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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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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1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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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小说读后感

萧红的两部小说读后感

树民

这几天集中时间读了萧红的中篇小说《生死场》和长篇小说《呼兰河传》。每天上午两三个小时,下午两三个小时,陪着父亲晒太阳(透风),拿着手机读书。父亲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我或立或坐。边上是打牌的人们。一边是认真读书,一边是认真打牌。看起来数我“励志”,不虚度光阴。

《生死场》以前读过,早就模糊不清了。《呼兰河传》半年前在喜马拉雅听书,留有印象,现在再看文字,感觉更好。感觉萧红的长篇优于中篇。但是,名气却时中篇来得大一些儿,这主要是因为当年鲁迅为这本书写了一篇序言。原来,除了鲁迅写了序言,书后胡风还写了跋语(读后记)。《呼兰河传》有茅盾写的序言。有这三位文坛宿将为萧红“背书”,萧红福气不浅也。这自然有提携后进之意,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萧红的才华出众。

萧红童年寂寞,青年叛逆,爱情坎坷,生活动荡,心比天高,身体有恙,是一个苦难的人生。她的创作时期短暂而又繁忙,是一种燃烧性质的火山喷发状态的存在。如果按照文学理论上的条条框框比照,这两部小说都不像小说而更接近于散文。可是,天才从来都是“不守规矩”的。原有的窠臼不能让他们施展拳脚,他们突出重围,另辟蹊径,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常常令我们目不暇接,匪夷所思: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啊。

鲁迅委婉地说《生死场》“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意思是人物形象不是很鲜明,更缺乏“典型人物”了。茅盾也直白地说《呼兰河传》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这是针对于有些人认为它不像是一部小说而更像是自传而言的。可见《呼兰河传》和《生死场》颇有一脉相承的意思,故事和人物是零碎的,片段的,不是一个有机体。但是,细节生动,写景细腻,对于一些人物的刻画,描摹,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萧红当年还没有莫言的魔幻,震云的荒诞,却继承了鲁迅的幽默和讽刺。《生死场》里写卖牛的一节,把牛拟人化了,字字是血,句句含泪,没看过有人这么写。《呼兰河传》里写团圆媳妇被婆婆毒打(跳大神等精神折磨继之)致死,颇有鲁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慨了。愚民的死,没有悲壮可言,只有稀里糊涂,一地鸡毛。婆婆害人,是悲剧的制造者,可是她自己也是一个悲剧。

文学是记忆之学。萧红童年寂寞,只有一个后花园。视野不大,疆域不宽,却让她记住了很多细节。一旦生活有了一个停顿,这些细节便像汩汩泉水往上涌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寂寞的香港,在寂寞的夜晚,这些童年的温馨温暖了萧红寂寞凄凉的心,她以一个儿童的视角儿童的口吻给我们讲故事,天真烂漫,娓娓道来,如在目前,一时间竟然让人忘却了人生的苦难,作者的苦难。

《生死场》先写,故事却是后于《呼兰河传》的。《生死场》已经有抗战的因子和星火了,《呼兰河传》还是一个世外桃源。《生死场》让萧红成名,《呼兰河传》让萧红不朽。这也印证了郁达夫所说的:所有伟大的著作都是作者的自叙状。这是因为,所有的虚构都不如现实有力。

萧红是民国四大才女之一(另外三位是:吕碧城、石评梅、张爱玲)。有意思的是萧红和张爱玲都有一个后妈。以前以为外婆是文学的摇篮,现在觉得后妈简直就是文学之母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妈”的女子早成熟。谁说世上只有“父子战争”?原来母女也无一刻不是在战斗啊。钱钟书“战胜”了钱基博,王安忆“打败”了茹志鹃,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鲁迅释题《生死场》是“生的坚强,死的挣扎”,茅盾说《呼兰河传》是“叙事诗”是“风土画”是“歌谣”。萧红二十三岁便谈“生死”(《生死场》完稿于一九三四年九月九日),三十一岁便告别人世,八年笔耕,著作等身,光彩耀眼,倏忽而去,像一颗流星。我们不妨这样说,萧红的这两部小说,便是她的生死观,便是她的自叙传。《呼兰河传》里对于“愚民”们冷眼看热闹(团圆媳妇的生死)而传播的流言蜚语用了中国正史里的“论”“传”野史里的“日记”之说,既幽默,亦沉痛。但是,萧红为自己家乡的一条河流立传,为家乡的至亲友朋、左邻右舍立传,为后花园立传,为大水坑立传,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史官的,是肩负着历史使命的。我们不妨说,大堰河因为艾青而流芳百世,呼兰河也因为萧红而永垂不朽。这个写家乡的传统滥觞于鲁迅,光大于莫言。鲁迅的鲁镇未庄,莫言的高密东北乡,以及刘震云的延津,还有,陆文夫的苏州小巷,汪曾祺的高邮水乡,甚至,沈从文的湘西,张爱玲的上海,都是文学的精神故乡,人生的耶路撒冷。

2021年8月27日11:27:25,群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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