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我正在练习书法。忽然,身后传来“写啥呢,老师?” 转过身来,我说“瞎折腾呗。请坐。” H君接过我递去的茶。
H君,曾经是我班学生,我是他英文老师兼班主任。如今他是一家餐馆老板。
“不愧为老师,多漂亮的毛笔字呵”。不知其真心还是客套,反正我觉得还行。出了校门的学生还经常到老师办公室坐坐,多少让我为自己的职业产生些许自豪的感觉来。
突然,H君一脸的质疑,说“写错了两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多羞人啊!当老师的在学生面前写白字,那不是一般的难为情! “哪两个字?” 我心慌着问。
“就这,‘荒唐’。——没有这个词”。
我心里踏实了。
我说没错。他硬说错了。就这样,我们的声音惊动了其他老师。围观热闹的人,听明了事由概不表白态度。原因是H君要与我打赌,赌注是今天中饭。大家的情绪自然高涨。
我说打赌你准输。
他说不见得。
大伙来劲了,喊声,叫声一片。他们知道,不管哪方赢,旁观者都有份。
当我和H君敲定胜负的原则后,有人搬来词典,结果当然是H君输了。
大伙推拥着H君,催问上哪家馆子。他说去他自家开的饭馆。
酒足饭饱之后,大伙散去。我感觉不到胜利者的自豪和喜悦。我说他冤枉花了钱,他心平气和的说,值得。
我又问如何值得?他说当代社会只有“放浪”二字,没有“荒唐” 可言,而老师还能坚持自己的尺度去丈量一些事物。
他又补充说,跟老师打赌,输了也温暖。
他的那两句话,令我心情沉重起来。然而,他明明知道,打赌会输,却并不一笑了之,——原来是那样啊!
开 塞 露
一天,我腹泻得厉害,急诊就医。找了个老中医C君,说明病情。
C君不紧不慢,询问得详细。把了把我手腕上的脉搏,看了看喉舌,翻了翻眼皮,听了听腹部的异响,伸出两手指头,在我丹田以上来回弹弹。说:急性肠炎。开些消炎止泻药。
C君举笔若重,问:公费卡带了没?
回他:带了。卡里有钱。
C君用笔杆顶了顶老花镜,于是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起来。可以感受到那种气势磅礴。
来到药房,药师递给我一大油纸袋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不是胶囊就是药丸。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拔去瓶盖,按医嘱,大把用药。
次日,欲大便而不能。腹泻改为腹胀。
拖着沉重的脚步,找了个新主儿,来到主任医师E君案前,诉说着病情病历以及所服药物份量和次数。
E君恍然大悟,笑了笑:剂量太重,物极必反。
于是,重开处方。处理意见:排泄用药,开塞露。
事后,我想着,这一止一泄,存在很深的学问,甚至深藏着哲学问题。难怪有人说,医师开的处方,展开来说,就是一篇论文。只不过,论述的理论是否联系实际?这个很重要。
一 次 专 题 会 议
某乡,正在召开一次党委、政府班子联席会议。议题是,讨论研究对某村委会主任D君破坏退耕还湖政策的处理意见。县里有位领导对D君在洪灾面前,擅自关闭圩堤闸门而震怒,责令其党委立即拿出处理意见,并通报批评。
乡党委书记不敢怠慢,立即召开班子会,专题研究该村委会领导班子问题。
党委书记主持会议并讲话,鉴于D君不经请示,擅自关闭圩堤闸门问题,违反政策,影响极坏,情节严重,应给予处分。
乡纪委书记说,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又是党员干部,带头严重违反党的纪律,必须严肃处理。
乡党委副书记(乡长)说,作为村支部书记老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没有阻止D君行为,又没有及时向上级汇报情况,应负领导责任。首先应该处理该村支部书记。
会场暂时安静,喝茶声,翻报声,打火机声划破了沉寂。
人大主席咳嗽了一声,说,不如这样吧,将该村支部书记降职使用。我们不能一棍子将人打死,应给予改正错误机会。由支部书记降职为副书记使用。至于小D嘛,这个问题不好办哪。小D的村委会主任是民众选举产生的,再说小D所在的村庄大,几乎是该村委会人口的二分之一,如果不慎重考虑,该村委会的工作将会瘫痪哪。我赞同乡长意见,处理村支部书记,他负主要责任和领导责任。既然处理了支部书记,对上面有个交待,其它的就不重要了。
会场上,暂时沉寂。喝茶声,翻报声,打火机声,此起彼伏。
党委书记总结,同志们对这次会议很重视,发表意见积极,意见集中。我们既要给主要领导适当处分,又要考虑村委会今后的工作,同意人大主席意见:免去李伟同志村支部书记职务,拟任副书记职务;但对于免去小D村委会主任职务,必须通过村民选举,拟任他为村支部书记职务。
散会。
椅子声,茶杯声,咳嗽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