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

湖。鄱阳湖上，蓝天，高耸着我的梦。

那边，白云静静地在山上休憩。

蝴蝶、蜻蜓贴近蓝色的水面飞行。浪花闪闪、轻飘飘、不急不躁地推向岸边。这一切都如此和谐、舒展。微风和波浪，组成了永恒的歌。远山的歌，河流的歌，岁月的歌，以及血液里流淌的歌。

1

下午钓鱼。盯着浮漂，思想却跑偏了。跑到了强者与弱者、富贵与贫穷、官吏与百姓身上去了。根据生活阅历，发现：对生命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仅仅只是经历不同而已。

在没有被酒浆灌醉以前，没有被泪和梦玷污以前，绝大多数人都是清明的、坦率的、纯粹的、善良的。世俗让头脑审慎并怀疑他人的动机，稳重人眼里的阴翳，深思熟虑的人变得狭隘，趣味高雅的人戴着有色眼镜，风度翩翩的人言行轻狂，法官和官僚们的手，怎么洗也洗不干净……这在茫茫人海中显而易见。

于是乎，闲着没事的人，成天寻找着美妙的言词，搜集最美的格言，写出让自己都感觉荒谬的篇章。读伟大的理性佳作，还不如去一处平凡无奇的地方，栖宿雄浑的韵味。比如湖水、鱼儿、水鸟和秋风。每一种形象都赋予了柔情，赋予了灵魂和生命。

早晨的云霞落到秋蝉唱歌的地方。黄昏刺耳的蝉叫声越拖越长。

湖水日日夜夜拍打着沿岸，不管在我睡梦中还是徜徉在堤岸，那些响声都在我心灵深处荡漾。

2

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聊别人的、自己的过去。把自己所见到的、经历的事情像项链一样串起来。比如亲情、爱情、友谊、世情，把它们永远珍藏在心灵深处，沉浸在一抹夕照消融的气氛之中。

当回首往事时，感觉自己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事情，过去的事情都是可爱的、愉快的、亲切的、不可遗忘的，是那么充实和喜悦。为什么呢？因为，岁月悠悠，让人领悟和爱上了周围的一切。终于明白了，生命就是爱心和善良。

我就是这样自我安慰的。每当回忆我曾经欢乐开怀过的幸福日子，尤其是我精力充沛和充满希望的年轻时光，与如今默默无闻和被人淡忘的寂莫相比较，真的很想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

3

看着水面上的鸭子那么悠闲自得，走在路上的我羡慕极了。

人行走时，天晴与落雨要穿不一样的鞋。田间地头，脚下的路，高低不平，一不小心脚尖就会碰上石头。跌倒、爬坡，气喘吁吁，甚至没注意还会踩到阴沟里去。

我羡慕水面游走的水鸟。人所遇到的困难，水鸭子不会有。

然而，我发现，水鸭子也不容易。首先，它必须钻进水里寻找食物，水下潜藏着未知的风险。其次，别看它在水面上行动自如，但它水下掌握平衡的那双扇子脚，一刻也不曾停下来，一刻也不敢怠慢……活着，都不容易。

4

今年初秋，我重新燃起了钓鱼的热情。好多年没有握过鱼竿。钓着钓着，有点瘾，感觉很惬意。没有任务，没有紧张，没有批评，没有指责；却有期待，却有希望，愿者上钩，可谓悠哉。

南风从水面吹来，微波荡漾着浮漂，惊喜看浮漂沉浮，水鸟在水面嬉闹。在河流与鸟鱼之间逗留之愉悦，我想，神仙也不过如此。

平时与人相处，麻烦透了。议论国际国内大事，我向来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他们将道听途说得来的信息，不着边际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胡诌八扯一通。把没有的事说得龙王现身，人云亦云。仿佛坐在一起就应该谈些奇人异事、奇形怪状的事情。听上去像高谈阔论，实际上是天方夜谭。讲述的人口干舌燥，实际上是连篇累牍的废话。这言行让我想起了有些人写文章，没有自己的立意却是拿名言、警句、古诗、典故来牵线搭桥，充分利用公共资源，以显示文采，显示文章档次、格局。

这时候，我一般不参与谈论，而是保持沉默。人群中寻找知音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虚假的情感，粗俗的事物，道德上的骗局随处可见，能够从俗世中走出来、享受清静生活的极少。乡村生活单调，上了年纪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原本可以说些自己所经历过、见识过的生活精彩片段，又何必扯虎皮当大旗呢？我可不愿意与他们咀嚼大道理。宁愿邀约爱好垂钓者坐在湖边，数着远古滚来的浪花更有意思。

5

我所有的记忆，都在门前的湖上。包括童年、少年、爱情、灵魂。每当我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都会来到圩堤上。

放眼望去，烟波浩渺。我曾把湖洲当成自由的天堂。春夏，湖水浪打浪；秋冬，候鸟成群，异常热闹，仿如福音箴言教会我们乐天无忧。尤其是秋天，湖水退去，一览草洲，耕牛、儿童和老人天天光临。运气好的时候，泥潭里还能够翻出准备冬眠的泥鳅。螺丝壳、蚌壳、河虾、小鱼，都是我们的娱乐活动。

回忆起我们还在懵懂的少年是多么惬意而又充满希望的年华。

从出生起，我在河流与田野花鸟之间，从玩闹到耕读，没有离开过很远很久。那湖上的鸟语、花香、蝴蝶和蜻蜓，让我快活过，使我憧憬过，我曾努力寻求她那神奇的魅力。这是一个我所热爱同时又被她所吸引的湖。我在湖畔生长，怀着深厚的感情，将我的诗歌献给这里的土地和乡亲。

我已经把那些往事的根和茎浸泡在永恒的文字中；浸泡在爱情、事业、忧愁、温柔的鄱阳湖。所以，当我回忆的时候，重新回到曾经走动、呼吸、愿望、感觉上，我的生命充实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