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季春风拂面,远在江汉平原的故乡早已是花的殿堂。
“春在溪头荠菜花”,辛弃疾笔下的荠菜花恐怕也闯入了乡野的世界,竞相开放了吧。
乡间俗语“开春必吃的第一鲜,错过就得等一年”,这“第一鲜”便说的是荠菜。“三月三,荠菜当灵丹”,以荠菜为食材的乡野美味颇多,但孩提时代最爱吃的当属荠菜饺子。
此时,乡间村舍炊烟袅袅,又该是一年荠菜饺子飘香时了。那股清香恬淡的味儿让人回味无穷,至今难以忘怀。
那时候,每逢春季,荠菜饺子便成了餐桌上的常客,我们这些小孩子特别喜欢荠菜的清香和甘甜,百吃不厌。尽管我们年纪小,但也绝不“吃白食”。
我们时常随着大人们,一起到乡间溪水田边帮着挖荠菜,说是帮忙,其实更多的是捣蛋。
调皮的时候,我们经常会故意拔几根其它野菜掺和在篮子里,或者趁大人们不注意,把篮子里的荠菜弄得蓬松松的,给他们以“篮子满了”的假象,更有小淘气包会偷偷地在篮子里藏两块大石头,让篮子变得沉甸甸的,以便让大人们早早收工回家,赶紧做饺子给我们吃。
后来被发现揭穿,当然是预料中的事儿,少不了一顿训骂,但都是些让耳朵起老茧的,不痛不痒的罢了,比起能早点儿吃上饺子,这点儿骂也挨得值了。
挖回来的荠菜,由我们这些小孩子负责择洗,这倒是正儿八经的活计,满满的仪式感。我们用黑乎乎的小手,抓起一大把荠菜,迈开两脚,一前一后,煞有介事地,学着大人的模样,使劲地抖着粘在上面的细泥。
然后,再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地掐去那些发黄的叶子和根须,去深井里吊一桶水,一遍一遍地淘洗干净,最后装到篮子里,像个得胜的小将军似的,趾高气扬地送到热乎乎的老灶台前。
大人们把清洗好的荠菜往热水锅里倒,用锅铲抄动一翻,就捞起来沥水。剁碎的荠菜,加入鸡蛋和简单的调料,腌制片刻,嫩绿而黏稠的馅儿就和好了。
这时候,一大家人就围拢过来,开始包饺子,边包,边烧水,待到水开始翻滚,就把包好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地“扑通扑通”往里扔,饺子们仿佛得到了统一指令,瞬间集体沉没于锅底,低调而缄默。
可两分钟不到,首先是荠菜的香味儿开始往我们鼻子里钻,尔后,饺子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从滚烫的热水里,翻滚着向水面上冒,起起伏伏地,还打着转儿,跳舞似的,不过这舞姿实在不敢恭维。
我们这些小馋猫们早已忍不住了,便开始了“饺子争夺大战”,直接用竹筷子到锅里去抢,压根都没用过碗。
那股子争抢劲头上来了,就根本顾不上大小和先后了,“孔融让梨”的故事也早就抛到了脑后,真是应了那一句“谁先抢到谁先吃”啊。
等我们吃得舔着油光光的小嘴,打着饱嗝的时候,大人们才开始捞起锅里剩下的水饺,盛到碗里,或就着汤吃或蘸着腌辣酱吃,都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当大人们正儿八经围坐在大桌前吃饺子的时候,我们早就飞到林间丛中,找小麻雀、蝴蝶、蜜蜂和蜗牛,逗乐子去了。
春去春又回,我时常回味儿时乡间荠菜那份恬淡的清香以及充满童趣的点滴。
那开满乡间溪头的星星点点的荠菜花正随风摇曳,那勤劳质朴的老乡们也许正在采撷,择洗,抑或一个大家族的祖孙几代正围坐在长长的条桌前说着春耕,包着饺子,锅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满锅的饺子也正飘着荠菜的清香,满是春的希望。
这飘香的荠菜饺子,解我乡愁,而这乡愁,恰是“才下舌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