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洗澡那些事

村旁有条小河，自村东北而来，绕村西，西折，一路西行，奔向县城。

小时候，小河清澈见底，两岸绿树成荫，知了鸣叫声声入耳，城里人到此垂钓络绎不绝。

在没有通自来水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用水都要去村外井里去挑，因洗澡用水量大，每到夏天，不论男女老幼都去小河洗澡。

说起在河里洗澡，确实有很多故事。

村里人在小河洗澡比较集中的地方有四处，自上而下分别为苗桥、石牛、小桥、堰水窝。苗桥是一座石桥，属于漫水桥，可行车，这里的水浅，但比较方便，放下自行车、地排车、独轮车，走到桥的上游或下游，蹲下身体就可洗澡，关键是大石头多，好穿衣。石牛是一块大石头，样子像一头牛，卧在河床上，有高有低，高的部位靠近岸，可放衣服，低的部位伸入水，可作搓衣板洗衣服，是洗澡的好去处，水不深不浅，但水面不开阔。小桥，是一座简易桥，是用大石块每隔半米搭建的，只可行人，不能过车，平常，这个地方的水非常浅，遇大雨，桥就没入水中，但沙比较多。堰水窝水比较深，水面也开阔，是小河急转弯形成的，村里的提水站就设在这里，非常适合游泳。这四处洗澡地方，分属特定的洗澡人群。小桥那地方专属女的去洗，男的不能去，其他三个地方，专属男的，女的是不去的。女的洗澡都是晚上，男的虽然不受时间限制，但因河的两岸都是庄稼地、菜园，总有女的在干活，还是有节制的。苗桥那里，如果有人通报“有人过河”，都知道有女的要过河，这时候，正在洗澡的男爷们都要蹲到水里，或转过身，绝对没有光着身子对着桥面的。这种约定成俗的分配方式和相安无事的淳朴民风，一辈一辈地坚守着，一代一代地传承着，想来，这就是最清澈的乡愁。

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午睡，我与两位同学偷偷跑出学校，来到小河，洗起澡来。仨人光忙着玩水，竟没有注意班主任老师正抱着我们的衣服站在柳树下瞪着我们，突然间，我们知道我们闯祸了，个个吓的瑟瑟发抖。那时候，不打人的老师不多，我们班主任就喜欢打学生。我们仨光着屁股，站在太阳底下，让班主任都狠狠地踹了两脚。之后，又不得不光着屁股跟着班主任回到学校。走到学校门口，我们仨不约而同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进去，毕竟学校还有女同学，光腚的样子也确实不雅。老师让我们仨光着屁股在学校门口站了一节课，才把衣服给我们。这还没完，班主任老师又将洗澡这事挨家通知到家长，都又挨了一顿狠揍。唉！洗了一次澡，挨了两顿揍，这就叫“小时候”。

为了不让孩子们下河洗澡，避免出现溺水事件，大人们就编制一套善意的谎言，说这条河有条大毒蛇，每年都要吃两个人，也就是要淹死两个人，让我们千万别自己去洗澡，如果要洗澡，就跟着大人去。听到这些，小孩们当然很害怕，的确不敢轻易去小河玩耍和洗澡。那时候，家家都有很多孩子，大人们都忙，采取这种恐吓方式，也是不得已。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村里有位退伍军人，曾在大城市当兵六年，见多识广，做事很前卫，退伍没多久就结婚了，媳妇也是高中生，比一般女人的认知水平高，夏天，天热，屋小，还没有电风扇，每到晚上，小两口就到河里去洗澡降温，因怕人看见，就专找偏僻的地方去洗。村里有位在公社当通讯报道员的“小文人”，喜欢独处，说是为了能静下心来构思文章，也专找僻静的地方去洗澡，有一天晚上，他正躺在水里，静静地构思一篇大稿子，这时候，退伍军人带着媳妇来到河边，旁若无人地脱下衣服，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到水里，又是撩水、又是搓背，开心的不得了，传说中的“鸳鸯浴”就这么简单上演了，这可让通讯员开了眼，虽说在公社见过很多人、很多事，但这种事也只是听说而已，的确惊愕不小，这是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戏票，他也不构思文章了，就静静地远远地分享两口子调情嬉戏，兴奋之余，也很为这俩人点赞。待退伍军人两口子走后，通讯员才回味无穷地离开。没多久，退伍军人洗“鸳鸯浴”就在村里传开了，鉴于流言蜚语，退伍军人两口子就再也没去小河洗“鸳鸯浴”。

村里有位胖女人，个子接近一米七，大家都称其“胖娘们”。“胖娘们”还有一个“四瓣”的诨号，说起这诨号来历，还与她在河里洗澡有关。有一天，“胖娘们”在靠近小河的菜园里干活，临近中午，天气特别热，她汗流浃背，感觉愈来愈难受，可能要中暑，就想趁着中午人少，到河里洗个痛快澡，降降温，让身子凉爽一下。待她脱完衣服、正要下水之际，突然发现队长沿着河岸扛着锄回家，再穿衣服已经来不及，她就想赶紧下水，到水里去躲，一着急，竟滑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顺着陡坡就下去了，只听“哎哟”一声，她的屁股被石头划了一道口子。事情就这么巧，她滑倒的地方，就是刚刚修好的提水站挡水墙，石头都是有棱有角的，碰上去，皮不破才怪呢？队长听到“哎哟”声，赶忙看过来，发现水里有个人，头露在外面，赶忙问，“没事吧？”“胖娘们”赶紧回答，“队长，是我，天热，洗个澡，没事，你赶紧走吧。”队长也很知趣，女人也是人，天热，洗个澡有什么，不便过久停留，扭头就走了。伤口比较深、也比较长，一直出血不止。“胖娘们”有点害怕，草草洗完澡，就想到村卫生室治疗。村卫生室就一个男赤脚医生，“胖娘们”感觉治疗时必须脱裤子，一个人去不合适，就叫上丈夫一起去。丈夫知道后，就一直埋怨她，说她不该去河里洗澡。这事确实很难办，不治吧，怕伤口感染，麻烦就大了，治吧，还得光着屁股让人看。在丈夫的陪同下，那位赤脚医生很仔细地消毒、上药、包扎。完后，虽然丈夫向赤脚医生千嘱咐万嘱咐，“兄弟，恁嫂子腚的事千万别往外说”。赤脚医生也很遵守职业操守，从没向别人说过“胖娘们”破腚之事，但村子里还是传开了。“胖娘们”的伤口是横着划得，刚好将屁股分为四块，有好事者知道此事后，于是便给她取个“四瓣”的诨名。

也许是家家通了自来水，也许是随着改革开放大家生活节奏普遍加快，也许是环境污染致使小河水质变差，有很长一段时间，小河没人去洗澡。

近几年，政府投入大量资金对河道清淤、对河堤加固，每隔一段，建有拦河坝，两岸还修建了弯弯曲曲的休闲绿道，真是水清了、水深了，人又多起来了，小孩们又喜欢到河里玩了，经常看到游泳爱好者在小河畅游，钓鱼的小车摆满休闲绿道。为了防止溺水，每到夏天，学校都安排老师对辖区内的河段、湖泊、水库、鱼塘等进行巡水，村里也按照上级政府部署派专人进行监管，投放大量救生物资。

我是小时候跟着哥在小河里学会游泳的，动作非常不规范，算是“狗刨”吧，曾横游过小河多次，在小伙伴面前也敢“吹吹牛”。单位附近有个游泳池，前几年，闲暇之余，也偶尔去游泳，曾因动作不规范，没少挨伙计们的奚落，迫于压力，就又学习规范的动作，学过几次，总感觉别扭，干脆就不学了，也不去游泳了。

我非常怀念小时候在小河洗澡的感觉，虽然河道清淤时已将苗桥、石牛、小桥、堰水窝等处标志物清除，但我还是想到村旁的小河里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