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
院外,环乡公路;边上,一排樟树。
嫩绿点枝头,天上浮云,静静地游荡树梢。院内,很静。我的思绪,随白云卷舒。大理石圆桌上,一杯茶,一包烟,一只打火机。坐下来翻开书本,有一点隐逸之气了。
退下来了,需要锻炼静。记得诸葛亮的名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古人“习静”,明志,致远。而我,则是为着平凡的生活。静,当然是一种修养,凝聚一种气质。作家熊述隆曾送“无事静坐,有福读书”给我大哥杨廷贵,大哥书写后挂在书房。这对生活于扰攘的尘世中人来说,难能可贵。静,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是一味地使自己与众不同,不是躲进深山庙宇与世隔绝。应当如宋儒所言“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静观万物,并且对生活充满浓厚兴趣。
我所修炼的静,多少有些被动。原打算退休后回到家乡,享受乡里乡亲你来我往、享受乡情乡音的简朴生活。可是,当我来了,许多比我年龄大的人,作古了。比我小的人,还在城里谋生计。农村,成了空壳。有一种“不静,也得静”的无奈。
生活,是一种习惯,而习惯,多般由环境造成。我退休的前两年,再婚妻子休了我。一时间,我被掏空了,郁郁寡欢。儿女们远在城市。我独自一人,蜗居乡下,真有心不在焉、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于是,学习古人“无事此静坐”。看书,写文章,成了我修身养性的课程。当然,读书、写文章,是多年的兴趣爱好,也算怡情;就像有人喜欢垂钓一样。垂钓者,养性也。习惯了一个人,独享安静。这次新型冠状病毒,举国上下防疫,不集会,不扎堆,不串门……。我没有不适应,几乎大门不出。
近年来,我养成了静坐习惯。每天,洗衣弄饭,程序多,要时间。闲来无事,读书、看电视、散步,静坐。不再渴望热闹,不再希望推杯换盏,不愿意与人天上人间侃侃而谈。而是,泡一杯茶,燃一根烟,坐在书案前,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读古人圣贤。悠然独坐,难免浮想联翩。迢遥往事,瞬间涌动心头:读书时,耕田种地时,做教师时,当秘书时,在乡政府的日子里,当校长的时候……。那些往事,那些兄弟姊妹,那些同学同事,那些朋友和亲人,那些语言,那些过程,收获的、失去的,高兴的、郁闷的事情,在眼前清晰起来,活动起来。其中,有温暖的人,有难忘的事,忍不住要写。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写,每个片段,都可以成为一篇短文。我的几百篇短文,就这样形成。几十万字,可以出书。这些文字,有几份重量,有几个人读,我没有去想。比起那些东瞧瞧西望望、到处指手画脚、牢骚满腹的老年人来,我的生活状态要好得多。我想的是,这样做,或许,心田就不会生成杂草丛吧;或许,一个人,在其将暮未暮的年龄段,静静地坐下来,想一点心思,读一点书,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打扰别人,怡悦自己,心存美好,灵魂就不会孤寂的吧。
难以想象,我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生性好动、爱表现自己的人,啥时候消除了浮躁,成了恬淡平和的人?这种习惯,或许,属于顺乎自然;或许,活出了一份从容、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