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六十岁以后,可以说是 "眼光随色尽,耳识逐声销”了。
年轻的时候,看到退休了的人,头发花白,眼神落寞,以为他们不懂得享受生活,没有调节好心态。轮到自己的时候,茫然中找不到出路而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寂寞单调,内心常常呐喊:不可以这样!重新开始寻找舞台。可是,寂寞始终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儿女们都在外地就业成家,留下来陪我的是现代化建设的、留守的老人和宁静的乡村。
夜里,我把房间里的灯拉亮,坐在书案前,澄思静虑,“如何走出寂寞孤单的困境”?想过许多解决心灵不安稳的办法,那也仅仅只是 “想”,没有行动。时不时地伸手去触摸窗外温柔的月光,在寂静深夜里仰望星空,独坐。
白天,我一个人走向湖边,凝神注视着波上的浪花,记不住浪尖上什么时候开的花,又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看着看着,眼睛就花了。
人也是这样生生息息的吧。
漂亮的浪花就那么一闪即逝。有些浪花被送上了岸,有些浪花稍纵即逝。
然而,我宁愿成为一粒沙子,一粒不起眼的沙子。人生渺小如一粒沙子。沙子虽然渺小,但却是独立存在的。沙子在浪潮里可以洗净自己,即便不能闪闪发光,却能够在清静的环境中与众生去往生,纯净起来。
为了尽快地摆脱寂寞而又混沌的日子,想到人越老越孤独的哀伤,我开始了读书,并且胡乱地记录自己的心情。譬如六十年前记忆中的人,经历过的事情,留在记忆里的又让我感动的人和事,我写成文章。
在记录自己身心的过程中,有朋友质疑,“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有生气,没有必要跟他们辩论,因为他们比我更稚嫩。
他们不理解:我没有与他们争名利,更不需要扬名立万。我写文章从来没想过拿多少学问供读者欣赏,也没有想过让别人高看自己,我写文章纯属自我排遣。因为我生性好动而且疏懒,我没有孜孜以求学问的毅力,仅仅只是闲散时读读书,写写字,并没有真才实学探究什么真理的本事。如果有人说喜欢我的文字,那就只好说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只是希望自己在紊乱的烂泥中生长出平静又平淡的幼苗来——绿色的幼苗。
近年来,我离群索居,很少往热闹的地方钻,尽可能的适应安静的生活环境。努力修整自己的日常言行,求诸于自己的内心,良知会帮助我修正自己。不去听取别人的批评 (无论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是别人的标准。因为别人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法度和道德标准。当然,我可以按照大多数人的意见来修正自己。发现了,改变内心的压抑的最好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激活自己的平常心。正视和检点,弃劣存优,理清头绪,轻装上阵,该舍弃的舍弃,该放下的放下。久而久之,我感觉自己这个历程是一种修行!正如 “但去静坐,向他句中点检看”,时常清点自己的言行,用平常心态去观察体验过去和现在,自然就不会失去清明。
外面的世界,再复杂多变,只要内心宁静,就不会受到污染。正如古人云 :土能浊河,却不能浊海。看清了,是一种悟。这就是 “人人一智而融万境"。
经常听到有朋友抱怨,自己真心对待的朋友在背后尽说自己坏话,发出 "知人知面不知心” 的愤慨。这里需要一个“容" 字,一颗平常宽容大度的心。每个人都是生活在一个有颜色、有生息、有认识和有变化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认识过、沟通过、共事过、热闹过,也有相爱过,来来往往,最后,大部分人分飞东西,各奔前程,有的人,甚至悄悄地走丢了。
这个世界,有善良也有恶狠;有君子也有小人;有平淡也有狂躁。世界的美与丑并存。这时候,“唯忘怀虚朗”,方能 “消息冲融”。焦虑不安,不如飘逸潇洒,土能浊河,却不能浊海。激活自己宽容大度的心,博览群书,深入洞察事物的真面目,认清世界的本相,心平气和地看待世界,始终不违背人类真善美的终极目标,泰然从容地生活,风平浪静了,水则徐清。
正值春夏之交,窗外,狂风暴雨在夜空中交流,联想到风雨交织的人生,终有雨停天晴之美好时光,我们不都是期待风雨背后那个浩瀚无垠、湛蓝的天空吗?
能将此身化为风雨的人,诗化自然的人,才是真正悟禅慕道之人。
平静而又清明的心,来自于谦卑,来自于体验,来自于现实生活中摸爬滚打,又从其中觉悟,方能迈向生命的大美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