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 一 捧 浪 花

一

 在长期默默无闻和被人淡忘的寂静中，弹一弹心中的琴弦。

 奏别人的故事，自己的情思，湖上的声音，田野的絮语。

 这样，贫乏的心会感到喜悦和安慰。爱情、灵魂、思念和欢乐会重新涉足曾经那些幸福日子，回忆起充满力量和希望的年轻时代，浸泡在多愁善感心灵活水之中。

 对待不堪忍受的寂寞，还有一个办法：唱歌、赋诗、饮酒或流浪。

 他想用这些作为活下去的理由，一如寺院僧人诵经文一样。

          二

 从湖上吹来一阵湿润的风，掬起一捧浪花慰籍岁月。人生就在旅行的欲望和有家的愿望之间首尾相衔的岁月里慢慢变老。诗和远方在心灵，他内心的图像滋润心灵，属他所有。

 大凡能激发心中的光明和力量的思想都是美好的。

          三

 有时，他爱看云，奇形怪状的云，静中有动，眨眼之间，云丝错综变幻，给人无穷的想象。一会儿，又无影无踪，干干净净。看天空他看到了内心的图像。

 一个人在平静的时候，对事物变化的感觉细腻、准确，甚至能观察到某些空气和云的情绪。眼前的颜色和声音，树梢空气流动和升降，就像蜻蜓平飞和蝴蝶上下翻飞从面前飞过那么真实。

 但有时候，仿佛捉摸不定。他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这些只有心灵才可以感受到的真实，就像树林中有温馨的风在轻轻歌唱。

          四

 岁月一直在不声不响地流淌，他们盼望已久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期到来。几十年以后，他们与友人相逢，几乎无话可说。那种淡然，那种陌生。曾经的权势、地位、财富、风光，随岁月烟消云散了，没留下痕迹。

 进入老年时，有足够的闲暇聊天。一个人的谈吐、气质、性格、禀赋和感情，就会完整无误地呈现出来，是无法替代和隐藏的。

          五

 头上三尺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人类自身性格卑下的那些：恶毒、嫉妒、怨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及顽固不化与刚愎自用等各种缺陷。那双眼睛，视情节轻重，时辰到了就如数奉还。

 人性的弱点，在灾难与利益面前原形毕露，表现得淋漓尽致。

 若想亲身体验美好和完善的生活，只有出发，寻找远方。

          六

 诲人不倦。像春风拂过的花瓣，将自己最灼热的爱全部献给深情眷恋的讲台。有一天退休了，内心感觉惶惑不安，怅然若失。

 时常有梦，接到调令，他兴高采烈。可以继续疼爱他们，保护他们，为他们更多地讲述老子思想，孔子学说。他要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因贫穷断断续续、艰辛的求学之路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就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儿女一般。他要把他们陶冶成世界上最美的诗篇。

 醒来后，才知道是一场梦。可这样的梦，可不止一次两次了，反复出现。他的灵魂早已把那土砖垒成的教室变成培育崇高思想的庭院，他的热情奔放在那简陋的教室和两袖清风的走廊。

          七

 走过的路上，没有什么痕迹。即便有，也是一些失误与伤痕。已经被岁月抹尽。

 如今，用闲云野鹤来形容，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但在乡村田野，委实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樊笼，更没有人将他囚禁。

          八

 他几乎每天都在将能抓获的思绪塞进他的作品里，词汇在旁边周旋盘桓。

 谈不上思想，谈不上名誉，谈不上艺术，甚至谈不上沽名钓誉。有时却又闻着忧郁的、淡淡的香味。似黄昏时独立湖岸边忧怨的少女。

 人生长河中，有许多可以回忆的岛屿。落静时，那些岛屿在那里时隐时现，时而甜蜜，时而苦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汇集成梦中的画象。

 当年，忙于赶路，纵有恋人倩影，并没有放在心上。纵有名邑大川，也只是打马观花。

 如今显出一连串时而温馨、时而忧伤的相互衔接的岁月，飘游在火焰闪亮的波澜和云彩之中。

          九

 每月十五、十六晚上，他必定彻夜无眠。

 月光静得如水，丝纹不动。湖上，田野，各种草木井然有序的沾几滴露珠，烘托出含情脉脉的妩媚。好几回，他想写写自己亲眼仔细观察到的月色，写人间喜怒哀乐，写世间生老病死，写田野四季变化，写人生路上的感悟。然而，在他细心观察还未动笔的时候，世间万物却匆匆起了变化。于是乎，他想等观察仔细了，思想成熟了，再来写。不过，鄱阳湖上的晨曦、湖色、斜晖、草木组成的鲜艳夺目的景象，始终铭刻在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