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村庄为中心的东南西北,东边与南边是鄱阳湖水域,北往三汊港镇,西去茅铺街,这是我小时候常去的、繁华的、最远的地方。
小时候走过的乡间小路,留在记忆中不曾消失。如今闲居无聊,出去走走,寻找当年留下的、阔别多年的、美好印象的羊肠小道。走着瞧着,原先的路,掩埋在灌木丛下,杂草遮盖了前人行走的深深浅浅的、重重叠叠的脚印,也包括我少年的足迹。
青春年华,西边那条路,是我去县城读师范往返的路途;北上的那条路,是我去武垦中学见习期往返的旅程,后来分配到杭桥中学,也在那条路上。那时候,上学放学,背着书包。青春之旅,几十里路程,春风伴我,脚下生风,那速度堪比神行太保。
走着想着,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如今,脚下行走的,是宽阔的灰色布匹一样的蜿蜒前伸的水泥路。这条路,步行,踩自行车,骑摩托车,坐公交车,逐步更换交通工具。老了老了,时常考验一下脚力,步行到三汊港、茅铺,往返20里地。还行,虽有点出汗,却不至于酸累。
沿着公路两旁,在原先耕地上建起了那么多高楼,一幢比一幢气派。这些楼房的门窗,大部分都在静静守候着春节期间主人前来拜访。池塘边上,一位洗衣裳的妇女,看上去应当是尊婆级的老太太。冬天的田野,没有稻香麦浪。耕读传家,不再写在民宅门梁上。
当回首往事的时候,我感觉“遍地英雄下夕烟”的日子去得那么遥远。曾经出现过的战天斗地的辉煌传播过集体荣誉感的芳香。
她的家就在我去茅铺街的路边上,有事没事总想着去茅铺蹓。我们刚出校门,和她曾经在一个班级里两年。春天的阳光映照在我们的脸上。那年代,上大学靠推荐。中学毕业了就分道扬镳。
直到毕业后的第二年,才恢复了高考制度。光阴似箭,村人说她后来嫁到了省城,夫妻之间的事使她忧郁寡欢。再后来,她流浪在外,不见了踪影。
在长时间的埋没之后,我整理旧书时,发现了一本她赠送的托尔斯泰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里面夹了一张黑白照片。这照片,是她高中毕业时留下的一颗炽热的芳心。这照片,如今面目模糊,就连眉毛眼睛也模糊了。我赠送给她的是作家杨沫写的《青春之歌》,书内同样放进我那张刚刚生长的、柔软唇毛的照片。是否留在她的记忆里,我无法知道。
这让我怀念过去的一束光辉再现穿越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心头由浓变淡的全过程。
花瓣虽然干瘪,仍有窃窃私语的芳香。谁说记忆力残酷,我感谢它给我青春年华初恋的一次锻炼。尽管我不能像别的幸运者那样享受到白头偕老的爱情。
这段蜜一样的经历,虽然过去几十年,却仍然深藏在去茅铺街被灌木丛、杂草掩盖的路上,和记忆深处。
走着想着。羊肠小道,可以变成宽阔大路。而青春年华的初恋故事,不会改变,与生命同在。记忆与遗忘,犹如算术里的加减法。然而,我还是希望记住一些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