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花
鲜花从来具有阶级性,花瓶
莫不如是。对老农而言,
花草犹如稗子,与粮食有关
的才是正事。花瓶在古代是等级的象征,
御窑精制的瓷胎画珐琅瓷器,专供皇帝。
至民国,富贵人家用的莲子罐、掸瓶
相比宫廷钦办的官窑已等而下之了。
文革时期吟咏花呀草的,是被人看不起的,
小资产阶级思想作怪。即使当今,
你问生前的杨改兰喜欢插花吗?不啻
对她的奚落。我从来对鲜花警惕,
轻易不买不送。大部分老派中国人
也是有心结的,不敢奢侈。
我宁愿欣赏纸上瓶花,吴大羽的,
林风眠的。最后真正打动我的是常玉,
动辄数千万的拍卖价,使你无法不关注
一个旅法中国人对美,凄切而又高贵
的阐释。深色单纯背景上凸显,
瓶体线条简洁,花枝斜倚,
花色清冷哀婉,打动你的正是苦难
中的幻美,即使一无所有,
你也可以在这样的意境中死去,
独享虚无的慰藉与华丽。感觉与美
已经是无价的了,而花瓶本身,
宋元明清官窑,早已突破亿万身价。
当一所豪宅,物性的尺度占满空间,
只有鲜花配得上黄金。它的植物性
才与生命本身贴近,形与色
之美,才能与金钱一起调动全部
的感官,体现成功的昙花之美。