娴熟的跳跃技巧,在年轻斑羚从最高点往下降落的瞬间,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的蹄下。老斑羚的跳跃能力显然要比年轻斑羚略胜一筹,当它出现在年轻斑羚蹄下时,刚好处在跳跃弧线的最高点,就像两艘宇宙飞船在空中完成了对接,年轻斑羚的四只蹄子在老斑羚背上猛蹬一下,就像踏在一块跳板上再度起跳,下坠的身体再度升高。而老斑羚在年轻斑羚的猛力踢蹬下,像只突然断翅的鸟笔直坠落下去。这年轻斑羚的第二次跳跃力度虽然远不如第一次,高度也只有地面跳跃的一半,但足已跨越剩下的两米路程,落在对面山峰上。 试跳成功,紧接着,一对对斑羚凌空跃起,每一只年轻斑羚的成功飞渡,都意味着一只老年斑羚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没有一只老斑羚调换位置,都心甘情愿用生命为下一代搭起生存的道路。这里显示了生物为繁衍自身表现出何等高超的智慧!何等感人的牺牲精神!作品书写了何等壮美的诗篇啊!作家把这生动的一幕描绘出来,首先说明作家能够充分挖掘斑羚的美好生命状态,再加以高超的艺术手法,才使作品显示出如此亮丽的色彩!
三
儿童文学生态观存在的问题之二是,儿童作为自然存在物,本来应该向外界环境进行全面开放,这全面开放,包括作品给予儿童读者的作品信息的全面性,也包括作品描写儿童与周围环境的全方位,总之是要给予儿童读者和表现儿童形象与诸多要素进行物质、能量、信息交流。可实际情况是在处理儿童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上,更多作家根据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一论断,在作品中大量表现的是儿童与家庭、学校、社会的关系,而忽略了人更是天地人的总和,是自然生态系统的孕育,人才得以产生和发展。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是指自然界的优先存在是人与自然进行物质、能量、信息交换的前提。作家忽略了自然界这一母体,把更多眼光都放在孩子的父母、同学、老师身上,说是目光近视其实还不确切,确切地说是忘本离宗。另外,有的作家还是想到了加大孩子户外活动的描写,表现孩子如何沐浴大自然的阳光、雨露、清新空气,以及这与孩子身心健康的关系。但是对于自然环境能增长孩子智慧,他们似乎缺少认识,也就很少表达于作品中。他们往往把念书的学校看成是唯一增长智慧的地方,殊不知孩子智慧的增长一方面来自大自然“精心设计”出来的DNA无意识智慧,它以吸收大自然的物质营养而发育成为的树根称“慧根”;另一方面来自地球生命进化而来的人脑自身的有意识智慧称“智慧主干”;还一方面是来自生物、社会的造物智慧(包括无意识的机器智慧)称“树冠”。但归根结底均属于大自然的智慧。何况,地球上的DNA至少已有30亿年寿命,其中真正属于人类专有的DNA基因只有1%,人类99%是与其它物种共有的。我们的作家如果对这点有足够认识,就不会总是表现关门育子,或总是圈在人流中显示儿童的成长。
英国作家霍奇松.伯内特的《秘密花园》倒是强调了生命的活力来自大自然。秘密花园可看作人类的原始家园,作品描写玛丽和柯林原来都是病病歪歪、性情乖张的孩子,因为作为公子小姐,过着靠仆人伺候的生活。作为他们的对比,狄肯是穷人家的孩子,靠荒原的空气养大,长得体魄健壮,性情温和善良。后来作品描写玛丽和柯林先后走进秘密花园,也很快找到生命的活力,找到善良、友爱,恢复了身心健康。
日本作家古田足日的《鼹鼠原野的小伙伴》更难能可贵地跨出了校园对孩子的知识培育,涉及到儿童需要吸取大自然的营养。鼹鼠原野这个名称还是愿意和孩子们一起在原野上玩耍的洋子老师取的,由于她几次掉进不深的陷阱,便称赞孩子们将陷阱挖得好,孩子们真像是鼹鼠一样,从此孩子们就把这片原野叫鼹鼠原野。作品写一群小伙伴的迅速成长固然离不开学校的知识教育,但也离不开鼹鼠原野。鼹鼠原野是孩子们游戏、梦想、独立自主的天地,当市区建设要消灭这片地方时,孩子们找到市政府,一开始他们的话不被重视,甚至被撵了出来。直到他们发动30来个孩子在树上建了两个大鸟窝似的东西,让阿昭和一雄住下不肯下来,市长才赶来答应了他们建一个有土岩和树林的公园。后来果然在新住宅的一边有了“森林公园”,可当然谈不上真正的森林。作品最后说:“他们渴望一个有真正的森林的世界。”作品因此提出了一个现代化教育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即大自然对孩子的熏陶,不能再忽略了!
中国作家曹文轩的《古堡》是一篇很优秀的作品,它超越了儿童传统品德教育主题,让两个孩子经历艰难险阻向着山顶攀登,寻找老人们传说中的不知存在多少年的古堡。当他们终于到达山顶,却发现那儿根本没有古堡,这时,作品两次提出他们是失败了,还是胜利了?虽然作者是着意于从文化心理层次上表现儿童的自立、自主和探索精神,但其实作品还有更丰富的内涵,请看作家对两个孩子在山顶所见有这么一段精彩的描写:他们互相扶着站起来。此时太阳正从一片霞光中升起。雾霭里,它似乎在颤动,像刚刚诞生的一个生命。它轮廓分明,又像一枚新鲜的甜橘。它最后一跳,与大地分离开了,朝天空冉冉升起。万里金光,照耀着早晨湿润的群山。山雕在光影里徐徐地飞起。
真美!
就在这一霎那间,两个孩子心情突然好转,眼睛顿时雪亮,互相抱在一起,在废墟上跳跃着,欢呼着、、、、、、在此,从生态的眼光来看,这两个孩子能看到日出,能感受到如此壮观的场面,能领路如此伟大生命的跃动,这是关在学校里,窝在小屋子里,站在低处的地上,所无法企及的,这对孩子眼界、胸襟的开阔,大脑灵气的吸收、整个身心的成长应该说都是有益的。孩子们虽然没有找到古堡,但他们决没有失败,他们的收获是很大的,他们是胜利了!
只可惜是从当前的创作情况来看,类似作品数量不多,说明作家们在对待儿童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上认识还有距离,在作品中还做不到对周围环境的全方位开放。
四
不可否认,童话、寓言能使儿童读者更贴近大自然。不少作家都喜欢将拟人化的动物世界呈现给孩子,什么狼外婆、大灰狼、小白兔、小公鸡、小狗、小猫的故事,在作品中多而又多。很早的童话寓言如古印度的《五卷书》大部分就是讲述鸟言兽语的动物故事,以后的《卡里来和笛木乃》是伊拉克作家伊本.阿里.穆加发将《五卷书》翻译,做了删减增补,修饰了文字,并以其中一篇为书名,故事中的主要角色也以飞禽走兽为多。而阿拉伯民间童话故事《一千零一夜》,也有许多是拟人化的动物故事。这些故事大都能保持动物的基本或某方面特点,诸如在《卡里来和笛木乃》的《鸽子》中写鸽子爱吃撒在地上的食物,所以才缠进了猎人的罗网;老鼠因有利牙,能咬断网绳而救出鸽子;乌鸦能飞,所以能帮助老鼠翻山越岭。另外,像许多童话寓言所塑造的狼的凶残,羊的温驯,狗的忠诚,蛇的狠毒,蚂蚁的勤劳,狐狸的狡猾,兔子的怯弱,驴子的笨拙等等,都来源于动物各自的某方面特点,与人的某方面性格、品行相结合,能让孩子在欣赏故事中得到一定动物习性方面的知识。
但无论是古代童话寓言还是现代童话寓言,都还存在生态观方面的缺失:一是作家考虑更多的显然不是生态问题,而是处于孩子对动物的喜好,从而将动物拟人化,或编造个有教育意味的故事给孩子品行方面的教导,或告诫涉世未深的孩子如何面对人世间的复杂。《五卷书》在开篇的“楔子”中就透露,它是一部教导少年皇太子安邦治国的书,是教导他们要处理好各种关系和运用各种手段来治世。作品之所以采用动植物故事,显然是为了让少年王子们在有趣的听读中转愚启智。《卡里来和笛木乃》延续动物按人的思想行为待人处世,看来也是为了调动孩子和人类的兴趣,得以接受其中的人文教育。另外,像德国格林童话《小红帽》就是告诫孩子,社会是复杂的,不要上坏人的当。《青蛙王子》是告诫孩子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为人要守信任。丹麦安徒生的《丑小鸭》是告诫孩子遇到逆境不气馁,自己的追求终会实现。以及各国许许多多的狼外婆、小山羊、大公鸡的故事或是告诫孩子不要走失,或是告戒孩子不要说谎,或是告诫孩子要互相帮助等等,无不是对人类和孩子的警示或循循善诱。
二是生态观的缺失还表现在童话寓言或反映或影射或类比人类社会的种种情形时,往往为了情节的需要,对动物习性、自然规律考虑并不严谨。
如埃及作家迈哈姆德.台木尔的童话《小耗子》,写一个无爹无妈的7岁小姑娘,在别人家干活,饱尝了老妇人的耳光、脚踢和漫骂,她孤苦伶仃,只有和小耗子在一起时才感到幸福,后来竟与小耗子结成生死之交。当主人正要烧死小耗子时,她也跟着那火球进入一间房子,并让那老妇人也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于是,人和小耗子同归于尽。小姑娘和小耗子的生死之交,衬托了小姑娘的被人遗忘和格外地孤寂,折射出人世间是何等的冷酷无情!作品无论思想性和艺术性都很高,只是说虽然在描写小耗子的举动上还是注意了动物特点,但在描写小姑娘和小耗子的关系上看来是作家的凭空想象,当然这在文艺创作中是允许的,而且这里称得上是匠心独运!文章由于谈的是生态观,把这不得已而造成的缺失提出来,是供大家讨论。
有的寓言故事为了类比人类社会,对动物习性是谈不上有什么依据的,或者说有的作家依据自己的立意,在动物习性上有时忽略不计。如一则波斯寓言写:“羊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下面走过一只狼。/羊对狼破口大骂,狼却这样说:/别以为你勇敢得很,骂我的不是你,而是你所占有的地位。”这则寓言构思巧妙,无疑是为了类比人类社会的等级观念而精心设计,至于对羊和狼的习性,以及羊和狼对人类的利弊,作者也许感到不防碍主旨的表达,就无须考虑太多,运笔也无须太拘谨。
还有的作品在动植物的习性、关系和规律上变化多端,更显出作者为编造故事而随心所欲。比如伊索寓言在《狼和小羊》中说狼是凶狠的,在《狼和绵羊》中又说狼是讲信用的,在《《狼和狗》中却让狼变成了自由爱好者。在《大鸦和狐狸》、《狐狸和狗》中狐狸是狡猾的;在《鹰和狐狸》中狐狸是受害的复仇者;在《狐狸和鳄鱼》、《狐狸和伐木人》中狐狸是明察秋毫的智者。这样写虽然每个故事能单独成立,能自圆其说,却让孩子对狼和狐狸的本性把握不住,或造成误解。还有的作品让草食动物去打猎,让肉食动物争夺青草,让黄鼠狼和鸡交朋友等等,尽管故事精彩,明理深刻,却易于造成生态知识方面的错觉,对于尚处于知识启蒙阶段的孩子恐怕不好。
三是有的寓言倒是根据自然生态进行创造,如伊索寓言《狮子、蚊子和蜘蛛》说一群蚊子为打败狮子正洋洋得意,没想到自己却被蜘蛛网粘住。作品的解释是:“这故事适应那些打败大人物,却被小人物打败的人。”其指向仅仅局限在人类社会一方。如果能这样解释:这故事是说自然界一物降一物,不取决于貌似强大与弱小,岂不也可以吗?还有伊索的《北风和太阳》写北风和太阳比赛谁能剥去行人的衣服,最后太阳打败北风。作品后面的结论是:“说服往往比压服更有效。”也是把矛头对准人类社会一方。本来这故事显示寒冷的北风只能促使行人增添衣服,温暖的太阳必然迫使行人脱掉衣服,如果从冷了加衣,热了脱衣这一大自然规律进行明理,不也很好吗?
哲理寓言往往显示作家们能站在更高层次对世间万物进行理性概括,它更吻合于天地人全自然生态规律的揭示,看来在此有必要一提。且看黎巴嫩作家纪伯伦的寓言《珍珠》,作品写一只蚌面对另一只蚌身体里边有个极大的痛苦,那痛苦是沉重的,圆圆的,这只蚌很是为自己的健全、没有这样的痛苦而骄傲。螃蟹却对骄傲的蚌说:“是的,你是健全的,可你的邻居所承受的痛苦,乃是一颗异常美丽的珍珠。”作家选取蚌中怀珠、痛苦中得珠这一生态形象加以想象,通过故事没有硬往人世间的事进行类比,在充实与空虚、欢乐与痛苦的高层次哲理意味中引发对所有生命意义的思索,对地球生命繁衍给予肯定、颂扬。像这样的寓言就十分优秀,如果能有更多这类作品以及其它为生态意识而创新的作品出现,那是令人高兴的。
五
儿童文学生态观的问题之三是,长期以来人们认为人类摆脱了动物性,成为有智慧的高级生物,也就成了万物的灵长、主宰,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是高高在上的,生杀掠夺自然财富,是无所顾忌的。这个观念也影响到儿童文学作家在作品中往往更多表现出人的优越感,更多表现出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以及面对大自然必战而胜之的处理方式。
人真的就比所有生物聪明、勇敢吗?印尼作家莫.安布里的《猎犀牛》所表达的观点就持不同看法。作品描写人类为了捕杀犀牛,出动了总督、其他地方官员、周围村庄首脑、许多村民、许多猎人、许多搬运工,带着枪、刀和竹鼓,浩浩荡荡来到森林,在那里建立打猎基地,从早到晚敲着竹鼓去搜索,搜索人包围了森林,人声鼎沸,烈火熊熊。终于迫使三头犀牛冲出来。由于东边、南边、西边都被挡住出路,唯有北边一条出路。公犀牛在中间立住片刻,竟然放弃北边,很可能它是害怕北边遭埋伏吧,所以下决心带着妻儿,让儿子跑在中间,三头犀牛排成一排,对准西边直冲人群。凭着三头犀牛的齐心、勇猛,终于冲出包围圈,逃之夭夭。而早有充分准备的一大帮人,竟在关键时刻十分害怕,慌了手脚,有的丢掉了手中的枪,有的爬到树上,有的仓惶逃命。这一故事把人类面对三头犀牛丢了脸面表现得客观、公允,所谓万物之灵、之尊、之长的人类又能为之奈何?
人真的不能和其他生物共存共荣吗?日本作家惊鸠十的《独耳大鹿》就很能给人启示。作品描写独耳大鹿是一只被猎人打掉一只耳朵的领头鹿,当作品中的孩子和爷爷,还有中年人次郎吉再次追击独耳大鹿和鹿群时,一场冬天的暴风雨迫使猎人们不得不躲进山洞,然而此时正好遇上30头的鹿群和15头猴子也集聚在这里。在性命受到同样威胁时,动物之间没有争斗,表现出奇地平静。猎人们被鹿群围着,疲劳、冻僵的身体得到适量的温度,很快沉沉入睡。醒来时,作品描写:但见鹿群毫无进攻之意,它们“目不斜视,排成一列队伍,朝洞外走去了。”而领头的正是独耳大鹿!此时,次郎吉举起了枪,击毙独耳大鹿显然已不费吹灰之力,但却遭到孩子和爷爷的反对,次郎吉终于把枪放下了。作品就这样显示了“理解和爱”的主题,这种“理解和爱”成功于猎人和猎物对立双方,可见人类和大自然的和谐共存无疑是可以成为我们奋斗的目标的。
以上作品在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包围下实属难能可贵,由于稀少,而且精彩,值得推荐。
儿童文学作家们,让我们冲破思想的禁锢,平等、公正、实事求是地对待自然界的所有生物,为了保护地球-我们共同的家园,在儿童文学中加强科学生态观,解放自己,解放儿童,使儿童文学插上新的翅膀,呈现新的面貌!
在海峡两岸儿童文学会议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