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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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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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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 休 (外二篇)

 白居易在巜不致仕》中写道 “年高须告老,名遂合退身”,说明退休制度,从远古行来。

 人的一生,几十年光景。十年寒窗,十年磨一剑,这是以前求功名苦读之士,所花费的岁月。而现在,从幼儿园开始算起,读到大学本科毕业,19年。留级不在其内,读研究生、博士生另外。考个皇粮,更是不易。

 时间,总是在回过头来的时候说,真快。正当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少时共嗤诮”的时候,转眼就到了交出“接力棒”的日子。年轻的时候,谁不想尝尝仕宦风光的滋味?得把位子腾出来。一旦将手中的棒子交给赶上来的人,交出去了,内心空虚,或叹息,或无聊,或彷徨,悒悒寡欢。

 这是一个孤寂难熬的过程。退休后,一边感觉轻松自在,一边又觉得无聊,闷得发慌,是刚退休的人必经之程序。即便平时上班之时嘴里唠叨着盼望早日退休之人,难逃“无人继去尘”之叹。

 现在的政策好,五十二三岁,弄个退居二线。退居二线比退休更好,待遇与在岗同等,还不用上班。这是退休之前奏,经历这缓冲期再办退休证,失落的感觉淡些。很多人享用了这个政策,我在其中。退休前八年,享受着不劳而获的待遇。真正退休的我,并没有“寂寞东门路”的感觉。

 电视上看到,有人六十岁开始学书法,退休后写小说,有不可想象的成就。给了我很大启发:不刻意远离尘嚣、把自己装扮成与众不同的隐士。遁迹山林,会把我憋死的。

 所以,我买书,读书,把自己生活经历中的梦想、现实、收获、失去、美好、丑陋、体会的东西记录下来。一事,一议,一文。短的三来五百字,长的千把两千字。用现今时髦的话说,快餐的形式。宏篇巨著,写不来,我没那奢望,没那本事。首先是,文化根基不厚,更没有享受孤独的能力。我耐不住寂寞,一孤独就六神无主,心里发慌。

 我就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文章。小文章也可以写人生。所谓人生,就那些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的事情。不会玩电脑,写好了的东西无法发表。反正自己原本就不看好沽名钓誉之行为。自怡自乐,小文章,小范围,少数人看看。或许根本没有人悦读,没关系;前人说过,开卷有益。我就做自己衷心所愿意又可以做的事情。天长日久,一道走来,还算平静,退休后的情形并没有那么糟糕。

独 行

 科技,解放了尘劳苦累的农民。满山遍野,让我欣赏到沉默的自然。这与“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没有关系。左顾右盼,田地里见不到耕夫的身影。此时此刻,我便成了沉默的独行者。

 生性好动的我,不具备“终日危坐,而不欠伸欹侧”的定力。醒来,散步是我锻炼身体的唯一手段。抬头看看蓝天白云,观赏身边的山水风景,村庄周围都是耕地。脚下这片土地,不知道有多少深深浅浅的、重重叠叠践踏的痕迹,泥土中,有过多少汗水湿润的咸味。这味道,是辛劳的、苦涩的、苦累的汗水浇凝的。站在村口,鄱阳湖就在眼前。湖水辽阔久远,养育了祖先,滋润了我们的灵魂。因为是沉默独行,无法言说,只得把口闷臭,但无人言语,心则徐静,心若清静,不必饶舌。与树木、小花小草,沉默不语,不辩尘世是非,云淡风清。

 庄子说:“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陶渊明不喜欢一吐为快的快嘴快舌之人。不说话,“此中有真意”。

 没有什么冤情“宁鸣而死”,看看这些老年人,多般都在“不默而生”。闷得慌了,我就去找一些熟人聊聊天。厌烦了,又回到家里独居些时日。

 芸芸众生,应当在不同的年龄段做相应的事,思考不一样的问题。一动一静,合情合理才是王道。三岁孩儿,不可以驾驶汽车。八十岁的老太婆,再唱“妹妹找哥泪花流”不是时髦,而是疯了。

 如今,奔七十的人了,不再有愤世忧时的浮躁情绪,大部分时间都是悯默无言。还好,戴上老花眼镜,尚能读几句书,早上和傍晚,散散步,思考一些事情。静坐的时候,沏一杯茶,燃一根烟,翻一些旧经历,找几件自以为值得表扬的事情,安慰安慰自己,即便没有什么显赫,也曾做过努力。有没有白活,五十岁的时候就应当知道。

 乡村,随处可见的是花草和树木。

 村庄周围,高大古老的樟树郁葱沧桑,不仅是一道风景,而且还是一方水土的守护神。有了岁月的樟树,如一座庙,人们自觉地挂上红布条,烧香拜佛,传说樟树封了神。在我很小的时候,对树木的崇敬默默地在心里扎了根。

 孩童时,看见路旁草丛里长出了树苗,小心翼翼地移栽在自家屋前。以桃树居多,三两年以后,桃花盛开,果实累累。收获的喜悦,使我对栽种果树有浓厚的兴趣。

 二十世纪末,新建房子,围了小院。院里栽了枣、桔、枇杷、葡萄,等等开花结果的树藤。我这样做,不谙风雅,有一劳永逸的懒惰成分。

 有文化的人,讲究名花名草,养眼雅致。

 老辈人说,院子里,不宜栽桃李与桂花树。桃与逃、李与离同音,忌口气。桂花,属阴,少阳刚之气。有文化的人,将其想当然的谬论上升到文化,谁都不会以身试法。不栽那些品种的树,也不用担惊受怕。况且,世上的果树品种繁多。

 枣树的果实多,累累串串,挂满枝头。入秋后,整个枝桠,不但伸不直腰,匍匐着垂向地面。每年,大部分成熟的枣子落在地面;一部分,天上飞鸟与松鼠叼走;一部分,孙女儿摘一些拿到县里去。

 一年四季,我看着它们花开花落,叶片青青黄黄。

 树在四季里,有各种不同的姿态。

 亭亭玉立在夏,张牙舞爪在冬,摇曳生姿在春,佝偻其背在秋,各极其致。

 树在最快乐的时候,应该是开花那阵,青春年华,激情四溢,花香招蜂引蝶,闹哄哄,少不了一番得意。落叶知秋的时候,有一点迟暮之忧。但蝉在其间高歌,增添了几份生命的情调。

 与这些树,朝夕相处,我看着它四季的变化,它看着岁月如针尖刻在我脸上沧桑的纹痕一天比一天皱深。树木,在春天里长嫩芽;人生,在奋斗而中升华。树,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像有道行之人,坐禅,立禅,老来讲究坐化,从不打扰别人,也不坑害别人。村庄不远处,年龄最大的树木,一定是樟树。它四平八稳的根,扎得牢实,保佑一方风调雨顺、世代平安。

“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

 我虽然没有能力在城里买房子,却享受着乡野满山遍野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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